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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兰的来信


  院试上榜的考生,  含金量也不一样。

  前十为甲科,即廪生。

  秦遇之前考试就要寻廪生作保,因着这份外水,  大部分廪生的日子都是很滋润的。

  当然了,  也不是全无风险,  廪生私下也要找人查探,  他作保的人可有问题。如果最后真出了事,  廪生也有十之八九被牵连,  功名被革。

  所以一般廪生只给本地学子作保,  风险小些。

  而廪生除了此,  还有一项较于其他人的好处,就是廪米津贴。

  其他的就差不离了,秀才可以见到县尊不下跪,若身陷案事,没有确凿证据,  不能用刑。还能减免家中除了本人外的另一人徭役,  以及名下二十亩田地赋税。

  秦遇和张氏名下都没有地,族里那边就想把地挂靠在他名下。

  至于那一名减免徭役的名额给谁,  秦崇恩的意思是让秦遇把此事交给族长,秦遇自然应是。

  之后,  秦遇又拜访了师友,  里正,  同时去县里将秀才文书办下来,  以后要出远门,就不用特意开具证明。

  这期间,  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据说院试大雨影响了考生发挥,  考生情绪很大,虽然最后改变不了结果,但在众多考生的抗议下,还是令官府重新修缮了考棚。

  秦遇觉得挺好的,这大概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秦遇从外面回家,发现自家铺子上的豆制品又卖得差不多了。

  张氏眉眼间都是喜意,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儿子道:“自从你考上秀才,咱们家的生意都好了一两倍。”

  张氏眯着眼,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只要这个势头不减,她很快就能挣出一座宅院钱。

  秦遇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笑道:“这只是一时的,等这段风头过了,大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张氏嗔怒:“你说点好听的。”

  秦遇莞尔:“好,祝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这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不过。”秦遇劝道:“娘也不要太累了,累坏了身体不值当。儿子也会心疼愧疚。”

  张氏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慰贴,摆摆手道:“放心,娘心里有数。”

  “咱们家的小毛驴可不是摆设。”

  秦遇想想也是,见他娘信誓旦旦,也就没再多说了。

  饭后,秦遇在院子里来回散步消食,张氏收拾完厨房,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问道:“遇儿,你以后还去县学念书吗?”

  秦遇:“之后可能会去府学。”

  倒不是嫌弃县学了,相反他觉得县学教得很好,现下,他只是想去府学见识一下。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戚兰当初考上秀才后,为什么不去府学,而是选择待在县学。

  莫不是县学教得更好。

  思及此,秦遇的思维发散了些,乡试的结果应该出来了吧,也不知道此次兰兄如何了。

  大约是,私下莫念人,人道不经念。

  一段时间后,秦遇收到了戚兰的书信,信中言明戚兰此次中举,可惜名次不佳,不日将返回。

  秦遇很为他高兴,自古以来,只有穷酸秀才,可没有落魄举人。

  若是运气好,会打点,举人也可入个小官职。

  秦遇等着戚兰回来,但友人迟迟未归,秦遇反而先等来了县尊大人的召见。

  一同去的,除了秦遇,还有院试上榜的书生。

  县尊大人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又叮嘱他们以后去了府学也要好好念书。

  秦遇等人恭敬应是。

  他们离开县衙,秦遇被人叫住。

  “秦兄。”

  秦遇站定,来人笑问:“不知秦兄何时启程,我们也好一同作伴。”

  秦遇想了想,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知几位心中可有章程?”

  对方立刻道:“我们约定在八日后。”

  八日后……

  秦遇觉得他可能得和戚兰错过了。

  “好。”他应道。

  他回去之后,跟他娘说起此事,张氏自然是欢喜,但想到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儿子,心里生出不舍。她把这种负面情绪压了下去,忙里忙外的给儿子准备衣物。

  次日,秦遇接到了赵锦堂和秦怀铭的邀约。

  赵锦州也跟来了,四人同坐牛车。他一个劲儿往秦遇身边凑。

  秦遇摸摸他的脑袋,引得赵锦州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视着他。

  秦遇也觉得很神奇,对赵锦堂道:“锦州倒是不认生。”

  赵锦堂撇撇嘴:“那只是对你而已。”

  “你脾气好,长相又温和,小孩儿见了你,都想往你跟前凑。”

  秦遇啼笑皆非,什么叫长相温和。确定不是说他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

  “非也非也。”秦怀铭摇头晃脑,文绉绉道:“遇弟长相讨喜,可跟“受气相”毫无关联。”

  赵锦堂一错不错的瞅着秦遇:“我见你跟往日无异,但如今你已是秀才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跟他们的距离,无形之中更远了。

  这让赵锦堂有些忧伤,对于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这种哀愁的情绪也是少见了。

  秦遇宽慰他:“不管如何,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秦怀铭坐在赵锦堂身边,一个手肘杵赵锦堂肚子上,赵锦堂顿时双目圆睁,再没空想其他的了。

  “秦怀铭,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怀铭懒懒道:“手滑。”

  赵锦堂更怒:“你骗傻子呢。”

  秦怀铭:“喔,你说是就是吧。”

  赵锦堂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结果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发现秦怀铭这丫的又骂了他。

  秦遇忍俊不禁,看着他们打闹。

  赵锦州悄悄钻他怀里,小手搂着秦遇的脖子,美得不行。

  秦遇也挺喜欢他,双手搂着他:“锦州现在念了什么书。”

  “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小孩儿软糯糯道。

  秦遇有些意外,随后问:“可会背了。”

  “不算熟悉。”他拧着小眉毛,神色颇为苦恼。

  秦遇看得心喜,伸出手指给他把皱起的小眉头抹平,问他:“可理解其中意思?”

  赵锦州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头,明显底气不足:“一小部分。”

  秦遇捡了几段问他,赵锦州都回答得很好。

  赵锦州念书比赵锦堂有天赋些,赵父心中激动,平时刻意引导小儿子,而且教学有度,唯恐把小儿子压狠了,让小儿子厌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遇捏捏他的小脸:“你很棒了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启蒙呢。”

  除开成人芯子,秦遇这具瘦弱的小身体五岁以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哪里有心思念书。

  赵锦州无疑是聪明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孩子都对自己要求高,秦遇想给他一些鼓励。

  赵锦州闻言,惊的张圆了嘴,仿佛这是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秦遇笑道:“你看那良工,也得张弛有度,方能持久。”

  赵锦州的表情就像慢动作一样,五官慢慢绽放,眉眼飞扬,眼睛亮亮的:“秦哥哥。”

  赵锦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锦州,你就装吧。”平时在家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赵锦州偷偷瞪了赵锦堂一眼:“哥哥坏。”

  赵锦堂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牛车还在继续往外行驶,秦怀铭说着私塾里的事,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学习上。

  “遇弟,为兄有几个问题不明,能否讨教一二。”

  秦遇无奈:“铭哥莫不是要与我生分。你我兄弟,竟要如此客气吗。”

  秦怀铭握拳敲了敲额头:“是铭哥不是了。”

  这次,他直接说出问题,秦遇先让他说一遍自己的理解,然后指出不足,再行讲解。

  秦怀铭认真听着,有时候秦遇讲过,他还是不明白的地方,又问一次,秦遇也耐心回应。

  等秦怀铭问过了,赵锦堂也嚷嚷着要问。

  秦遇说的口干舌燥,从书箱里取了水喝。

  赵锦堂懊恼:“不好意思啊秦遇。”

  “无妨。”

  牛车一路行到了殊安寺,赵锦州下车后,一直拉着秦遇的手,乖的不行。

  秦遇见他额头出了汗,拿布巾给他擦擦,低声询问:“累不累?”

  “不累。”小孩儿声音脆脆的,跟春天的鸟鸣似的,听得人心里松快。

  他们进庙后拜了拜,又给庙里添了香油钱,然后询问僧人,住持可在。

  僧人竟直接引了他们去,赵锦州左右张望,对周围的新鲜景物很是好奇。

  秋日叶黄枯落,住持一身僧衣在树下下棋。看到他们来了,慈祥的对他们招手。

  赵锦州学着几人,像模像样的跟着行礼。

  住持示意他们坐下,对秦遇笑道:“小秀才可愿跟老衲对弈一局。”

  秦遇被住持这句明显的打趣,弄得脸色红了红。

  住持见状,爽朗的笑出声:“小后生的脸皮还是如此薄。”

  秦遇垂首,作态谦逊。

  两人猜子,秦遇执黑先行。

  赵锦州看不懂,但也不影响他看的津津有味。

  秦遇的棋艺是跟戚兰所学,只是后来为了备考院试,就落下了。

  这会儿他跟住持下不到一刻钟,就被“杀”的丢盔弃甲。

  秦遇拱手认输。

  秦怀铭看得心痒痒,对住持拱拱手:“住持,晚生可否能与您对弈。”

  住持颔首。

  秦遇起身让座,他在秦怀铭身侧站定,观二人棋路。

  比起秦遇的求稳,秦怀铭则要大胆的多,秦遇在旁边看着心都提起来了,但秦怀铭每次要1十之八九的时候,秦怀铭又挣出一条生路。可真是刺激。

  两刻钟后,秦怀铭认输,住持笑道:“小友真是个妙人。”

  秦怀铭嘿嘿笑。

  因为这天围观几人下棋,倒是引起了赵锦州的兴趣,回去后缠着家里人,也要学下棋。

  秦遇跟人约定去府学的日子也逼近了。临走前,他将两本启蒙读物赠予了赵锦州,里面有他的个人注解。还将一份对县试有用的笔记赠予了秦怀铭和赵锦堂二人,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再誊写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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