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纪念岛。

苏渔疑惑停下,  嗅了嗅。

“没有啊，二师姐，没有焦味。”

“是前几日残留的焦土吧。”

至穹峰众人闻了下,  都说没有。

“可能是我开了个焦糖味的碧玉龟纪念碑。”

“……”

苏渔按住眉心。

牛筋是比较特殊的食材。

胶原蛋白的占比很高,  若是烧糊烤焦，会有一种比其他瘦肉、脂肪更刺激的味道散发出来。

但她将最后的蛋筒尖尖吃掉，擦了下手，焦味就散了，好像从没出现过。

苏渔扫了眼面前的深坑，抬头望天。

至穹峰师徒们，也立刻与她做同样动作。

但什么都没发现，天际万里无云,  微风轻拂。

看着看着,  众人也忍不住伤感。

大师兄的电话线真是一点都没有垂下来呢。

穆道人作为师父,  很快收拾情绪，“也许他卡住了。”

飞升卡住了可还行？

众弟子表情抽搐。

“可能在找住处。”

“那倒是呢，大师兄才飞几日,  不知道仙界的房紧不紧张。带不带小院,  有没有进。”

“前几日都得住客栈吧。”

苏渔瞬息被他们带歪。

已经在想客栈的餐业务了。

等她回过神，也哭笑不得,  “好了，上WIFI,  咳，上香。”

仙像，有了。

其次就是香火。

*

仙府。

萧牧歌制止碧玉龟出声。

碧玉龟捂住自己的小嘴巴，竖起耳朵。

“你听见什么？”

“道君我听见了咔擦声，是你师父咬我的声音。”

“……”

萧牧歌低头,  看向手中缝在一起的蛟龙筋，站起。

有用。

“那只蛟还有没有兄弟？”

“！”

十恶不赦的罪蛟，对即将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直到见了一道玄色衣袍，袍角勾着银丝金纹，他才听见梦魇般的声音。

“你还有九位在地府日日下油锅的兄长？”

罪蛟：“……等下。”

它欲哭无泪，“仙君，我们皮骨真没有打电话的作用，我们都不知道电话是什么！”

“别怕。”

碧玉龟站在萧牧歌肩膀上，叉腰。

“我们只用你们被罪罚的部分。”

“等你兄弟来，你跟他们讲下规矩。可以嚎叫，但记得自己先洗把澡，不许搞得臭臭的。”

“……”

萧牧歌有些不耐，但还是强忍住。

低头。

抽筋一日次，持续千年。

“我没耐心与你重复多遍，只说一次——缺斤少两，后果自负。”

罪蛟：“！”

它为什么要做坏蛟，为什么！

再给它一次机会，它绝对要做一只好仙！

萧道君衣袍翻飞，大步回殿内。

继续折腾电话线。

他也意识到电话线不够长的问题，还有单根线圈实在脆弱，恐怕很难承受上下两界的雷劫。

若要运送菜篮子，更需要承重，至少两根并在一起，加大粗度。

“道君，真的可以吗？但之前的电话线材料似乎不是这蛟龙筋，我们配方有误，还能成？”

碧玉龟不懂。

“电话线……”萧牧歌停下，“融入了灵魔材料，让人魔两种神识、灵气都能无障碍地沿线传送。”

碧玉龟嗯地小手撑住下颚，“哦，这蛟龙曾是人界飞升成仙，又在千年前下凡作恶，所以它灵体本身就掌握了人仙两种语言！”

“对。你过来尝下残骸的味道，看还差在哪里。”

碧玉龟：“？？？”

救救孩子！

*

飞升纪念荒岛。

每只仙人之姿的可爱多前，都摆着一张长条紫檀木案桌。

上面放置一个鎏金小香炉，每只里面插着根咖啡味Pockypocky长条饼干——苏师傅制作的‘香’。

他们找了经验丰富的燃香外援——奚泉。

他为他们严格控制燃香的时间，提醒他们香没了，再续上。

每个人要跟大师兄说的话都很多。

一个个说下去，Pocky也越来越少了。

苏渔拖着躺椅坐在后排，咬了根含在嘴中。

点燃的香，泛着浓郁的咖啡气味。

这是烘焙中，发生的烹饪化学中很重要的梅纳反应与焦糖化反应。在持续加热的过程中，咖啡豆富含的氨基酸、果糖发生降解与聚合，产生了宛若香薰般悠长又变化的特殊香气。

“这香好特别。”

奚泉是燃香老手了。

以前每日炷香，到后期每日六炷香的约定。

他几乎尝试过天下所有香，可第一次闻到咖啡的味道。

不像是至穹峰师徒们，前几日在藏书阁研究千百年来的藏书，咖啡不离手。

譬如穆道人，就在这段时间，迅速成了重度的咖啡依赖者。

他把灵茶戒了，改为咖啡，每日起来不喝一口，就觉得识海模糊、浑身乏力。

修仙无所畏惧，身体倍棒，苏渔也就放任他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了。

毕竟大家都不睡，夜里也打坐。

人人都是熬夜者。

但即便如此，穆道人都觉得今日的柱咖啡味燃香，味道更深厚缠绵。

“嗯这真是难以形容。”

穆道人手里捏着柱点燃的香，看着烟雾一丝丝飘出，就深深吸了口气。

好想把燃香喝下去，要命。

“它好像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在里面。”

半个艺术家，音修陆一舟已经闭上了眼。

“清新扑鼻，但又慢慢变得沉着。还有些刚才吃下的焦糖奶油碧玉龟像可爱多味道……但燃了一会，好像花香就慢慢消失，又有些余音绕梁的木味。”

奚泉颔首，“如果当初我遇上苏师妹研制的咖啡燃香，恐怕会违背誓言。”

因为想吃下去。

这一眨眼，不就没了吗？

苏渔咬了口pocky，让苦涩与甜味在嘴中缓缓融化，再咽下去。

“撑住。”

“香火怎么可以吃呢？罪过。”

众人：“……”

“哎，这口味真是对我等的道心考验。”穆道人痛苦。

苏师傅也很快关心地走到案桌前。

不知道这是否有用。

她想出来了几个香火方向，其中性价比最高、香型多且持久的方案之一，就是咖啡。

它有超过600多种挥发性香气化合物，在烘焙中还有前后调变化，堪比香料。

这香型就像女士香水一样，类别多样。

果味、花卉类、蜂蜜糖香、豆蔻香料气息、松杉……还有特殊香型譬如奶油。

这样的香一旦点燃，wifi信号应该足够强了吧？

如果不行，那只能试试另一种多样且强芬芳的香——酒。

但她担心一旦点燃，天上地下两边的人都醉了。

wifi建立了，人却不在线。

所以酒类香，是她的第二选择。

苏渔想着，不由望向正在香案前、对着纪念像碎碎念的至穹峰师徒们。

她轻咳一声，把最后一截咖啡‘香’扔进嘴里。

嘎嘣脆地咬断。

也虔诚地双手合十。

但还没开口，对300+员工表示想念。

就听一声有些模糊、断断续续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喂？”

苏师傅：“……！”

苏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很快听见了第二句。

“道君，这次味道比上次好点了，至少嚼得动……”

苏师傅一瞬职业病，是牛筋！

当即脱口而出，“焯水了吗？大料放着，一起小火炖煮到酥烂……”

“好可怕的味道，道君你别找我试了，滋滋滋滋……”

信号不好？

苏渔低头，忙从芥子袋掏出根新的咖啡pocky，咬了一口，“喂喂喂？听见我说的了吗？”

“道君……滋滋滋……”

信号似乎随风，吹走了。

苏师傅失神。

又迅速咬了口pocky，“喂喂？”

“滋滋……道……君……难……吃……”

好家伙。

这wifi信号，是2G吗？

声音都缓冲不出来。

她不由四望，走到穆道人身后高高垒起的土堆上。

瞬息，滋滋声消失。

好像她鼻尖又闻到了一点牛筋腥味，但却听不到说话声了，反而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了，二徒儿？”穆道人已经上香完毕，把燃尽的咖啡香学着她样子咬住，准备送它走。

这味道让他沉沦，但刚咬了一半就见苏渔开始爬高。

苏渔站到土堆，才想起来，把今日上香、全店虔诚歇业的七层秘府塔扔出。

她一步跨入塔中。

七层塔，当即徐徐朝天际飞起。

苏渔低头，望向好奇的穆道人，“我好像收到wifi，嗯，仙界信号了。”

“！？”

“就是距离太远，信号不够强。我往上面飞一段距离。”

“！”

穆道人手中的咖啡香都差点掉在地上，被他赶紧一口吞进去。

还真有了？

仙界的来电？

他抬头望向逐渐升起的七层塔，四个元婴当即飞出。

“二徒儿，为师帮你！”

至穹峰弟子们也都激动围过来，“真可以了？那我们继续点香，增加二师姐说的信号强度。”

眨眼间，苏渔就冲天而起。

每飞一段时间，就拿出一根pocky含在嘴里，喂了声。

但很快她就听见了耳边轰隆的九天雷声。

她不由停下，侧耳倾听。

等待许久，却没见到雷劫的踪影。

头上一片耀眼天空，白云笼罩，她离云层越来越近了，但雷劫毫无踪影。

不应该。

光速比声音传播更快。

一般都是雷光先至，再延迟听见雷声。

苏渔当即将手中咖啡味pocky收起，转而，雷声就消失了。

她露出微妙表情。

这雷声，来自信号另一端。

刹那，她的七层塔顺风而上。

“二徒儿，怎么样，有信号了吗？”穆道人给她打电话。

苏渔嗯了声，“听见了对方的忙音。”

穆道人：“……？”

百个可爱多萧牧歌与碧玉龟像，都被搬到了苏渔七层塔垂直向上的出发地面。

‘炷香’纷纷插上，点燃。

一个大型在线作法现场，搞起来了。

咖啡味浓郁地化不开，好像推门而入了一家正烘培着咖啡豆、煮着咖啡壶的小店。

店内面积不大，一推门，醇厚气味就扑面而来，将人从头到脚地淹没。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要不要多点几根？”

杭婉儿纠结。

“行了，都没下脚的地方了。”

穆道人不允许咖啡香被这样浪费。

“看着些，有毁损的立刻拿下来吃。”

“……好！”

这飘散的香气，随风吹起。

就连苏渔飞了百来丈之高，都能闻到。

但飞着飞着，她逐渐感到了飞升速度的下降。

作用于七层塔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朝塔外张望，还没见到任何电话线的踪影。

耳边的雷劫声并未中断，但随着攀升，逐渐清晰。

又听见了夹在中间的模糊说话声。

飞高，管用！

“二徒儿，你境界不够，没有渡劫飞升，肯定是不能到仙界的。只能离得近些。”

“差不多就停住吧，这七层塔的目标太大，再往上引来雷劫就麻烦了。”

苏渔也觉得差不多了。

但滋滋声又重新连通。

以一种扭曲信号传来。

“道君……龙筋……都烧坏……十六根了……”

苏渔：“？”

龙筋？

苏师傅双眼一亮，当即掏出芥子袋里的可爱多，咬下一口。

七层塔，刹那又歪歪扭扭，冲上去！

*

天界雷声轰鸣。

每日一次的雷惩，降在刑罚柱上。

“来了来了，十兄弟一蛟一根——”碧玉龟把菜篮子一路推回大殿。

但萧牧歌做电话线的动作一顿。

右肩突然一阵酥麻，好像被什么……咬到了。

他放下做到一半的电话线，摸上右肩。

碧玉龟叽叽喳喳，被他落下一个禁音阵。

他按上有些热、似乎有种融化感觉的右肩。

“喂？”

一个清晰、大胆又坚定的清丽声音，顿时从他右肩传来。

“我上来一些了，你们能听见吗？喂喂喂？”

萧牧歌刹那站起。

一步往外踏出。

禁音阵内的碧玉龟，端着两盘‘电话线’原材料急了，“道君你去哪里？把我放出来啊！”

它一阵乱扑腾。

萧牧歌又回来了。

殿内的电话线半成品，全飞入他袖间。

他又原地消失。

走前，袖袍擦过禁音阵，卷着碧玉龟与菜篮子一同离去。

碧玉龟刚摇摇晃晃，在他肩膀站定，看清此处，是他们飞升上来的仙界大门口。

正要发问，就被他从右肩，挪到了左肩。

碧玉龟：“？”

它还是不是他最爱的龟了。

这不是它的位置吗？

碧玉龟泪汪汪，但很快它两只小手就被塞入了一团经过接长的电话线圈半成品。

“我要下去一些位置，你拉住。”

“？？？”

啊？

*

七层塔在空中停住。

人仙两界。

若是不渡劫，塑造仙骨，终究只是个人。

再往上飞，也到不了仙界。

当苏渔又吃掉一个可爱多，七层塔就完全停住了。

就像是到了五行闯阵时的土宫，全员禁飞。

“那就不飞了。”

苏渔没有强求，但她很确定，越往上，来自仙界的信号就越强。

天界，就在头顶。

既然飞不了，那咱就造楼上去！

造天梯之楼。

高楼，砖块、水泥、钢筋。

苏师傅只能拿出水泥匠精神，一层层搭建上去——夹心饼干。

做一层楼，涂一层水泥，再铺上第二层。

干燥后，再涂水泥，再放一层楼。

苏渔低头，当即操作起来。

先揉面做饼干胚，趁着烘烤时，就开始制作水泥——草莓夹心、奶油夹心、牛轧糖夹心等等。

之所以做多种口味，也是出于不知道天有多高的考虑。

万一某种夹心‘水泥’在中途用完了，还能使用另一种。

苏师傅准备充分。

五大桶调和好的草莓粉、花生石纹……各种水泥，就在芥子袋里放着。

她一手拿出块宽阔大饼干，放在七层塔的楼顶，就一手拿着铲刀从芥子袋里挖了一大块棉花糖夹心，厚实且整齐地涂到‘楼层’上，再放一块‘楼层’与它四角对齐，压到厚实夹心上。

“师父，吹下风。”

苏渔拿着玉简，朝下面求助。

穆道人立刻送来一道独家提供的移动小风扇，对着这水泥哗啦啦的吹。

刹那，宝光从近在咫尺的天空落下。

八道宝光——通往仙界的八品高楼，第一层成功建造！

苏渔点头。

继续。

为了美观，每一层用不同夹心轮流夹花，整齐码在饼干中央。

饼干四周的边缘，留出一两分位置，干干净净，不抹夹心——给予攀爬上去的落脚位置。

苏渔逐层往上盖，逐层望上爬。

宛如一个要求严苛的水泥匠，铲刀铲来铲去，做一层，上去一层。

一幢百层‘公寓楼’，不知不觉，就搭建起来了。

苏渔很快，离半空中的七层塔越来越远。

“天，已经看不见二师姐了。”

地面深坑处，杭婉儿抬头，哪怕功法全力运转，灵力、神识全集中在一双眼上。

她也只看见了厚厚的云层中七层塔上，一幢高楼？

“有点像是石梯……”

“我的老祖啊，二师姐连去天界的路都做出来了啊！”

“……！”

什么，大师兄失踪了？

没事，我们爬上去找他。

正巧瞬移来、关心进度的青玄、掌门何通，一抵达，就差点摔在深坑里。

胡闹！。

她怎么想出来的。

这能行吗？

——能行。

苏渔在半空叼着个可爱多，吸了口快融化的棉花糖味冰淇淋。

又一道宝光落在她身下。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有人在吗……”

她说的话，甚至都在耳边听见了回音。

近的，都好像不是通过信号塔——可爱多传来。

而是就在她额头之上。

苏渔拿着铲刀拍平草莓夹心，吹了下刘海。

就见一根粗壮的银辉，在她眼前垂落。

她伸手握住。

刹那，银辉萦绕在她腕间。

“二师妹。”

立在空中，一手拉住‘电话线’不断下降，一手正单手努力编织‘电话线’长度的男人低头。

墨发飘荡。

“可爱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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