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四节 神道设教
这新道教的台子与众不同,法台四周被写有“国泰民安”、“敬天祈福”的各色旗幡环绕,周围经幢密布,台子四角还或摆或挂着一些没见过的事物。台角挂着一个大号唢呐里面正唱着道士们前几天走街串巷常唱的《道情》。
众人虽也见过道士做法却都是些上刀山、下火海、登云楼之类的,这种搭台子唱戏般的法坛却没见过,顿时颇觉新奇,纷纷各自觅地或站或坐的等候起来。其间还有一些小贩货卖一些点心、瓜子、酸梅汤之类的的东西,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眼见一群道士从江边一处帷幕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胖大的道士,胖道士穿着金丝银线的绣花道袍,头戴紫金莲花观,手中却没拿道士们祭祀常用朝板,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黑色棒子,胖道士身后跟着两排小道士,一排蓝衣道童、一排青衣道姑,他们吟唱着古老的曲调,缓步走来。
明明没见他们如何用力喊叫,可是无论身在广场的哪个方位众人耳边都清晰地回响着他们的唱词:
稽首虛无无上道,慈悲救苦大慈尊。神光百億照中昏,遍覆慈雲濡法雨。
硤石溟泠无間獄,血湖血海血池盆。玉籙大赦諸罪魂,解脫沉淪萬劫苦。
……
场中有位道人听了暗自点头对身边同伴道:“这澳洲道士也是信的太上老君大道,你听他们念得乃是《元始天尊济度血湖真经》。”同行之人默然不语,只把头点了点。
却见那些道人升坛之后却不做请神科仪,那些小道士分成乾坤列于祭坛两旁,胖道士却行至祭坛深处把中间帘子一拉露出一流供桌,桌上却没有三牲祭品,只供着些香花水果之类,供桌后方张挂着三清画像。胖道士在画像前也不下拜,只手持三根檀香对着三清法相三鞠躬,将香插在香炉中。
人群中两个道士目瞪口呆,年轻点的道士拉了拉年长的道士,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他、他见了三清祖师,居、居然也不下拜!”老道士默不作声,只把头摇了摇叹了口气。
只见崔道士身穿法袍、背插木剑,往台中间一站一脸的正气。朗声诵读一篇悼文,声若洪钟震得台边的喧哗几不可闻。
悼文曰:
呜呼,值此广州归附之期,大宋重兴之日,却有妖人采生折割,巫蛊厌胜咒杀元老,幸我大宋乃天命之所归,五羊城中龙气得以重聚,大宋元老皆为天选之人、过往神灵自然庇佑,鬼蜮伎俩不能得授,以致恼羞成怒瘟杀百姓,父老无辜受此戕害,游魂无处,行鬼何安?吾发愿济度亡魂游鬼,作超度祭文。为念百姓受蛊之悲,黎民遭瘟之殇,及世间一切幽魂怨灵,望心存忏悔之意,念思向善之情,诚意悔改,了悟生死,去怨念善,或往生净土,或化形成人,脱离苦道,超腾冰火,圆满大道,归性自然,则超度之事方能顺天地之道而成也。吾焚香沐浴,跣足披发,净案香花,莲花生水火度炼之符水,香雾漫氤氲之天河,灯烛依星斗之天布,度坛法乾坤之蕴数。华光普照,火应辰星,光采日月,照彻九幽;衣冠紫金,丝绦盘龙,方坛高峨,九九成郭,笏铭霹雳,令刻玄歌。仙乐四起,钟磬交作。左持甘露,杨柳含汁;右引玉符,咒文繁刻。脚踏八卦,步虚接度,拜忏五老,破狱救亡,水火炼济,皓月照魂,净海洗身,滴甘露以安魂,命玉符以还魄,登七星之宝坛,拜地藏之轨仪,口默神咒,剑化符箓,仙雾缭绕,三花聚顶火焰光,五气朝元莲花座。饮三江之水喷作玄天之雾,舞混元之衣幻太虚之影。召力士以为开狱门之将,唤仙童以为度血湖之引。五色金幡,引魂召亡,魂归来夕,安往人道,得化形相;七彩檀香,摄魂纳祥,魂归来兮,安享人德,转世为良。朱笔誊符,金墨为箓,火烛明明,朗照万方,化怨消罪,祈求安详,誓愿地府,幽魂弗往。修德行善,安心立命,以报天地之德,以承阴阳之化,大度幽冥,行愿地藏,俯祝青玄。拜忏天尊,稽首菩萨,愿以薄志,度化亡灵,早日往生,还归泰平,谨以经文,度拔幽魂,经声钟震,响彻冥府;火烛照遍,通彻九幽;甘露清凉,施食得求。谨以此文,奠祭亡魂,呜呼尚享,食我蒸尝,闻法得度,普度亡殇。
崔汉唐手摇三清铃,大声念咒,时而单手持剑踏罡步斗,时而口喷烈焰净化四方,待得崔汉唐超度已毕,收剑而立,掌中符篆无风自燃,他大喝一声:“泰山府君已经大开鬼门,尔等还不投胎更待何时!”忽然台中黑气冲天,伴随着无数尖利刺耳的啸叫,黑气中似有无数的鬼魅在舞动……只吓得众人浑身战栗,胆小的竟一屁股坐了下去,捂住了眼睛。片刻之后,却见黑气散尽,虽然天色湛蓝无云,却见台上横悬一道彩虹,七彩斑斓……
站在前面的观众中只觉得空气中微带水汽,似有若无,说不出的清凉宜人,竟似甘露一般。不由得如痴如醉,后排的虽然感受不到那种“清凉香芬”,却也对这道彩虹议论纷纷。那小道士吐出一口浊气,对他老道士道:“师父,这位法师好高深的道术!”言毕不见师父作答,忙抬眼看去,只见老道士双目圆睁喉间“赫赫”作响,竟是差点背过气去,小道士赶忙扶住,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只坐倒在地上作声不得。
崔汉唐离开法台,却见十六名道生登上法台,八男八女,观众们正想着又要施展什么法术,却见他们分成两排,身穿蓝色练功服显得精精神干练。他们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道士傲然仗剑而立正是火线加盟的元老---付盟。
喇叭里音乐声随即响起,但见付盟真人长啸一声拔出长剑,披散开发髻,音乐声中翩翩而舞,且舞且歌。道生们用清亮的歌声合之曰:
吾悲兮神伤,散辔向扶桑
轻抚长剑,环佩琳琅,把盏挹浊江
高飞兮安翔,清气御阴阳
遨游周章,星汉未央,日月与齐光
青云衣兮白霓裳,长矢射天狼
……
付盟有武术底子,一套糅合了广场舞动作的太极剑套路让他舞了个风生水起天花乱坠。不明就里的一众元老都不由的连声赞叹:“真是英武帅气!新道教什么时候又多了如此人物?”
“先是装神弄鬼,这会又改成文艺表演了。这崔道长搞得是哪一处啊。”慕敏看着公祭现场――哪还有庄严肃穆之感,整个一庙会现场。
这边新道教舞弄的热闹,那边佛家也不甘示弱。铙钹齐鸣,众僧齐诵佛经,期间又有“打花式”等等花样,也诱得许多百姓观看。
倒是天主教这边,只有临高修院的老阿嬷穿着黑袍子唱圣歌――观赏性就差了大半。又是在露天作弥散,没有教堂那种高大幽深的神秘主义气氛。虽然新任广州主教马阳春使出全身力气,以“最最庄严的姿态”做了全套安魂弥撒,却没多少人观礼。只有几百个广州教会的教徒在下面望弥散。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生不过如此。”刘翔作深沉状道。
“这公祭也就罢了,搞三大教派来这么一鼓捣,元老院那边……”林佰光略略感到担心。
“神道设教,不过是为了教化万民。”刘翔道,“现阶段么,群众的文化水平普遍低下,有一点宗教信仰来教化、束缚还是相当有用的。我相信元老院里的多数人还是能理解的――咱们只要不公开表明支持某教派就行了。慕局。”刘翔点了慕敏的名字。
“什么事?”
“接下来崔道长要在五仙观打十八天的罗天大醮,你派几个国民军和警察去帮他维持下秩序,顺便点好日子――少一天也不行啊!”
慕敏知道刘翔有捉弄崔道长的意思--连打十八天醮,崔道长非吐血不可。不过崔道长肉多,大约是扛得住。当下忍住笑道:“我明白,一定帮助他,督促他。”
“好了,公祭这事就算是了了。接下来就是审案的环节了。”他看了看沈睿明,“你打算怎么安排?”
“先说人员组成的事,主审法官是梁心虎,检察官我自己来做,小张元老当我的副手。你看还有什么要求?要不要弄几个陪审法官、陪审员来?”
“陪审法官、陪审员之类我看就不必了,本身我们遵循的大陆法系,陪审团那种是海洋法系的东西。何况就算找几个归化民来充数,一来水平不够,二来以后我们也难以做到每次审判都派出人来。至于元老,那就更不可能了。你的水平我还是放心的,检察官这边交给你。不过,辩护律师的人选你想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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