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天地为正
一场酣睡大梦醒,却见暮色已深浓,在夕阳的照耀下,富家少爷韩湘子在草地上伸了伸筋骨,顿时骨节噼里啪啦作响,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五脏六腑好像有了灵气,跃动而轻快,让人万分舒畅。
“那位乞丐先生的酒果真不凡,竟是睡了整整一下午!”富家子赖躺在地上许久才抓起自己的竹笛站起身,一边继续疏松筋骨,一边往城内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碰到那位乞丐先生,再尝尝他的蓝酒,真是美味无比呀。可惜要忙着科举,否则定要仔细寻找他一番。”
不紧不慢地走到城内,仍旧沉浸在美酒记忆的韩湘子寻人问路,要去祖叔韩愈韩昌黎的府邸,结果没等问清楚路途,却叫他得知一个惊人的事实。
“啊!科举结束了?!”富家少爷震惊地说道,“我不是睡了一下午,是睡了好多天!?”
明明答应自己父亲来京城考试,考得好坏不说,至少也得参加,可如今竟是“睡了过去”,韩湘子立时有点不知所措,不晓得如何向自己父亲和即将见面的祖叔解释,但同时,他竟然更加怀念乞丐的美酒,称赞那酒数杯可顶饥肠,定是仙灵佳酿。
在街上犹豫好一会儿,眼见华灯初上,夜化玄天,哪怕再不敢面对韩昌黎,也不得不去拜访,韩湘子只能怀着忐忑心情赶赴韩府,结果不等他进门就遇到了韩愈。韩愈的脸色十分难看,怒视韩湘子,有心当街责骂他一顿,但终究是压住了火气,把他叫去后院。
“果然呀~果然生气了~”韩湘子叹道,“我竟然没去考试,也怪不得昌黎祖叔气愤。”
来到后院没人的地方,韩昌黎怒斥族孙,暴跳如雷,恨不得出手责打,但内容却和韩湘子预测的不同,竟然不是考试之事,而是指责“他”殴打族内其他兄弟。有点懵的富家子老老实实站在那听了好一会儿,渐渐明白了因果,似乎是“他”参加了考试,但结束时在考院外遇到几个族内兄弟,因几个兄弟嘲讽“他”穿得富贵荣华,但行为举止不雅,抓耳挠腮像个傻猴子,骂其“沐猴而冠”,遭到了“他”殴打。
“……早听说你好勇斗狠,常常醉酒闹事,与市井流氓厮打,却不曾想如此混账!”韩昌黎教训道,“你怎么能下手那么狠!?你差点把他们打破相,知道吗?!你是来参加科举的书生,不是匪寇流氓,怎么能打人!而且是打你的同族兄弟?!”
“我……额……”韩湘子有心否认,但他也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打了人,毕竟喝醉睡了好多天,说不准梦游呢。
最后思来想去,富家子只能认下自己的“错误”,恭恭敬敬向韩昌黎道歉,表示悔过,并愿意承担族内兄弟的治疗费用,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盘缠没了,各种名贵首饰也不知哪去了,只剩下一根竹笛。没辙,韩湘子只能厚着脸皮朝韩愈借钱,既为补偿族内兄弟,也为趁京城热闹的机会出去花天酒地一场。
“你!”韩昌黎气急败坏,却还是扔给韩湘子一些银两,“就这些。”
“少了点。”韩湘子家里有钱,特别有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些银两在旁人眼中不少,但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再给多些呗~听说京城的风月场有许多俊美姑娘,我……”
“滚!”
韩昌黎再也忍不了了,怒不可遏,伸手要打人,但韩湘子动作快,闪身翻墙跑掉,在墙头时还不忘感谢祖叔的馈赠,气得韩愈差点晕过去。
出来后,走在街上的韩湘子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是不是梦游考试、打人,但不管怎么想也弄不明白,只能作罢——反正他也不是特别在乎。掂量着手里的银两,富家子仍旧觉得寒酸,这些钱若是饮酒作乐,跨马击球,倒也够,但若是去风月场一掷千金怕是不足。
韩湘子烦恼之时,忽见街边有一群举子聚集,围绕一老者置金放银,作斗赌之乐。富家子大喜,拨开人群来到里面,仔细询问老者如何玩耍,如何算钱。
面容慈祥的老者问道:“我这里赌得大,你可敢?”
“如何不敢?”韩湘子说道,“再大都敢!”
“赌生赌死赌一世也敢?”
“敢!”
老者笑道:“那好。规则很简单,我有铜钱三枚,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凡尘万象,天时幻化无穷尽,地势繁杂似蓬蒿,凡尘万象千踪影,一阴一阳随运抛。”
“哦~猜正反。”韩湘子笑道,“好简单。那就来吧。”
“好,咱们开始。”老者手执三枚铜钱说道,“年轻人,你是先猜,还是后猜?”
韩湘子问:“何为先猜?何为后猜?”
老者解释道:“先猜是测,后猜为识,测天地难,识天地……”
韩湘子问:“识天地如何?”
“也难,呵呵呵……”老者笑道,“测天地之正反,需天地真为正反,否则须臾间运势变化,正反幻作反正,但若乾坤已落尘,便有定数,识之无变——相对简单。”
“有道理。”韩湘子说道,“但我喜欢赌难一点,越难收获越大。”
老者说:“好,那年轻人便先猜吧。”
韩湘子道:“我猜天为正,地为正,万象凡尘也为正。”
老者抛起三枚铜钱,铜钱翻飞而起,继而下落,叮当当摔在石板之上,众多年轻人举目观瞧,顿时高呼一声,“正!都是正!天为正!地为正!万象都是正!朗朗乾坤,太平世界,当然都是正!猜对了!猜对了!猜对了!哈哈哈……”
“好!你等年轻人看这天地万象为正,那便是正,哈哈哈哈……”老者虽然输了钱,却也不急不恼,“你等若是看这天地都不是正,那就坏喽,哈哈哈……”言罢,老人家痛快赔钱。
韩湘子得了钱却是不走,还要赌,“再来!我还猜正!一定都是正!就是正!”
“好好好,再来。”
老者又一次抛起铜钱,果然又是全是正,他仍旧爽快赔钱,没有半点不耐烦不满意。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韩湘子赢得盆满钵满,老者却输得口袋空空,年轻人们却还不放他走,非说老人家还有一只毛驴,不如用毛驴做赌。
“哎~这可不行。”老者摇摇头,“这驴儿是我家人,感情深得很,可不能作赌。今日就这般吧,老人家我先离开,找地方赚些赌本,到时候再与你们斗一番。”老人家倒着骑上毛驴,笑呵呵地看着韩湘子,“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还认为天地万象都是正,哈哈哈……”言讫,老者骑驴而走。
韩湘子目送老者离开,信心满满地说:“当然是正,总是正,我的世界一定是正,哪怕不是正,我凭一腔热血、满手金银也能赌赢天地,改反为正,哈哈哈……”畅笑一声,富家子扭头直奔风月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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