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授接过邹教授的话：“对，我们一定要有学术自信！”

　　他平时很重视学术的独立与自信，对国外的一些东西不盲从，有自己的判断，刚刚邹教授提到这里，他只是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下。

　　邹教授一看苏青云接话这么快，心里基本有谱了，不说十拿九稳，也是八九不离十。心里微微一笑，苏院长呀，还是太正派，做事处处顾忌声誉，当时苏南晨进附一，也是完全按正规流程走，一点门缝都不开。

　　八九不离十，也还是差一点，邹教授心里盘算着，这事要慎重，再摸摸底，摸清楚了，再行动不迟。

　　“我觉得这个术式很有优势，是对传统术式的突破，只是跟骨比较特殊，是不规则骨，外层为皮质骨，里面全是松质骨，挖取跟腱止点的时候，本来想取一个完整的骨栓，最后可能全碎了，而在跟骨上开隧道也难，开不好引起跟骨塌陷，手术难度无形中成倍增加，但是效果肯定要比传统术式好。”关盛教授分析很全面，他是中规中矩，客观分析。

　　黄教授声若洪钟：“我反对将一种没有统计学比较的术式用到一个职业运动员身上，一旦出现不良后果，对病人本身造成伤害，对医院的声誉也是损伤，这种病人，宁可保守，不能冒进！”

　　黄教授生性耿直，有时候会在公开场合顶撞苏青云，但黄主任这人为人诚实，干事踏实，手术学术都拔尖，他顶撞人没有私心，苏青云也从不跟他计较，反而重用他，有一次黄主任因为这脾气得罪人，被人暗算，差点毁了前程，都是苏青云全力帮他才度过劫难，这人就是魏征式的人物，忠诚，但就是不给你面子。

　　“老黄呀，你我都是大老板鼎力提拔，才有今天，你怎么老是跟牛鼻子似的，跟大老板顶撞呢，也不分场合。”

　　邹教授和黄教授挨着坐的，拿脚踩了黄教授一下，黄教授偏头一瞪，嘴上不方便骂，心里开骂：“你个马屁精！”

　　邹教授吓得身体下意识躲一下，谁是马屁精？虽然黄教授没说出声，但邹教授知道他要说什么，都二十多年的同事了，放个屁都知道氨的含量。

　　邹教授摇头，这是头牛，就是改不了脾气，以前要不是我这个马屁精跟着大老板到处周旋，你个牛鼻子还坐在这里威风。

　　靠后墙站着做笔记的博士举手，话筒递过去：“这种术式其实没有多大风险，是传统术式的变通，有成熟的理论做支撑，只是用另一种手段缩短跟腱，手段不同，目的一样。我赞同这种术式，患者来我们这里，就是寻求好的方法。传统术式！英国人也是这么建议的。我们为什么不大胆的尝试新术式呢，即使失败，最多张力调节不准，没什么大不了，不会比现在更坏。”

　　关节外科的主任悠悠地说：“这很考验术者的精细操作，这控制缩短长度比传统术式更难，传统术式是直线上控制长度，这种术式是曲线上控制长度，难度成倍增加，没有一定的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传统术式，起码张力控制没有问题。”

　　有个硕士生举手，明显有点底气不足，苏教授鼓励他：“大胆说，说错了没关系！总有一次对的。”

　　大家被苏教授的话逗笑了。

　　“我想问，跟腱止点下沉，怎么下沉？是不是把骨栓取出来，把去骨栓留下的隧道打深一点，然后把带着跟腱的骨栓又塞进去？”硕士生有点脸红，说话的声音有点异样，都是紧张惹的祸。

　　“对，你完全说对了！”杨平对他的说法肯定。

　　硕士生特别兴奋，跟牛人同台对话，还说对了，自己还是不错的嘛。

　　“谢谢！”硕士生有点小激动。

　　“固定呢？怎么固定？”另一个博士后，连话筒都不要，直接提问。

　　杨平回答：“横栓或挤压螺钉固定，参考交叉韧带重建的固定。”

　　“明白了，杨博士，你就不要谦虚了，你肯定做过，而且不是一例，否则不会有这么深的心得体会。”博士后断定，可能是科研保密的需要，杨博士才否认自己做过。

　　临床上的东西，有没有经验，还是容易区分，这杨博士，肯定做过很多例了，临床医生的自信必须源于经验，没有经验再怎么也自信不起来。

　　讨论持续很久，直到有人提醒控制时间，大家才意犹未尽的进入下一个病例。

　　“感谢杨博士别出心裁的意见！”苏青云暂时不下结论。

　　杨平和苏南晨回到座位，贺医生送来两瓶矿泉水，苏南晨高兴，都忘记拿水给人家喝了。

　　“那个膝关节不稳的，也是我的病人，要是有兴趣，过来一起做手术？”苏南晨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重建四个结构，如何一次做到平衡。

　　杨平肯定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呀，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适合的，又不是别人的病人。”好像他们的交情很深似的。

　　“等下没事吧？没有排手术吧，散会一起吃个饭再回去，是兄弟就不要说不。”苏南晨太热情。

　　“行！下午特意过来会诊，没有排手术。”杨平也愿意结交苏南晨这个朋友。

　　开始下一个病例讨论。

　　“老黄，老黄？”邹教授低声叫黄教授。

　　黄教授装作没听到。

　　“下班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黄教授还是装作没听到，靠椅子上看屏幕上的病例。

　　你个牛鼻子，行，算你狠！邹教授也双手抱到胸前，靠椅背，看屏幕。

　　杨平请来会诊的，让他继续听下去，不太合适，耽误人家时间。苏南晨躬身到苏青云旁边耳语几句，然后带杨平从后门提前撤退。

　　年轻的医生都目送两人离场，不免心中有些遗憾，有些还想等散会一起聊几句，讨论讨论，照个相什么的。

　　出了会场，苏南晨带杨平到骨科中心的病房坐一会，然后叫他到值班室，给了会诊费给他，杨平稍微推辞一下，也不客气，收下了会诊费，这是自己第一笔会诊费呀。

　　苏南晨又带杨平到附一的院区逛逛，说：“留你吃晚饭，家里女朋友不会有意见吧？”

　　杨平笑着说：“我一个人呢。”

　　其实意思他一个人住，不是说没有女朋友。

　　苏南晨一笑：“对，以事业为重比较好。”

　　杨平想他误会了，想解释一下，不过想想，没解释的必要了，这解释什么，告诉人家你搞错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这不笑话。

　　逛了几圈，又聊聊天，时间差不多下午五点多了，苏南晨带杨平到医院一个亭子里坐下，开始打电话约吃饭作陪的人，都是附一的青年才俊。

　　“下班就到医院旁边的，十三涌，上次那个包间！”苏南晨打了好几个电话。

　　“叫几个人陪你，喝不喝酒？”苏南晨打完电话问。

　　杨平惭愧：“不喝酒！”

　　他的酒量跟不喝酒没有区别。

　　“没事，等下喝点饮料。”苏南晨爽快。

　　一个来得比较早的哥们已经出来了：“苏少，来好兄弟了？”

　　“这是我好兄弟，三博的杨平，杨博士！”

　　“这是神经外科的邵医生，邵伟，邵博士！”

　　“你好你好！”两人握手。

　　“三博，我知道，前几个月，你们医院出彩了，你们骨科韩教授做了一个五段再植，牛逼！看得我快窒息了。”邵博士竖拇指。

　　苏南晨笑道：“才五段再植，还用韩教授出手？就是我这位兄弟主刀的。”

　　“不会吧，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再握一次手。”邵博士一怔，又握住杨平的手，夸张地抖动几下。

　　“你们还参加创伤骨科的会议？”苏南晨边等人边说。

　　“我们搞神经外科的，对显微镜下操作也重视，跟你们骨科一样，必须的基本功，我们主任拿杨兄的视频给我们看。还说---你看看，人家这显微镜下的操作是什么水平，跟人家比，你们是在显微镜下捉虫！”邵博士自己说得哈哈笑。

　　苏南晨搂住他：“老邵，要想取点真经，等下就得多喝几杯。”

　　“那必须的，苏少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杨兄，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说一声，别的本事没有，写论文，那是顶呱呱的。”

　　“他发了三十几篇SCI？”苏南晨介绍。

　　杨平夸他：“你这才是真正的牛呀，三十几篇，你是批发SCI的吧？”

　　“就这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邵博士故作无奈叹气。

　　“老周，老周，怎么还没来？”苏南晨问道。

　　老周，胸外科的一个博士，邵博士说：“老周准备到德国去养一年兔子，他说要入赘德国，改良一下基因。”

　　“谁说我坏话，又是你，邵伟，这次我听到了呀。”周博士的身材比较矮。

　　附一苏青云手里招人，除了才华，还要外形，内外兼取，但是这个周医生，比较矮，也招进来了，因为有独到的能力。

　　这小子搞科研很厉害，帮科室的几个大主任拿课题，那跟爆米花一样。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原始数据，没有加工的。”邵博士反驳老周。

　　“走，我们先去，还有几个在台上呢，边吃边等。”苏南晨带大家走。

　　这种医院，都是博士扎堆，不是博士，都不好意思迈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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