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极品儿媳
大房却有人辗转难眠。
郭寒梅翻来覆去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周围黑黢黢的,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习惯两个人睡的她此时心里空落落的, 惦记着小堂屋里抄书的谭青文。
夜里寒冷,小堂屋门窗又大敞开,极容易染上风寒,耽误明年科举怎么办,想到公公大怒是因青桃聪慧把谭青文比下去而导致的,愈发埋怨青桃不懂做人。
读书是男人的事,纵使有几分天赋人前也该谦虚收敛, 青桃倒好, 不给亲哥留面子,衬得谭青文像偷懒荒废了学业,尤其被指出是回村学业才开始退步明显暗指她做媳妇的不好,否则怎么她进门谭青文学问就不行了?
尽管没明说, 郭寒梅明白谭秀才含沙射影骂自己,哪怕传出去人们也觉得她这个新媳妇晦气,没准会说她是狐媚子, 缠着谭青文不叫他专心读书
别说,邵氏还真这么想的,和谭秀才抱怨长媳没选好,连累了谭青文。
谭秀才睡得迷迷糊糊, 猛地听到这话,翻身背对着邵氏,“不要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但凡他每天花两个时辰温习功课就不会是这样的,看看青桃, 字写得顺,背书流利,见解独到”
晚上他仔细考察青桃功课,他讲过的青桃都回答得上,没讲过的也会很多,比他在那个年纪强多了,他总以长子为荣,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是长子,今天才知道形容青桃更贴切。
“娘和我说了很多青桃的事,她没有护短徇私,那些称赞青桃的确配得上。”谭秀才愧疚,“是咱做父母的不了解她。”
他和邵氏回来的次数少,每次回来顶多住两晚上,时间都陪老两口说话去了就没仔细问过青桃的情况,偶尔听邱婆子夸她也觉得邱婆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青桃再听话顶多不像其他男孩子闹腾罢了,谁知青桃会做家务活而且样样都会,比两个婶子完全不逊色,针线活尤甚。
愧疚之余又有些感慨,“青桃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读书考科举光耀门楣不是难事。
邱婆子说那些事的时候邵氏和郭寒梅在屋里说
话,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青桃确实能干,帮自己生火洗衣服动作熟练,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她道,“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也是,闺女就闺女罢,闺女贴心向着咱,比她不成器的哥哥强多了。”
说到这,邵氏又想起郭寒梅的话,双手伸出被子外压着,睁眼道,“大郎学问变差还是没你教导监督的缘故,还是让他回镇上吧。”
本来想找匠人将柴篷隔出间卧房,眼下是等不得了,谭青文的情况必须马上回镇上。
谭秀才却不乐意,“他回去了青桃住哪儿?”
“说了我教青桃读书识字却把她留在村里像话吗?”谭秀才瞌睡也没了,往里扯被子,质问道,“大郎学问退步是我的缘故吗?是他自个儿不用心,娘说他整天在房里看书,儿媳妇又说他一页书要看好些天,分明是没用心。”
“我看他明年院试没戏。”
这话邵氏不爱听,柔声解释,“离院试还有几个月,好好用功还来得及倒是寒梅”
“不能再叫他迷惑大郎心智了。”
婆婆眼里,儿子哪儿不好都是儿媳妇带坏的,想到亲事是谭秀才定下的,邵氏埋怨起来,“三弟妹说得不错,郭家闺女配不上大郎。”
识字又怎样,不能锦上添花就是累赘。前些年刘氏说郭家不好她还不以为意,现在来看刘氏没有说错,郭寒梅长得小家子气的,进门后大房就诸多不顺,可谭秀才不这么想,“你懂什么,娘偷偷去桃花村看过寒梅,说她配大郎刚刚好。”
邱婆子的话谭家没人敢反驳,邵氏能嫁给谭秀才也是邱婆子拍板定下的。
质疑邱婆子的眼光就是质疑自己。
邵氏胸口像堵了块石头,翻身往外拽被子。
后背与后背间露出缝隙,冷气往里钻,谭秀才回眸看她,语气渐沉,“你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人都进门了你才抱怨这不好那不好,早干什么去了”
说完用力拉被子。
邵氏识趣的往里靠了靠,后背贴着后背,谭秀才哼了哼。
夫妻俩没有再说话,
黑屋里响起低低的呜咽。
谭青文去镇上的事谭秀才不答应就再提,郭寒梅想了一宿,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背上骂名,又找邵氏提了两句,邵氏脸色比昨天更差,坐在那洗红薯看也不看郭寒梅。
郭寒梅心下咯噔,料到自己的担忧成真了,邵氏果然把青文不努力的事怪在她身上。
她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搓着红薯上的泥,脑子快速转着,正琢磨着怎么讨好邵氏,背后传来青桃的声音。
青桃在门口喊,“娘,用箩筐装着去河边洗吧。”
用手搓得搓到什么时候?装进箩筐,然后把箩筐放河里,抬着箩筐上下抖就能洗干净红薯上的泥,还洗得干净,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做的。
“左右没什么事,就在家洗吧。”
这些年邵氏几乎没下地做过活,邵氏不想去河边引起轰动,尤其这种轰动可能会是嘲笑,嘲笑她秀才娘子干活。
陷入思考的郭寒梅听到这话快速附和,“娘说得对,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最爱说长道短开人玩笑,娘就不去听了吧。”
青桃经常去河边洗衣服,那些人爱聊什么青桃再清楚不过,疑惑郭寒梅怎么会知道,没来得及问呢,小堂屋响起咚的一声,谭青槐跑出来,一脸镇定,“大哥晕倒了。”
谭青文抄了整夜的书,清晨脸色就不太好,早饭也没怎么吃。
邵氏和郭寒梅脸色大变,丢掉红薯仓惶的跑进小堂屋。
谭青文已经爬起来了,眼角磕破了皮,右手轻轻颤抖着。
“大郎。”邵氏两步上前扶起他,郭寒梅也伸出手,但僵在了空中,见没人注意偷偷缩了回去。
“我没事。”谭青文拍拍头,“没剩下多少页了,等我抄完再说吧。”
他嘴角挤出个苍白的笑,弯腰扶起长凳,邵氏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谭青文面不改色的安慰她,“我没事,刚刚打瞌睡没坐稳摔着的。”
笔随着他摔倒落到了地上,地面染了好几滴墨,青桃要进屋,谭青槐拉着不让,“你别管,他那是活该。”
他就坐在谭青槐对面,看谭青槐眼皮慢慢阖上,一副傻笑的表情就
没出声,谭青槐忽地嘿嘿两声倒地上去了,活像中了邪,他强调,“三姐,你别管啊。”
“他是咱大哥。”青桃提醒他,谭青槐哼哼,“他害过我。”
谭青文收拾好又开始抄书了,青桃叹气,只看郭寒梅目光猝了毒似的盯着自己,青桃抿了下唇,“我喊爹回来。”
“别。”谭青文脸色又白了几分,“我没事,别去喊爹啊。”
身体坐直,拿掉面上抹黑不能用的纸,提笔继续抄书,腥红的眼角心疼的邵氏啜泣出声,郭寒梅也红了眼,谭青槐拉着青桃走开,“大嫂瞪你了,肯定以为你害了大哥,你别在她眼前晃。”
谭青槐向着青桃,这一拉就把人拉到了灶房,觑视着四周小声问,“三姐,你人好,你来当家吧。”
青桃莫名,“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事了?”
“四叔也说你人好,你想当家他愿意帮你。”谭青槐没忘记下午就得回镇上的事,青桃不当家就还得让何家欺负,谭青槐撒娇的扯了扯青桃衣服,“有件事你不知道,何叔每次来咱家,咱娘都大鱼大肉的款待她。”
青桃心跳骤停,以为谭青槐看出了什么。
但看谭青槐撅嘴,“有大钱买鸡鸭鱼肉怎么不留着没钱的时候花,太不会持家了,三姐,你当家吧,那样就不用天天吃酸菜了。”谭青槐捂着腮帮子,“你是不知道吃多了酸菜牙多疼,尤其换牙的时候。”
青桃:“”
谭青槐不遗余力的劝青桃当家,还指额头的伤给青桃看,“你要是当家,周荣打我我就敢还手了。”
挨打不是不委屈的,但谭青槐不敢找周荣麻烦,因为他爹不喜欢打架斗殴,他动手的话会挨骂。
青桃当家就不同了,青桃向着他,不会骂他的。
要不是偷听他奶和他爹说话,他都不知道青桃这样厉害,敢上门找赵氏讨医药费,还说不给会经常去,他奶听说这事整个人都乐了说青桃做得对呢。
“三姐”
“无论谁当家,有人打你你都可以打回去。”青桃摸他脑袋,“周荣下次再打你,三姐替你收拾他。”
谭青槐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
当家的事谭青槐没有再提,不过青桃给他讲其中的道理,谭家人多,长辈多,她是个小姑娘当家于情于理都不合,稍有不慎名声就坏了还会惹来非议,若走得绝境她或许不在乎但世道太平家人安康犯不着她冒险,她劝谭青槐别再说当家的事,小心落下话柄。
说完这话外边院门开了,谭秀才牵着谭青树有问有答的回来,谭青槐喜滋滋的说记住了,出门就把谭青文打瞌睡摔跤的事说了,青桃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看谭秀才脸上笑意散去,青桃忙为谭青文说好话,“大哥做得很好了,夜里怕打瞌睡睡过去,门窗大开着,吹了一宿的冷风,早饭扒了几口就回堂屋接着抄书,生怕爹对他失望了”
“爹,你瞧瞧大哥的字,熬了通宵都不见潦草凌乱,换了我恐怕早鬼画符了。”
毛笔字太难了,青桃没耐心就潦草带过,谭秀才是见过的,听她形容自己的字是鬼画符,谭秀才失笑,“你刚学练字,笔力不稳无可厚非,你大哥笔力不稳就是无可救药了。”
因着青桃的几句话,谭秀才没有责怪谭青文,但也没夸他字写得好。
天较昨天明朗许多,远山萦绕的雾不见了,谭秀才搬了根方凳坐在院里,抱谭青树坐在自己腿上,拿着《三字经》教他读书。
三弟妹说他娘带过的孩子读书都有天赋,真是那样的话谭家就有望了。
他指着字教青树读,速度很慢,每行读两遍,读完五行问青树能不能背。
青树老实说不会。
谭秀才有些失望,看来这天赋比青桃差了,当初青桃五行五行的背得老快。
逢刘氏提着篮子回来,忙为儿子辩解,“大哥,青树肯定不如青桃,你想啊,娘带了青桃十来年吧,青树才多大?”
满打满算邱婆子带青树也就两年不到吧。
还是因为她生孩子伤了身体的缘故,不然顶多半个月。
谭秀才瞬间释然了,重新教青树,一行一行的要他背。
别说,青树真能背出几个字,尽管有些背错了,比青文刚
读书那会强多了,谭青文不由得感到开心,“青树还真有几分天赋。”
刘氏借上茅房的机会故意跑回来看谭秀才教青树的,听到这个夸赞,她拍手跺脚,比挣了钱还兴奋,“大哥现在相信了吧,青树是有天赋的!”
谭家老人没说错,邱婆子真的是福星。
若说昨晚刘氏还在想做秀才娘,现在已经想做举人娘了,秀才哪儿配得上青树的天赋!
她欢天喜地的跑到地里,邱婆子弯着腰在那撒麦种,鞋底沾了泥挪步很笨重,她大喊,“娘。”
旁边施肥的李氏偷偷停下动作看她。
刘氏走到邱婆子跟前,“娘,你回家歇着吧,地里的活我们做就好。”
李氏眯起眼,满脸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弟妹,怀疑她是不是拉屎掉茅坑里了,竟说出这样孝顺体贴的话来。
“娘,我动作快,我来。”刘氏撸起袖子抢邱婆子腰间的小篮子,邱婆子瞪她,“又抽哪门子疯?”
前段时间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了两天,刘氏又要上天又要下地的嘶吼喊地里活多做不完,她素来要强,不愿落人口风,硬撑着不适跟着下地,短短半个月刘氏又改口了?
她不动。
刘氏要解腰间的绳子,邱婆子摁住,“你脑子掉茅坑了?”
“哪能啊。”刘氏咧着笑,“这不看娘太累了吗?就剩下四个地了,很快就能忙完,娘你回家休息吧。”
邱婆子抬头看天,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然而天上除了两朵云什么都看不见,她拍开刘氏的手,“做你自己的事去!”
刘氏的任务是施肥,粪桶和粪瓢就在后边几行地,她不走,抓了把麦种要帮邱婆子。
邱婆子忍不住了,“你到底抽哪门子疯!”
“就想让娘回家歇着。”刘氏拇指和食指掐着几粒麦种扔进坑里,坚持称是为邱婆子好,“娘,你年纪大了,该享享福了,以后地里的活都交给我们做吧。”
‘你在家带青树就好’这话刘氏在嘴里转了半天也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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