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面无表情地坐在观景台的石阶上，他已经数不清这个场景重演了多少回了。

不管他如何选择，不管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一切轨迹都不会被打乱，时间最终都会定格在那个鲛人死的那一刻，而他现在再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心中已经不会歇斯底里了，只是眼泪却一直不听使唤，每次都会落下。

就像是只为了听到她的那一句“别哭”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理解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不过是一遍遍地体验罢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一直在镜花水月前看着这一切的小守情绪激动起来，眼看光靠李落自己的力量他是根本无法走出这个幻境的，她有些担心重复地经历这一段最痛苦的场景会让李落失去了神智。

老人这次没有拦着小守，是因为他看见了李落眼中的光已经开始一点点熄灭了。

李落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他最后见到的落尘，也就是那一面之后，落尘就选择了归于尘土。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千万不能打乱任何进程，只能在暗中提醒他。”老人小心翼翼地嘱咐道。

最后的这个金阵中的一切其实都只存在于李落的脑中，万一小守不小心影响了哪一环的话，很可能就会让李落命丧当场。

只不过失去了光，和失去了命，没什么两样罢了。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守着，有任何事情再叫我。”小守立刻扇动翅膀往李落的方向飞去。

“你一定要等着我啊。”她皱着眉在心中默念。

李落漠然看着易家人将那一批鲛人带上来，他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那一个人的身上，无论周围的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顾旁人的眼光走到那个鲛人的身边蹲了下来。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呵。”听到这个问题，对方抬起头轻蔑地看了一眼，但是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认识我对不对，我究竟是谁？”来回的梦境让李落渐渐有些分不清哪些才是现实了，仿佛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族大帝真的就是他本人一样。

“好笑，真是好笑，人族大帝居然问我自己是谁，你不如问问你脚下的这些尸体的主人吧，你究竟是救世主呢，还是灭世主？”鲛人语气中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

但是李落却并没有因为对方这个态度就生气，他知道这个幻境每次一个循环中，自己最多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对方便会死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易家人手中的剑就刺穿了她的胸膛。

那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再次占据了李落的整个胸腔，他不明白对方明明不是蓝泊，这一切也不过只是幻境，但是为何自己每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化为一滩海水还是那么难过，就像是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死去了一般。

“唰。”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换，李落知道一切又会再来一次，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或许……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一切就能够一了百了了。

然而还没等他踏出第一步，忽然被人拉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正是每次都会来向自己报信，劝诫自己召唤龙族的那个小兵。

一看到他出现，李落便下意识地张开了五角防御结界保护他。

但是这次他却反常地没有催促李落召唤龙族，只是将一枚玉玦塞到了李落的手边便急急忙忙地退下。

李落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玉玦，之间在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静守己心。”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个玉玦的出现，也暂时打断了李落想要轻生的念头，他原本以为这个阵法中不会有线索出现了，没想到却收到了这个玉玦。

但是一切都还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他呆坐在台阶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玦，静静地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世上的事情都可以分成两方面。其一为有我之境。即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其二为无我之境。即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你要学会及时从中抽身。”突然从李落的灵海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系统老哥？”李落迟疑地叫到对方，他一直沉迷在这个幻境中，都快忘了对方的存在了。

“切勿沉迷在自我之中，大千世界，脱身而出，才是最好的选择。”对方没有直接回应李落，反倒是接着说道。

李落将系统所说的话在心中默念，他曾在书中读到过类似的句子，但是却不懂到底为何意，现在身陷这幻境之中，倒是有了几分感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坐在台阶之上，闭上了双眼，沉心静气默默地用心灵去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一切果然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样貌。

战场上为了各自阵营而撕杀的人族和妖族，李落看到了他们奋力拼搏背后的胆怯和退缩。因为受人族蛊惑而自相残杀的龙族，李落感知到了他们心中的不安和忏悔。

而面对那个鲛人。

李落从她心中看到了曾经的过往。

她曾经爱过一个人，他们一起踏遍大山河流，一起潜入最深的海底。他带她看过人间最美的烟花灯火，她领他听过深海巨鲸悲泣的孤鸣。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光，但是却又亲手将其熄灭。

“落尘，别哭，你是王。”

随着这一声话语，周围的幻境开始渐渐分崩离析，李落睁开眼睛，那把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胸膛，而她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却不曾让它滴下。

他拼了命想要在最后抓住她的手，却还是扑了个空。

就连最后的那一摊海水都瞬间消失不见。

“啪嗒啪嗒。”李落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起来吧，你已经通过了全部的试炼。”小守扇动着翅膀出现在李落的面前，看着他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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