第四十三章 柔软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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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时间是五月十八日晚上九点五十二分。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李诗琴同我一路离开寝室,一行人不过往前走了数十步,很快就看见那条横列不同楼层之间以做为通路的台阶。
“谢怀玉。”姜书娴唤了我一声,等我看过去以后,她却只是摇摇头,并未对我说些什么。
现在距离姜书娴昨夜还魂已过去了近一天的时日,她面上的神情已重新变得生动,冰冷的躯体也在再一次变的柔软了下来。
这使她身上重新具备了几分生人的鲜活气。
我对此感到有些高兴,又在心里油然感到一种近乎荒谬的赎罪感。
姜书娴这时注意到我神态上细微的变化,便故意走慢了两步,走到我身边担忧的问了我的情况。
我张了张嘴,本想要对自己面前这位因不幸而惨死的说些什么。
但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巨大的负罪感此时已经压折了我的脊背。我感到痛苦万分,却也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自作自受,因此便只好生硬的岔开了话题,告诉他说,我只是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害怕。
见状,姜书娴又温声安抚了我几句:“你不必担心,不管怎么说,那鬼打墙无非就只是个高级一点的障眼法,大黑打起架来一直很厉害,如今又有我陪着。怀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了她的话,我勉强打起精神来,正想对她道谢,不想谢云缃这时却忽然插到我们中间。
他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是有些不满的,我搞不懂他这又是在生什么气,只好问他。
“谢云缃,关于眼前这个鬼打墙,你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自然是没有,我方才只顾的上看你,哪里顾得上这样无趣的把戏,“谢云缃垂目瞧着我,随即不动声色的轻声道,“但是,怀玉,你与那些和自己同一寝舍的人,关系是否会有些太过密切了?”
我对这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两步走到寝室向下的楼梯前,回头看着谢云缃。
他像是叹了声气,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两步走到我面前,重新将我挡在了自己身后,才不满的对身后两人讲了一句:“准备走吧。”
四人的脚步声逐渐清晰的回响在这处狭小的暗室里。
在此时无边际的黑暗里,楼梯好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我们一行人沉默的走在这条一路向下的楼梯上,虽然已经做好了遇险的准备,但奇怪的是,直到我们走完了这段楼梯,重新踩在柔软的地面上时,仍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倒也不能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手机的后置手电筒瞬间在黑暗里点亮了一道通路,惨白的光线明缓缓的照亮了墙面上悬挂的那一块楼牌数字。
按理来说,原本在我们学生宿舍里悬挂的数字号牌上使用的字体应该是规整的。
加粗的宋体,颜色又是纯黑,清楚,规规矩矩,即便人在平日里长时间进行阅读,也不会因这样的字体产生某种心理上的负担。
但这时,不知为何,我竟无端觉得那数字号牌上的字体写的有些尖锐。
并非刚正,也绝不能说是苍劲,它仿佛是某人用自己的断指一笔一画,目眦欲裂的写成。
我有些不敢再看,本能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自己面前漆黑一片的楼道。
尽管我们已经下了楼,但楼道的数字并没有改变。
虽然我对此早有预料,但能此事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时,我的心仍然忍不住往下沉了一沉。我本能的看向谢云缃,本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谢云缃却并未告诉我什么,只是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张符箓。
他先是将那道符箓横放至我面前,我知道他这是在征询我同意的意思,便点点头。谢云缃见我此举,似是无奈的轻笑了一下,随即我便瞧见他手里那道符箓竟无火自燃。
谢云缃捻着他手里那道燃烧的符箓缓慢移动着,在我的双目前大概一寸远的地方拂过一遍。
在此过程中,那道符纸燃烧殆尽后的余火几乎要烧到我的眼睛里。谢云缃似是有些不忍,便轻声唤了我一句。
他叫我闭眼。
而我没有听从。
我耳侧是符纸燃烧时发出的细碎响动声,火舌几乎舔舐到我的眼睫上,然而它又温顺的退去了。鼻翼间缓慢浮动着松木香。
我猜想这或许是由符纸燃烧以后才传出的气味。
狭小的暗室里忽然无端起了风,虽说如此,在我面前人的发髻衣角却没有被这风拂动。见此情况,我忽然有些愣神。
谢云缃又是无可奈何的轻笑了一下,随即便伸手过来,替我遮上了自己的眼睛。
谢云缃手心的温度稍微发着冷,但这温度并不使人感到难受,仿佛人闭着眼贴近了一块温润的玉石。
谢云缃走到我身后,但在此过程中,他始终遮着我的双眼。
我知道他这是让我做好准备的意思。
于是我近乎微不可闻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谢云缃见此情况,便再不好阻拦什么,只得又再次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缓慢的撤开了他的手。
我眼前看到的是黑暗。
最初是黑暗,但等我适应了眼前的环境时,才猛然意识到这黑暗里正缓慢的蠕动着少许怪异的轮廓。
那是手。
是人的手。
却不只是人的手。
无数苍白的,或纤细或浮肿的手臂从楼梯的台阶间生长出来。
它们一开始仿佛并不具备自己的意识,等我瞧得久了,那些手才缓慢改变了自己的朝向,竟缓慢的将自己的手心齐齐对准了我。
这些手掌里并不像我从前看过的那些志怪小说一样,着生着人的眼球,尽管如此,我却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放松。
按理来说,这些手臂本不该具备视觉,但它们这时就是不讲道理的察觉到了我的注视。
它们动作的习性并不相同,由此可以得出,这些手臂大概率并不同属于一人。但此时,这些形态各异的手臂却好像受到了某样东西的操控那样,竟动作整齐划一的向我所在的地方缓慢靠近过来。
我只感到背脊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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