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辽河修路时，张清扬与他有过合作，后来交往就很少。没想到这次又碰到了，却是因为这种事。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王栋梁就离开了，他们也没有谈正事。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王栋梁告诉张清扬，不会让你为难的，擦屁股的活就交给我们了，你们官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张清扬心里明白，这件事搞不好就很危险！

        果然，王栋梁走后没多久，张清扬接到了东小北的电话。东小北开口就骂：“珲水的干部还有没有良心了？”

        东小北的疑惑和不满代表了大部分媒体的心声。在电话里，她向张清扬汇报了现场的很多情况，有心的记者暗暗粗略记下了从隧道内挖出来的人数，与珲水方面的报告并不相符。记者们不相信的理由也很充分，珲水方面一直都没有统计出地下一共被埋了多少人，这足以表明心虚。

        “您到底还管不管了？”东小北在电话里质问张清扬。

        张清扬没有明确的回答她什么，只是说该调查的事情一定会调查，但是自己由于身体原因，可能不会亲自过去了。东小北也知道张书记身体虚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反正情况我向您汇报了，如是延春或者省委认可珲水的这份报告，别说我不答应。我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哪怕不要了我这条小命！”

        挂上东小北的电话之后，张清扬久久未能平静，这件事不说记者，连傻子都会看出来有问题的，他必须思量一下怎么处理了。其实张清扬并没有答应胡常峰等人认可珲水的这份报告，他只是答应了胡金宝不牵扯出那个女人，其它的可无法保证，这是他的底线。但他没有向胡常峰以及其它常委表明心迹，就是还没有完全想好办法，他需要看看事情的进展再做打算。

        政治上的真实与普通百姓、媒体记者中的事实是不同的，张清扬没想过隐瞒那些人失去生命的事实，但是这次事故内情麻烦，他又不能完全把内幕公布。他所能做的，便是公布政治上的真实，这是他职权内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张清扬让省委暂时不公布自己的病情，也安排胡常峰在处理这件事故时，先以珲水方面的报告为准，为的就是给省委留一个机会。现在的张清扬不是过去的张清扬了，身居高位，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个组织，这个班子着想，这是他的悲哀之处。

        张清扬放下电话，看向陈雅说：“老婆，你说我……是不是变坏了？”

        陈雅摇摇头，说：“这是政治啊，你没有变坏。”

        “就你会说话！”张清扬伸手捏了一下陈雅的小脸，心事重重地说：“老婆啊，这件事不同以往，我总感觉对不起别人。”

        陈雅无所谓地说：“爸爸不是说了么，做好你自己的事，其它的让他们来办，不让你操心。”

        “做好我自己的事……”张清扬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有点难度啊！”

        陈雅捏着他的手放在手心，说：“有什么难度，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张清扬有点啼笑皆非了，可是略微一琢磨，眼前一亮，经爱妻这么一说，他好像听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陈雅接着说道：“我想爸爸是了解你的，所以才这么说。”

        “嗯，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张清扬抚摸着她的小脸，微笑道：“有时候越简单的道理越是想不明白！”

        陈雅见自己帮了他，也很开心，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不怪你。”

        “是的，这也是爸爸告诉我的意思，可是我现在才彻底想明白！”

        张清扬说完之后拿出电话打给省委宣传部长林广传。

        “张书记？”林广传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张书记会打来电话。

        “说话方便吗？”张清扬问道，虽然已经同胡常峰谈得差不多了，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想再单独和林广传谈谈。

        “嗯，您有何指示就说吧。”

        “没什么指示，就是和你聊聊，”张清扬温和地说道：“你们现在针对珲水的事故，宣传的主题是什么？”

        林广传不暇思索地说：“主要是两个，一个是省委领导亲自指导，在现场险些重伤，您还晕倒在了第一线；另外一个就是全省动力量，组织了成功的救援行动。”

        “那在死亡人数和事故原因上面……是怎么说的？”

        “因为现在省委还没有最终确定，所以我们暂时引用珲水方面的报导，省委没有出看法和评论。”林广传心说珲水上交的那份报告今天不是刚给您看过，你不是没同意吗？

        张清扬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刚才想了想，给你个建议。”

        “好，您说吧。”林广传心里正没准，张书记如果一直不话，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做主。

        张清扬说：“从明天开始，省委官方报导要加重谈一谈对事故原因的调查，你要说明省委还在对珲水事故进行调查，先不要提结果，主要就是宣传一下省委还在对事故进行调查，并没有批准珲水方面的报告；另外，在死亡人数上面也不要最后结案，暂时转珲水方面的报告，但不要认准这就是省委的结论，更不要认定死亡人数就是这些，明白吗？”

        林广传慢慢消化了张书记的指示，虽然不太明白，但仍然说：“好吧，我就按您的意思吧。”

        “老林，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可以给你提个醒，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必须给老百姓一个说法！更何况我省刚刚实施干部审核制度，在这件事情上面，能说干部没犯错吗？”

        “嗯，您说得很对。”林广传点点头，脑中渐渐明了了。

        张清扬又说道：“但是我们要认清一点，下面的干部犯错，并不等同于省委的领导出错，这种事故是始料未及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查清原因！”

        林广传微笑道：“您放心吧，宣传这方面的工作就交给珲水自己搞了，事情在珲水出的，他们当然要站出来，省委只能是从宏观上调整一下舆论的情绪。”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张清扬满意地点点头：“那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我还要休养。”

        “那省长那里……”

        “他自有分寸，各位常委要各守其职，懂吧？”

        “懂了。”

        林广传挂上电话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他明白张书记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可是却没有想通领导到底要怎么办，他不相信张书记会揭真相。

        张清扬安排完之后，一脸的劳累，搂着小雅说：“这些天咱就好好的休息吧!”

        陈雅摇头道：“恐怕休息不成呢，你的人不在现场，可是你的心却在那边。”

        “呵呵，你越来越懂事了！”张清扬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脸，心确飘到了远方。

        张清扬并没有立刻闲着，而是掏出电话打给了秘书万捷，又进行了一些安排。

        第二天，胡常峰等省委的主要领导陪同内务院调查组再次来到了珲水，原本周副总要跟着来的，可是临时改变了行程，听说飞往沪海参加一个什么安全会议。周副总没来，这让延春方面松了一口气，虽然大家很奇怪领导的行程都是之前定好的，怎么说改就改了？而像张清扬、胡常峰这些人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想必这都是那条线上的人运作的结果。通过此事，就可见识到胡金宝、王栋梁等人的人脉关系有多么的强大。

        就在调查组进行调查的同时，媒体们吵翻了天，试图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渠道进行分析珲水方面瞒报死亡人数的事实，媒体的矛头直指珲水市委市政府，以及延春州委的不作为。正像张清扬所想的那样，由于林广传提前转移宣传方向，并没有表达省委已经认同珲水方面的结论，另外再加上几位省委领导的受伤，所以媒体并没有过多针对省委。

        网上的评论更多，各种所谓爆料者的帖子把这件事传成了神话。可就在调查组到到现场的第二天，网络上的声音突然变小了，网页新闻以及以论坛形式出现的关于珲水事故的议论突然间没有了，在搜索引擎上面打出珲水高几个字时，什么也搜索不到，很明显珲水方面在网络上出手了，直接联系相关部门进行了关键词的限制。

        事后张清扬听万捷汇报，为了控制网络上的声音，珲水方面花了不少银子。可就当大家都以为事件向好的一面展时，内部却出现了问题。第三天，万捷传回消息，就在调查组的会议上，延春州长唐小林与金龙君出现了意外分歧。唐小林认为珲水上报的结论有问题，而金龙君则认可珲水方面的结论，令调查组长一时间失了分寸。原本调查组的调查也是听珲水方面的指挥，进行了一些表面上的调查，可是内部这样一乱，这让调查组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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