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中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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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遇一家离开的匆忙, 他抓紧时间把手上公务交接,然后知会了友人们一声,就带着家里人出发了。
马车上, 他才有时间拿起张和和霍家给他的信看。
秦遇一目十行, 结合两封信, 总算弄明白了, 他为什么会被外派去地方为官。
“夫君, 信上说什么了?”
秦遇笑了笑:“我这厢算是因祸得福了。”
信上说, 黔州知府贪污, 欺上瞒下, 害死人命十余条,受害者家人气不过,不远千里跑到京城告状,黔州知府一派全部被撸了下去。
然后太子派系的一位官员推荐秦遇为黔州同知,同知为正五品官员, 算是升了一级。
明面上, 好像是为了秦遇好,但是紧跟着, 太子派系又会推出一位自己人做知府,刚好把秦遇压的死死的。
倒不是太子跟秦遇有什么仇怨, 怪只怪秦遇在平民出身的官员中太拔挑了, 这几年, 秦遇升官的速度, 让其他人羡慕,偏秦遇除了跟霍家有一些往来, 并不与其他人来往过密。
通俗点来说, 就是秦遇不站队, 保持中立。但是又因为秦遇曾经救过霍英,又有点偏霍家。
而霍英又是皇长孙的伴读。总之,关系有点微妙就是了。
如果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奈何礼部尚书与太子私交甚好。当初殿试时,秦遇一篇文章,让礼部尚书生恶。后来秦遇入翰林,遇到林教习刁难,秦遇只是被动反击,但在礼部尚书看来,秦遇次次“顶撞”林教习,狂妄自大,没有规矩,对秦遇的印象更糟。
如果秦遇知道礼部尚书的想法,大概会无语的道两句:别扯有的没的了,就是看秦某不顺眼罢了。
礼部尚书不喜秦遇,但太子还是想过拉拢秦遇,可惜秦遇不接招。
这样一个人,得天子另眼相看,又有实才。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只能想办法赶走。
太子还没有狠毒到要秦遇的命,只是想把秦遇赶出京城。然后派知府压着秦遇,令其永远都不能回京。
若秦遇当真出任的是黔州同知,那就真的是明升暗贬了。
然而结果却不是。
这就要多亏了工部尚书,户部尚书,霍大将军等人为秦遇说话了。
前两位是惜才,霍大将军除了惜才,还有跟秦遇的一些私人情分。
至于言父,他官位相对来说低了,说话的分量不够,效果几近于无。
秦遇当初去六部观政,在工部和户部待的最久,秦遇每天的所作所为,两位尚书都看在眼里。
两位尚书很看好秦遇,不想秦遇成为上位者争权夺利中的牺牲品。于是撸着袖子把最开始提出让秦遇任黔州同知的官员喷了回去。
两方人马开始吵吵,最后可能是吵的太凶,火气上头,不知谁冒出一句:“不让秦遇出任黔州同知,难道还让秦遇出任黔州知府不成。”他配吗?
当然最后一句,及时咽了回去。
但是这两句话,依然把其他人镇住了,其他官员都想,这秦遇勉强算有劳,但是却无功,凭什么连升两级。他又不是阁老的孙子。
谁知道,一阵静默中,沉静许久的天子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令秦遇任黔州知府罢。”
朝官都傻了,太子一派的人又急又悔,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天子金口一开,再难更改。
等到下朝后,还有不少官员恍惚,忍不住扼腕:他们干嘛非盯着黔州那块地儿,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官职不行吗?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法了。
太子脸都绿了,气冲冲离开,两位尚书打趣言父,恭喜他大女婿得升官级。
两位尚书人精似的,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天子就是看重秦遇,见他们争吵,也不制止,最后才顺水推舟,把秦遇提拔上来。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不服不行啊。哎,老了老了。”
户部尚书看着头顶的白云,眯了眯眼:翰林出身,六部观政,吏部任事,编纂丛书,外放为官……
户部尚书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是啊,我们都老了。”
“老了……”
两位尚书以为皇上有多么看重秦遇,碰到了一点真相,但又不完全是。
天子只是不满太子那不光明的手段和狭窄的心思。
秦遇不站队又如何,秦遇是臣子,总归是要为帝王效力的,这方面来说,秦遇不站队,反而对下一任帝王更好。
但是太子太急了。以至于天子在想,太子到底是看不惯秦遇,还是想迫不及待在朝中排除异己,安插太子自己的人手,最后架空他这个帝王。
有些时候,一个念头冒出来,就再难制止。
而秦遇则是这次三方势力交锋中的幸存者。所以有时候,除了实力,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
天子回到内廷,迟迟没有批阅奏折,他脑子里还在想秦遇的事。
“黔州同知……”
天子冷嗤了一声。黔州除了地势偏,多民族聚集,还有当地匪患流蹿,经年不灭。
同知是知府副手,管理的事情又多又杂,剿匪的事,自然也由同知经手。若遇到个蠢货上官,同知就是背锅送命的份儿。
而整件事情的当事人,这会儿抱着一双儿女,亲了亲他们的小脸。
言书捏着信,指尖泛白。良久,她才吐出一口气,罢了,就像夫君说的,因祸得福了。
“好像还有一封信。”张氏道。
秦遇这才拿起来看,也是张和给他的。
言书忐忑:“夫君,这次信上又说什么?”
秦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此次离京反而是件好事。
言书凑过来看,随后脸色一沉:“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翰林院刁难秦遇的林教习,是礼部尚书林尚书的族人,而后面秦遇去吏部,差点被柳主事摆了一道,是员外郎纵容,而员外郎后面有林尚书的暗示。
言书气不打一处来:“他也老几十岁的人了,心眼比针尖还小。”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林尚书。
秦遇摇头:“不全是个人喜好。其中还有利益纠葛。”
说白了,仕途越往上走,官职越少,相当于一个萝卜一个坑,或许之前那个萝卜就是林尚书的人,又或许是其他。但是那个萝卜□□,秦遇顶上去,新仇旧恨,不针对秦遇才怪。
就说秦遇当初空降翰林侍读这个位置,就拉了好大一波仇恨。
现在他们想把秦遇这个最弱的踢出去,剩下他们几方人马角逐。谁料天子神来一笔呢。
“喜欢。”空空搂着秦遇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喜欢爹。”
了了瞅了一眼弟弟,想了想,抬手拍在秦遇下巴上,当做也亲了她爹一下。
两个小娃娃自然听不懂,张氏也不太明白官场上的事,就掀开车帘子逗馒头。
这次他们离京,秦遇在京城的院子还留着,秦一安借住了厢房,一来是照看,二来也可以省一笔房租。
秦遇想着家里积蓄不薄,也没必要卖院子,万一过几年他又回来了呢,院子好卖,不好买啊。
仆人倒是遣散了,言书身边就留了一个阿珠,秦遇身边跟着一个秦小山,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去镖局找人护送时,霍家那边送了人来。
还是老熟人,汪东,韩五,柳全,温翃四人。以及一队护卫,护送秦遇他们去黔州。
离京之前,秦遇也给各位友人去信说明情况,现在信应该还在路上,过些时候才会到。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用担心有的没的。
张氏从马车格子里拿出点心,对两个孩子道:“到奶奶这里来,有好吃的。”
空空瞬间倒戈,朝张氏伸手,被张氏抱过去后,小手挥舞,“糕糕,糕糕”的叫。
张氏掰了一小块糕点给他吃,然后又掰下一小块给了了。
她没受什么影响,反正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是在京城也好,黔州也罢,都可以。
中途停下来休息时,秦遇在草地上活动,两个孩子也放在地上,由他们走动一会儿。
言书抬头看了看太阳,“还好现在还是春季,不算太热。”
秦遇点头:“是啊。”
若是盛夏,或者深冬,这么远的距离,大人受得了,孩子也肯定受不住,运气差点,有个头痛脑热,都没办法立刻寻大夫。
“也不知同知是什么样的人?”言书有些愁。
如果同知是由京官派过去,就该跟秦遇一起离开,去地方赴任。但是没有,就只能说明是从其他地方调过去,或者说从当地升任。
言书想到黔州的人口分配,忧虑更重,他们这厢去,恐怕跟人语言都不通。
“在想什么?”
言书抬头,正好对上秦遇的笑脸。
她也想跟着翘起唇角,但心中忧愁不得解,她叹了口气,自从离京,她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面对秦遇关怀的目光,言书把心中隐忧说了。她本以为丈夫也会忧愁,没想到秦遇神色淡淡:“原来阿书在想这事啊。”
秦遇揽住妻子的肩膀,遥遥看向远方,“阿书,你知道吗,不管是什么人,他们都是想过的好。有良心的人,选择凭自己的双手挣来富裕日子。没良心的人,选择坑蒙拐骗。”
“但是,这都是他们主动一方面,有时候还要考虑客观原因。”秦遇收回目光,看向她:“而我,以后会是那个客观因素。”
地方父母官,不就是为了百姓谋福吗。穷山恶水又如何,只要有人,只要有心,穷山恶水迟早也会变成宝山宝水。彪民也会变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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