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卷第九章:光怪陆离
次日,十月十六,邺城郊外。
“被擒,速退。——嘉鑫元年五月”这是卯的第一张纸条。
黎慕江依然记得卯失踪时的那个夜晚,爷爷叫醒了熟睡的自己,说卯失踪了,房内有打斗痕迹,可他连信号都没来得及留下。
那一天是……嘉鑫元年三月底。也就是说,卯在被擒住后,就被马不停蹄的带到了邺城,终于在到达时,他才寻得空隙,留下了第一条暗号。
明明落入敌手,为什么不让友军支援,反倒让友军撤退呢?黎慕江皱起眉头。
千风情报表示,这个记号是在一个农户家的板凳上发现的。
二人很快找到了那一家,黎慕江却并不先看记号,而是问道:
“我听我朋友说,这条板凳是在你家置物间最深处找到的,上面的积灰,起码有两年……也就是说,你把他带回家后,就没怎么坐过。这板凳明明很结实,为什么你们不拿出来用呢?”
“唉,别提啦,”男主人摆摆手:
“这东西,怎么说呢,有点儿邪门。”
“邪门?”
“这板凳带回家那晚,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却突然听见院里有声音,我当进贼了,壮着胆子,扛着锄头去看,却被吓坏了!姑娘,你知道黄大仙么?”
成年的黄鼠狼,形貌十分像人,且其出现的地方,常常发生诡异和灾祸,乡人愚昧,以为其有法力傍身,故称之为“黄大仙”。黎慕江问道:
“跟黄鼠狼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就在我家院子里,几十只黄大仙围成一个圈,像人一样站着,这就够吓人了吧?还不止呢!它们不但立着,手里居然还在作揖呢……”
“作揖?你没看错?”
“绝对没有!我当时腿就软了,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他们围着的就是这条板凳,板凳才五尺长,却停了几十只乌鸦,密密麻麻站满了,乌鸦嘎嘎的叫,也不飞走,反而一边看着周围的黄皮子,一边摇头晃脑……我当时大叫一声,那些黄大仙和乌鸦马上一起转过头来盯着我,我摔倒了,然后就啥都不知道了。”
乌鸦常常与“死亡”和“不幸”联系在一起,突然多出这许多乌鸦,加上邪门的黄鼠狼,也难怪男主人会被吓晕过去了。
更别说,他们分明是动物,却无一处不像人。
“然后呢?”
“我生了一场大病,半个月之后才下得床。我老婆照顾我时,也天天做噩梦,没睡过一个好觉。我小孩那会儿刚满月不久,只要看见那条板凳,就一直哭……一家三口都受了不少罪。后来我好了,想把板凳丢了烧了,却舍不得糟蹋东西,只好丢到杂物间去了。直到昨天城里的老爷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奇怪的事,我才想起拿出来……”
黎、史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疑虑。
“带我们去看看。”
接过男主人递来的板凳,果然在椅子底部木纹最深的地方看见了卯的记号。
“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史力低声道:
“痕迹深浅不一,而且有血迹。”
黎慕江眼神凝重:
“他那时已经没内力了。”
于是她问道:
“还记得捡到这东西时的情况么?”
“是从一辆废弃的马车上拆下来的,”男主人立刻道:
“那是肉铺的车。”
“肉铺?”
“车子被丢在河边,过了两三天才被我们捡到,血腥气可重,车厢夹缝里还有碎肉,都生蛆发臭了。”
黎、史二人转过头低声交谈,男主人不由得奇怪——城里人真奇怪,怎么都对个破板凳这么感兴趣?他也不敢多问,于是道:
“姑娘,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五十文够么?”
“不了不了,城里的老爷已经给过赏钱啦,不收您的。”
他口中的“城里的老爷”,自然就是查案的千风中人了,黎慕江于是道谢告辞。
黎、史二人沉默走了好一阵,史力才道:
“阿姊,还继续查么?”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被劫持到邺城时,死士卯已经武功全失,连在板凳上刻字,都无比费力。
他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惨烈程度不下于屠宰,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肉铺的大车。
至于那些黄鼠狼和乌鸦,它们是被血肉吸引过来的。那些反常的举动,可以初步断定是一种毒,摧残神智的毒。
经历这种令人胆寒的折磨后,任何人都希望得救的。可他终于找到机会留暗号时,却让友军立即撤退。
这说明那个仇敌很强,强到死士卯根本不认为同伴有战胜他的希望。他恐惧那个仇敌,害怕敌人会杀死自己的同伴,这种恐惧甚至压过了求生欲。
听见史力的提问,黎慕江点头:
“要查,卯在敌人手里。”
“可我们敌不过那人。”史力脸色凝重:
“卯的武功胜过我们,他比我们更清楚那人的厉害。阿姊,我们不是对手。”
“你错了——要是因为弱小就退却认输,变天之日时,我们就该投降了。”黎慕江转过头:
“同伴有难却畏惧不前。阿姊难道是这么教你的?”
“不,不是……”史力只好低头。
“继续吧。”
…………
第二个暗号是在一个阴暗的山洞,天空明明艳阳高照,可来到洞口时,黎、史二人却分明感到令人脊骨生寒的阴气。
“呜、赫赫……”史力牵来了白狼阿布,阿布目露凶光,对着洞内不断低吠。
这信号代表着危险。
黎慕江俯下身子拨开长草,露出了死士卯留下的第二个暗号,牙印依然清晰可见——
“登仙。嘉鑫三年九月。”
登仙?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地名?一个人名?还是……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登仙散!”
如果“登仙”指代的就是这东西。岂不正是千风正在调查的大案?难道死士卯的失踪,竟也与这个案件有关?
可登仙散是什么?长什么样?有什么用?这一切神秘至极,二人一无所知。
距离上一个暗号,这一个跨度足足有两年多,离现在很接近。这段时间,卯又经历了什么?
二人看向黑漆漆的洞口,答案就在其中。
他们取出兵刃,持着火把,缓缓探入。
谁知道,这个洞穴并不深。
洞穴尽头——
床。
大床。
华丽的大床。
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把卧室安置在这种地方,可它偏偏就放在这儿。
二人一怔,随后快步来到床前。
这床柔软得简直像泉水、像白云、像春天,充满了舒适安逸。
上面躺着五个女子,她们容貌俏丽,形态丰腴。
可惜,她们的眼睛是空的,透过黑漆漆的洞,黎慕江看见了她们生前的恐惧。
顺着她们的目光抬头,洞顶绘满了壁画,栩栩如生。
先是一男一女求欢,然后是一男多女,接着女人们怀孕……
看到后面,史力面部一抽,胃部痉挛起来,强烈的不适涌上,他喉头猛动,强行抑制住了呕吐的冲动。
前面的壁画虽然淫乱,却终归属于正常范畴,不过是另类些的春宫图。
可从生产之后,却全变了——
女人们产下的不是婴儿,甚至简直不能说是人。
剥了皮被煮熟的青蛙也比他们好看一百倍。
下水道里烂了三天的老鼠跟他们比,都显得纯洁又美好。
没人能描述他们的模样,绝没有人!
手脚本该是挺立的,在他们身上却软得像面条,面条缠绕在一起,像绳子勒住了他们的身体。
身体呢?身体长满了阳物,本该是软的,却每一个都狰狞且硕大,像竹笋一样,从“面条”中破土而出。
在这团东西里,就连辨认他们的脸在哪里都成为一道世纪难题。
如果你很聪明,终于看见了他们的脸,不,那根本不能算是脸,而是一团烂泥糊成的褶皱,你终于从褶皱里拼凑出鼻子嘴巴了,却发现他们的眼眶是黑洞洞的,跟他们的母亲如出一辙。
眼睛呢?除了眼眶,眼睛无处不在。
笑着的眼睛、哭泣的眼睛、愤怒的眼睛、恐惧的眼睛、欲望的眼睛、疯狂的眼睛……就这么长在身体各处,与他们的母亲隔空相望,从你一进来,就直勾勾的看着你
看见后面的画,史力终于吐了出来。
那个男人被女人们绑了起来,然后这些怪物全爬到了男人的身边,像动物一样……
男人成为了的养料,那些怪物很饿,简直像生下来就没吃过东西,疯狂的蚕食。
于是,竹笋一样的面条,面条一样的竹笋,都被蚕食、吞噬、毁灭。
怪物们笑嘻嘻的打滚。
好像只要毁灭掉完整,他们自己就不再残缺。他们与男人混在了一起,直到再也分不出谁是谁。
女人们又将他们们抱了起来,轻轻摇晃着,温柔的拍着,似乎在夸赞他们做得不错。
女人们坐在一起抚育他们,有人做饭、有人烧水、有人喂奶。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美好,如果“孩子”们没有张开嘴,露出獠牙的话……
壁画在这儿戛然而止。
可黎慕江和史力却同时转过了头,看向床上五个女人。
他们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过去这么久,她们还能保持生前的模样——只有骨骼和皮囊留下,并进行了硝化处理,而那些“多余”的东西,早已被剔除。
她们就这么躺在这里,好像一切都成为永恒。
“啪!”突如其来的水滴声,简直像在打雷!
“阿姊!你的手!”史力惊呼出声。
一滴液体落在了黎慕江举着火把的那只手上,散发着血腥迷乱腐朽的气味。
这是!黎慕江立刻抬头,竟发现壁画东西动了起来——
她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壁画的表面出现波纹,画背后的东西即将钻出来!
“嗤——”火把偏偏现在灭了。
那声音越来越密了——
像下雨。
像人四肢着地在爬。
像男女寻欢时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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