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叶本来只是来找春红聊聊天，尬聊几句，打发无聊玩呢，哪知道一过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不禁有点啼笑皆非。

  她在高家村负责的是“思想政治课”，所以高一叶学的知识大多偏重于这一方面，听到秦王府这个事儿，马上就和她平生所学印证了起来，不由得直摇头。

  正在这时候，站在工厂西北角的女哨兵，突然大声叫唤起来：“朝廷的人来澄城了。”

  她这一吼，工厂门口就聚起了一大群女工，向着东北方向伸长了脖子看。

  高一叶也咦了一声，带着春红和护卫们，走到了厂子门口。

  只见一支小小的队伍，也就十来人，护着两匹马，正向着澄城县来，那两匹马上坐着两名大官，正是巡按御史吴甡，西安推官史可法。

  两名大官的表情不太好看，满脸黯然，一点也没有以前那种顾盼生辉的模样。

  高一叶胸前的金线天尊嘿嘿笑了起来：“他们是来求助的。”

  高一叶：“呀？天尊来了呀？”

  “我一直都在。”

  高一叶小脸微红：天尊一直陪着我的呢。

  金线天尊嘿嘿笑道：“他们要进城找梁世贤说话，你也过去凑个热闹吧，顺便又给他们上一堂思想政治课。”

  高一叶低声笑：“他们很古板，这课可不好上。”

  金线天尊：“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算了。旧社会余孽，能改造的就改造，改造不了的就推倒。”

  “好的。”高一叶也不急，慢吞吞地走出了工厂，带着护卫们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吴甡和史可法一行人，来到了澄城县衙门。

  梁世贤赶紧迎了出来，这里又省略见面、打招呼、请坐、奉上香茶等等废话一亿字，直接进入正题。

  史可法黯然道：“梁县令，上次我们从你这里买去的化肥，全都被秦王府的人给抢了。”

  梁世贤：“史大人是锦衣卫百户，吴大人是巡按御史，都有直达天听的能力，写两份奏章……”

  “没用的。”吴甡长叹：“弹劾普通官员还有点用，弹劾秦王府，结果……你想想就知道了……”

  梁世贤微微一愣，我得好好想想。

  学富五车的梁世贤，立即在脑海中打开了推演功能，写奏章送上去有可能达成的效果、皇帝有可能进行的处置、秦王府后续有可能做出的应对……仿佛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旋转。这件事后续有可能的走向，仿佛树枝分岔，不断延伸出无数可能性。

  突然“叮”的一声，所有可能性都走向了同一个终点。

  梁世贤长叹一声：“皇上会假装骂秦王府两句，秦王府交出那个闹事的管事，杖责，或者砍了，但最后的最后，那批化肥终究还是追不回来了。”

  吴甡：“没错，应该就是这个结果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官营化肥的想法，只怕是无力实现了。”

  梁世贤大奇：“抢了一些，再进货一些便是了呀，为何就说无法实现？”

  吴甡：“我们手里已经没有银子可用于进货了。”

  梁世贤：“吴大人，您的十万两……”

  吴甡：“十个屁万两，人人都说我吴甡手里有十万两，实际上，我现在想要摸出十两银子，都得用自己的俸禄来垫。”

  梁世贤：“……”

  史可法道：“梁县令，我们这一次来澄城县，便是想要厚着脸皮，从你这里赊账进一批化肥，待我们将它卖光了，有了银子，再来还上。”

  梁世贤一听这话，眼睛就眯了起来：赊账拿货？这可是个大坑啊。

  没错！

  这可是商界最大的坑，古往今来都是专坑厂家的。

  别说古代人那乌漆马黑的糊涂账了，就算是到了现代，你跑到福建那些被“三角债务”坑惨了的小加工厂里，说一句你要赊账拿货，伱看看厂家拿不拿鞋底子招呼你。

  梁世贤露出为难之色：“这事儿，下官……”

  吴甡道：“化肥是你澄城县官坊生产的吧？在澄城县库里赊欠上一笔，写上本官的名字……事后由本官向皇上交差即可。”

  梁世贤摊手：“可惜，这些化肥并不是官坊生产，它们是由本地乡绅经营的。”

  吴甡：“这本地乡绅是何人？本官去找他聊聊。”

  “是我哦！”一个动人的女子声音响起。

  几位官儿扭头过去一看，就看到了高一叶。

  梁世贤大喜：“啊！圣女姑娘来了。”

  史可法却心中一惊：是道玄天尊教的圣女，高一叶。

  只有吴甡不认识高一叶，但他定睛一看，这女子一袭白衣，料子极好，身上刺绣着金丝银线，各种饰品极为华丽，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这样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吴甡轻咳了一声：“这位夫人，化肥厂是你家的产业？”

  高一叶微笑：“算是吧。民妇的夫君姓李，在这澄城县里有不少产业，化肥厂只是其中之一。”

  吴甡精神一振：“刚才本官与梁县令的对话，夫人好像已经听到了，那倒是省了本官一番唇舌。本官也不说那些虚话，就直接说了，本官奉天之命，巡按陕西，身上还兼有救灾之重责，皇上特许本官于民间筹措粮草以抗天灾。本官能让你李家闻名于朝。”

  原来，吴甡不光是带着十万两银子来陕，他还带着一个特权，那就是“卖权”。

  朱由检穷得根本没钱救济灾民，所以他给了吴甡一个特权，那就是：“谁帮你帮得多，你就可以给他点特权”。

  “输百金以上者，或予之以冠带，如儒寿例；捐千金以上者，或予以品级，如遥授例……”

  翻译过来就是，愿意捐款的人，如果捐得少，你就给他发一面锦旗，封他为“孝子”、“大儒”这一类可以在民间装逼的名号，捐得多就可以给品级……反正灵活行事。

  吴甡把这一个大招留到了关键时刻，直到这时候才掏摸了出来。

  这是吴甡最后的杀手锏了：“夫人，若是李家愿意赊欠一批化肥给本官，本官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你李家迈入官场之路，全由本官来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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