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将意识附身进傀儡，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手脚。

　　构建傀儡的材料，除了式神以外，还有鬼胎。

　　而鬼这种东西，本来就具备夜视能力，因此傀儡当然也能在一片黑暗中视物。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的树林，在江夏眼中，比白天太阳最烈的时候还要清晰。

　　他打量着这片广阔的树林，思索片刻之后，往一处游客们踩出来的山道上走去。

　　安室透刚才“闲聊”时说的那句话，不仅绵贯辰三的小弟听到了，江夏当然也听到了。

　　而江夏觉得，只要绵贯辰三稍微有那么一点分析能力，他就能根据安室透提供的信息，把搜寻范围，锁定在山顶十分钟路程和常走路径交汇的某几个点。那里将是小弟们的聚集地。

　　十几分钟后。

　　江夏微带惊喜地发现，自己果然找到了无聊时用来消遣的目标。

　　——他直奔那个时而抬头观察树梢、时而低头看树根，疑似在帮绵贯辰三找红手帕的小弟而去。

　　……

　　山田坚，身为十年前就一直跟着绵贯辰三的人，一贯忧上司之忧、以绵贯辰三的命令为己任，是个合格的忠实老部下。

　　而前不久，他接到了绵贯辰三打来的电话。

　　“我刚从今野那得到了消息——有个侦探上山的时候，注意到附近的树上有一枚褪色的红手帕。”绵贯辰三说：

　　“也就是说，目标枫树应该在距离山顶有将近十分钟的路程的带状区域，你把消息通知给其他人，优先从游客最常通过的路径搜起。”

　　围绕山顶取景地的带状区域，再加上游客上山时最常通过的几条道路，这些信息交错成了几个点，把目标最可能存在的位置勾勒了出来，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

　　满山乱跑的山田坚意识到这一点，轻快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同时，又有些警觉：“大哥，侦探都很狡猾，从他们那传出来的消息……”

　　“不用担心。”绵贯辰三惬意地泡在浴缸里，胜券在握：

　　“我们有足足六十多个人，如果那个侦探在山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说那种话是想把我们引过去、确认我们的目的，那我们大不了再多挖几个藏尸坑——侦探往往都很自负，在只发现异常，而没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前，他们不爱跟警方共享情报。单枪匹马，不难对付。”

　　现在的绵贯辰三，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想处理一具尸体都没地方藏的他了。如今，他已经是泥参会颇负盛名的干事长，手下一大票小弟。

　　而且杀一个天然跟他们对立的侦探；和暗算组织里的干部，两者难度截然不同，前者并不怕小弟们知道。总之，如果五年前暗杀大森雄一是地狱难度，那现在，处理一个多管闲事的侦探，难度只相当于吃掉一盘餐后甜点。

　　“好的。”山田坚被说服了。

　　他挂断电话，一边发消息给其他人，一边按照绵贯辰三的指示，往那几个可能的“点”走去，准备搜寻尸体。

　　刚到没多久，正专心找着。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你在找什么？几年前埋下的尸体吗？”

　　幽森的树林，阴冷的山风，可能埋着白骨的地下。背后忽然响起一句鬼一样飘忽的声音。

　　恐惧像一只巨手般捏住了山田坚的心脏，他猛地摸向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折刀，同时倏的回过头，脑中同时生出“自卫”和“灭口”的念头。

　　但还没等看清身后的人，也还没等那些念头转化成该有的行动，他腿弯被重重一击，跪倒在地，紧跟着背上也挨了一下，扑进一团灰尘呛人的枯叶里。

　　在爬起来之前，背部传来一股力道，把他牢牢踩住。不知道为什么，偷袭者对这一套把人放平的流程似乎非常熟练，山田坚自认训练有素，然而在刚才的那场突袭中，他竟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

　　江夏开着松田阵平的傀儡，低头打量着脚下的人。

　　最近高档杀气见多了，突然见到普通杀气，总感觉像山珍海味之后上了一碗大米饭。吸引力不像之前那么强。

　　不过，随手打点能用的东西下来，肯定比留在餐厅、干巴巴地等着大叔出门要好。

　　而且满山这么多人，加起来数量绝对可观，堆在一起也足够让灵媒师心旷神怡。这个美好的夜晚还很漫长。

　　江夏一边想，一边握住旁边的一截两根手指粗的树枝，打算把它掀起来，当做武器。

　　但在那之前，他想起什么，又停下了动作。

　　“……”乌佐这个预订替身，总不好和本体太过相像。尤其是本体正好在附近的时候。两者最好有那么一点区别……

　　这么想着，江夏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尖锐的石块、污脏的泥土、树下几丛雨后的蘑菇……最终，停在了山田坚腰上。

　　他蹲下身，抽出了这个惊恐杀气源的皮带，在手里呜——呜——抡了几圈。

　　“……”好像还不错？

　　至少听起来，骇人的动静不比甩棍差，打人也应该够疼。

　　……

　　入夜，山脚的赤树旅馆骚乱起来。

　　有露营的人半夜睡不着，深夜出行，想欣赏取景地不同的美，结果晚上的枫叶山并没有朦胧月色，更没有月下美人，反而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清。最后文艺的露营者一脚踩到了死者身上，不幸绊倒，跟尸体来了个真情拥抱。

　　打起手电，看清身下的死人，和死人满身的血以后，露营者拉上同伴，连滚带爬地嗷嗷跑下山，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回过神，慢几拍地报了警。

　　……

　　同一时间。

　　安室透正跟江夏一起在大厅里消磨时间，等着观察绵贯辰三的反应，在组织任务的最后阶段尽力一点——要是绵贯辰三休息，他们也回屋休息；绵贯辰三一走，他们也立刻出来活动，那样就太明显了。两人毕竟还是明面上的侦探，而附近人多眼杂，除了群马县那群组织的外围成员以外，这周围还有不少绵贯辰三的人。在绵贯辰三表现出足够的异常之前，他们得跟着正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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