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 恋爱脑
过道狭窄,上菜的人堵在几人身后,何树森尴尬的侧身让开。
谭秀才坐在靠过道位置,见状,往边上挪了挪,何树森顺势坐下,温声道,“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们,你们来很久了”
何树森来了有一会儿了,遇到邻镇的两个秀才聊了几句,转过身找位置已经坐满了。
谭秀才给他倒茶,“刚来。”
后边还站着清水镇的两个秀才,年龄比谭秀才稍大些,淡着眉,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谭秀才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将自己面前没碰过的茶杯递过去,两人扯了下嘴角,齐齐道,“不用,你喝吧,我们再找找位置。”
这间酒楼的东家是府学一位先生的亲戚,府学里的先生们常来这边吃饭,他们这次来就想碰碰运气,即使过不了考试,能和府学先生说说话也受益,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因此这会儿坐满了人,但都是来考试的读书人,像谭秀才拖儿带女的极为少见。
两人站在桌角,眉尾往下耷着,神色有点冷漠,其中嘴角蓄着两撮胡须的人推何树森,“咱去其他地方瞧瞧”
何树森呷了口茶,有些犹豫。
谭秀才面露难色。
他们坐的是张四方桌,对面靠着墙,没有安置凳子,否则跟他们拼桌正好合适,迟疑几息,他问给隔壁桌上菜的店小二,“能给咱添根凳子吗”
店小二望了眼,“怕是不行。”
一挪桌子就会占过道的位置,不好走人。
何树森搁下茶杯,“谭兄就别管我们了题答得如何”
“不好说。”谭秀才答。
何树森沉默,蓄着胡须的人又催了句,何树森起身,和他们往东边去了。
酒楼是回字形的,人满为患,声音嘈杂,多数人都在讨论试题,或抑郁,或欣喜,或沉着,表情很是生动,谭青槐撑着下巴,看戏的眼神从那些人脸上闪过,突然问谭秀才,“爹怎么不和他们聊聊”
那些人成群结伴而来,坐下后又与邻桌的人侃侃而谈,几句就以朋友相称,而他们这桌像被人孤立似的,无人问津,略显寂寥。
谭秀才品了口茶,淡然说,“爹不认识他们。”
如若只有谭秀才自己,乐得靠过去与他们攀谈,然而带着孩子就有点不合适了,他另起话题,问谭青槐这两天去哪儿玩了
谭青槐捡了几个好玩的地方说,至于和青桃打听租房的事儿绝口不提。
天渐渐暗下,邻桌的读书人吃完结账他们的菜还没上,谭青槐垫脚往楼下看,忍不住想吼两句催他们动作快点,顾及周围坐的是读书人,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等菜端上桌,他每样尝了口,暗暗摇头,“三姐,还没你炒的好吃。”
鱼有腥味,盐少了,吃着没味儿。
谭秀才来这家酒楼吃过饭,印象里鱼肉鲜嫩,味道鲜美,他说,“可能客人太多了,厨子忙不过来,平时来的话,味道比这好吃得多。”
谭青槐还是甩头,吃了两筷子就不碰鱼了。
倒是软嫩嫩的豆腐符合他口味,拌饭吃足足吃了五碗,肚子胀鼓鼓的,走路像孕妇似的挺着腰,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眼泪滚滚的,嘟嘴青桃撒娇求搀扶,抬高的手被挡了回来。
他不高兴的拧眉望去。
罗狗子笑盈盈挤眼睛,谭青槐脱口而出,“罗公子”
谭秀才和牛叔下楼去了,两人低头说着话,没注意身后的动静,谭青杏紧跟着他们,听到这声,回过头,脸红了瞬,随意朝罗狗子身后看去。
罗狗子拍谭青槐的脑袋,“你们吃过了”
谭青槐回,“吃过了,这就回客栈去了,罗公子还没吃”
“正吃着呢”罗狗子看向消失在楼梯口的谭秀才的身影,目光定在谭青槐脸上,“我瞧着像你们,出来打声招呼,考试完了,你们哪天回清水镇,恰巧我要回去趟,你们可以坐我的马车”
谭青槐肚子有点不舒服,隔着衣服轻轻揉,回他说,“不劳烦你了,我们坐牛叔的牛车回村即可。”
罗狗子若有所思,“那我们结个伴儿”
“好啊。”谭青槐道,“我们明早回去”
走远的谭秀才似乎发现几个孩子没跟上来,掉头回来,问他们怎么了,青桃指着罗狗子介绍两句,罗狗子礼貌的拱手,又问谭青槐,“你爹考试如何了”
“不知道呢。”谭青槐回答。
罗狗子脸上闪过惋惜之色,手滑到谭青槐肩头,拍了拍,安慰说,“谭夫子勤奋刻苦,又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肯定没问题的。”
“不好说。”谭青槐实话实说。
谭秀才在边上等着,罗狗子不好意思拉着谭青槐多问,只问明天何时回去,他直接去客栈等着。
谭青槐挠挠头,“得问我三姐。”
罗狗子抬眉,青桃正欲回答,肩膀被人撞了下,矮两个台阶的谭青杏踏踏上来,抢声答道,“罗公子无须将就我们的时间,青桃妹和青槐弟爱玩,约莫要逛了早集才启程的”
罗狗子心里有了数,“成,那我天亮去客栈找你们。”
“好。”谭青杏浅笑地说。
“那我先回去了”
北边是包间,钱家宴请几个秀才老爷吃饭,逢他无事跟着凑个热闹,哪晓得那些人看着文质儒雅,说话却磨磨唧唧的,极不坦诚,他觉得无趣,找机会溜出来喘口气,恍惚看到两个背影像谭家姐弟,就追了上来,没想到真是他们。
罗狗子眨眨眼,凑到谭青槐耳朵边小声说,“等回清水镇,我请你吃饭。”
谭青槐晚饭吃太多,肚子胀得难受,听不得人说吃字,甩甩头,避之不及的语气,“不用不用。”
罗狗子,“要的要的。”
钱栗树想进好的书塾读书,奈何府城不比清水镇,好的书塾收学生是以府城人优先,小地方的学生需有人引荐才能入学,而引荐的人得有名望,众所周知,读书人地位崇高,有功名者得人高看,若是府学读书的功名者更受人尊敬。所以钱叔就想着趁府学这次考试结交几个读书人,等府学成绩出来,再找进了府学的秀才写封推荐信。
举手之劳的事,几个秀才你推我推不接话,看得人来气,比起包间里的几个,他觉得谭秀才品行更好,找他帮忙没准更靠谱。
所以他得和钱栗树说说,谭家这边也得走动起来。
“谭夫子等着,我就不耽误你们了。”罗狗子说,“明天见。”
青桃靠扶手站着,视线被谭青杏遮挡,便没回话,慢慢抬脚下了楼,见谭秀才望着楼上入了神,细细说了罗狗子家住哪儿。
牛叔常年拉货,清水镇没有他不认识的人,接话道,“罗家的情况我听人说起过,罗家小子从小就混,整天不着家,他奶担心没有姑娘肯跟着他,早早替他说了门亲事,那家人住得远,不了解罗家情况,为此惹来邻里嘲笑,说罗家欺负人,哪晓得去年罗家小子跟着钱家小子做买卖挣了大钱,眼红了不少人呢。”
提到钱家,牛叔又扒拉扒拉说了许多。
总而言之,钱家小子有本事,挣钱都带着兄弟,还将兄弟接到府城来住了。
谭秀才好像对钱栗树很感兴趣,“我见过钱家小子,好像不爱说话。”
“嗯,毕竟是家里独苗,肩头担子重吧。”
钱家条件不错,其他几房都没儿子,钱栗树就是钱家的宝贝疙瘩,爷奶叔婶要多宠有多宠,牛叔补充,“他生下来就不缺衣少食的,咱村里的孩子没法比。”
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就高高在上的吗
谭秀才拧了下眉。
瞥到下楼的谭青杏,没有再聊,“看看有没有哪儿想逛的,咱再去逛逛吧。”
“这两日爹累着了,回客栈歇息吧,真想逛下回再来。”青桃说。
牛叔附和,“青桃说得对,你这两日可不轻松,咱回客栈吧。”
谭青杏走在最末,一步三回头的朝楼上看,青桃觉得不对劲,落后几步,悄悄问她,“青杏堂姐在看什么”
楼梯口在大堂里侧,这个位置回眸顶多看到楼梯口的位置。
人不少,却没熟悉的。
青桃看了好几眼,弄得谭青杏绷不住红了脸,掰正她脑袋,心虚气短,“我能看什么啊不就第一次来好奇吗”
“是吗”青桃低低反问了句,没有刨根究底。
罗狗子说了亲的,和谭青杏断无可能,而且一个常往府城跑,一个住在村里,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面了,青桃没有戳穿她的心思,问她白天去了哪儿,有没有买什么稀罕玩意,谭青杏老老实实说买了两盒胭脂两盒黛粉以及几盒糕点。
胭脂和黛粉价格不便宜,谭青杏说完就后悔了。
被李氏知道不得揪着她耳朵打啊
“青桃妹妹”
青桃心领神会,“我不会和二婶说的。”
女为悦己者容,谭青杏如花的年龄,爱打扮人之常情,青桃说,“青杏堂姐稍稍打扮很好看的。”
谭青杏底子好,可能常被爹娘使唤干活的缘故,皮肤状态不好,眉间总有股戾色,给人的感觉偏阴柔,描眉擦粉后,脸颊线条柔和许多,笑起来更为明媚,符合她十几岁的气质。
因她这句夸赞,谭青杏心情大好,难得露出几分亲近来,正欲礼尚往来赞美青桃两句,谭青槐就凑过来把人拉走了。
谭青杏悻悻,再次回眸瞅了瞅。
长衫拂过古朴的木梯扶手,男人们互相搀扶着下来,脚步虚浮,脸色酡红,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直勾勾盯着谭青杏,吓得她捂着脸跑开,急急喊青桃等等她。
“不等她。”谭青槐嘀咕了句,挽着青桃,脚底生风。
跑了十几米就受不住了,捂着肚子喊不舒服,想去茅房,谭秀才觉得丢脸,呵斥几句,不得不带他四处找茅房。
闹了这么出,回客栈谭青槐安分多了。
考试结束,退房连夜回家的客人多,楼上空出许多房间,掌柜问他们要不要换离楼梯口远点的房间,安静。
青桃说不用。
连着考了两天,没人会像考试前紧张得睡不着来回踱步了。
掌柜又问他们要不要荷包蛋。
青桃说她们在外面吃过了。
掌柜就问她们去哪儿吃的,很想和青桃交谈的样子,青桃猜到掌柜的意图,让谭秀才他们先回房,自己在柜台边和掌柜说话,“掌柜是不是想问我租院子的事儿”
她已经回绝过了。
“还不是我话唠,白天我家亲戚来送酒,问我众多客人里有没有能进府学的,我就想到谭老爷,提了两嘴,得知你打听那边的院子,要我无论如何问问你,说是便宜点也行。”
青桃挑眉。
“便宜多少”
“两百四十文最低价。”
青桃笑了。
掌柜心头不喜,耐着性子说,“还嫌贵,你这女娃怕是没来过府城吧,府城不比你们县城,贵人多,物价高,两百四十文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价格了”
“多谢掌柜好意,我爹能不能进府学不好说呢,我家是庄户人家,家里供着好几个读书人”
余下的话不说完,掌柜已然明了。
庄户人家,全家累死累活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攒两百文钱,他抓起柜台上的算盘晃了晃,然后噼里啪啦拨着算盘上的珠子,头也不抬了。
青桃识趣,安安静静走了。
一夜无梦。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谭青杏穿戴整洁的对着盆里的清水整理自己的发髻,她看了眼泛白的窗户,“青桃堂姐几时起的”
万籁俱寂,她的话吓得谭青杏手一抖,手里的绢花高出一小截来。
谭青杏沉下声来,“刚起没多久。”
说话间,捏着绢花往下压了压,转过身,问她两边对称不。
青桃左右看了看,“对称。”
谭青杏背过身,低头望着清水,继续和左右两边的绢花做斗争。
而青桃则注意到她面朝着自己时峨眉粉黛妆容精致的脸,不得不承认,谭青杏手巧,尽管没有经验,那双眉描得极好,脸上的粉不薄不厚,粉面桃腮像蕴了春光明媚动人。
青桃想到了总把自己一张脸画像猴屁股似的邵氏。
邵氏浓妆艳抹是为了何树森,谭青杏青桃觉得脑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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