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一百四十五HappySweetheart’sDay（十六）

        “谢谢你,创造了神。”

        碧梨弗充满偏执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执拗地刺入灵魂。那一瞬间，单子魏甚至感觉碧梨弗不是在对科瑞特说话,而像是在对他说话！

        她向他露出一个……一个根本无法形容的笑容，似想顶礼膜拜地舔舐他写出完美作品的双手，更似想拿刀裁开他的大脑，看看究竟是哪根神经实现了点石成金。

        莫大的恐慌涌了上来，单子魏本能地想要躲避碧梨弗的视线,却忘了自己还在科瑞特破残的身体里。他稍一挪动，双腿就像要断开了似的,冷汗瞬间爬满了额头。

        碧梨弗连忙拿出诺夫瑞尔,熟练地给他喂下。

        “你不能累着自己。”碧梨弗有些嗔怪地说。

        在诺夫瑞尔的药效下，单子魏渐渐缓过气来，借此机会，他转移了话题：“我为什么不在医院里？”

        碧梨弗笑容微妙地一顿，然后给出了单子魏熟悉的答复：“暴风雪太大,我不能冒险送你去医院。别担心，我是个护士,我会照顾好你的。”        

        事实上,看了三场《危情十日》电影,很多台词单子魏都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比如他要求“找我的代理”，碧梨弗会说她打过电话，但线路不通。从信息收集率来看，他应该尽可能地选之前玩家没有说过的台词,然后他感慨了一句“你很喜欢他”——BOOM,精准踩雷。

        还没到第三日呢,他就提前领会到了这位“信徒”的疯狂，真棒。

        虽然遭受了一波精神冲击，单子魏对《X》越发好奇了，尤其是《X》小说本体只在这一日出现，错过第二日就再也见不到它了。扮演男主的玩家只能通过与女主对话的只言片语，来想象《X》到底是个什么故事——不仅要想象，第四日还要续写结局，单子魏进来之前的那位倒霉玩家就是因为写不出让碧梨弗满意的《X》续集，被发疯的“信徒”肢解了。

        单子魏完全能够想象那位玩家“我没看过《X》啊！我也很绝望啊！”的悲愤心情，为了避免他也步入后尘，他最好还是在第二日拿到《X》看一眼。

        然而，第二日完全没有提供向碧梨弗索要《X》的台词。不过单子魏已经有了办法，经过刚刚那一遭，他发现电影确实没限制行动，而且行动也可以触发一点剧情，但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动起来是真的痛，就像有一根钢圈禁锢在大腿根部。

        难怪之前扮演男主的玩家前三日基本都在挺尸，到第四日才能勉强坐起来，活动上半身。这样来看，疼痛其实就是行动的限制，而且会随着日数的增加逐渐解封。只要忍得住疼痛，他其实是可以用行动触发剧情的。

        单子魏深吸一口气，刚想抬起手做个要书的手势，就被碧梨弗眼明手快地按住了。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碧梨弗笑眯眯的，语气却有点危险了。“别乱动，做个好孩子吧，嗯？”

        淦，完全不给机会……等等，还是有机会的。

        单子魏对碧梨弗虚弱地笑了笑：“我饿了。”

        “啊！”碧梨弗连忙站起来，“我已经做好了吃的，等我几分钟，我去热一下。”

        单子魏目送碧梨弗匆匆走出房间，他先是瞄了一眼台词面板——随着碧梨弗的离开，台词面板上出现了一把锁，看样子只有碧梨弗在场的时候，他才可以说台词推动电影进程。

        然后单子魏看向被碧梨弗顺手放在椅子上的《X》，如他所料，碧梨弗是不会把她最爱的小说带入充满油污的厨房。

        单子魏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力抬起手臂，一把将《X》抓到了枕头边。

        好痛好痛我为什么非要看《X》好痛它听起来不就是一本常见的救世主小说吗好痛续写结局的时候我参考第二场玩家写的方向不就好了吗好痛好痛……

        单子魏眼前一阵发黑，不过或许是刚刚服用的诺夫瑞尔还在生效，那疼痛很快就退潮了。单子魏呼了一口气，虽然拿到时痛得有些后悔，但那些后悔也随同疼痛一起褪去了。他眨了眨汗湿的睫毛，侧过头，用一根手指争分夺秒地掀开了《X》。

        【谨以此书献给玛利亚】

        入目就是仅有一句话的题献，单子魏看着“玛利亚”，这明明是一个很常见的外国名字，又或许是特指耶稣的生母，但他的心跳却突然加速了，潜意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按下了什么。

        单子魏快速掀过这一页，题献后是目录页。这本小说一共30章，因为不知道碧梨弗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直接掀到最后一章，开始阅读。

        【“你知道皮格马利翁效应吗？”艾克斯说。

        “好像是个神话。”其中一位幸存者回道，他吞了吞唾液，“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他们马上要来了，你……你真的能拯救我们吗？”

                “给自己画个笑脸吧。”

        艾克斯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阳光像是全揉碎了洒在他脸上，不少异性看直了眼。

        “期望和认可能产生奇迹。”

        他清亮悦耳的声音仿佛能破开所有阴翳和黑暗。

        “只要你期望，我会是你的奇迹。”

        ……】

        单子魏看楞了，这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处于他最舒适的排列，就是那种如果他真的去写小说，他就会这样遣词造句的，即使里面的剧情很陌生，但也给了他一种“这就是我写的”错觉。

        单子魏再一次感慨“角色扮演”在代入感这方面营造得厉害，之前还原他的字迹只是小case，现在连他的“文风”都模拟出来了。在这熟悉的感觉中，他就像是会见一个老朋友，畅通无阻地读了下去。

        剩余的纸页越翻越少，单子魏越看越心惊，即使只读了最后一章，他也能感觉到主人公艾克斯那种致命性的魅力与可怕。

        艾克斯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的逻辑自闭症，操纵他行动与情绪的是逻辑而非本能，也就是说，他的大脑认为他应该哭了，他才会哭，认为他应该笑，他才开始笑，一切都好像在演戏，而不是源于本能。然而由于艾克斯的高智商和情商，没有人发现这一点，甚至将他推崇为未来的希望。实际上，外界的一切对于艾克斯都无所谓，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的口头禅“给自己画个笑脸”其实是在漠视一切——这世间一切都是游戏，大家都加入了这场游戏，那就露出笑脸玩得开心点。

        单子魏根本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站在权力之颠时会做出什么事来，显然科瑞特也没想到，于是艾克斯在推翻伊甸旧有势力、全部人都将他当成救世主的时候，死了。

        准确来说是为了救一辆失控的汽车死的，死得很悲壮，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被作者杀死的。单子魏能想象到科瑞特写死艾克斯时的如释重负，他有些恍惚的目光落在《X》的最后一段话上。

        【……最后，人们怀着痛苦的心情，将他们最伟大的首领埋葬在郊外的墓园里，流泪在墓碑上刻下缅怀：

        ——燔祭的羊羔在哪里——

        ——在这里——

        Fin】

        单子魏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是压了一个重物，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他是在害怕这段文字接下来会给碧梨弗带来恐怖的刺激，还是因为旁观了一场造物主处死自己子民的谋杀……？

        “——久等了。”

        甜美的女声自房门响起，单子魏扭头就看到碧梨弗端着盘子停在门口，见到他不听劝告地乱动，她脸上的表情定住了。

        单子魏吓了一跳，他的指间还夹着《X》描写艾克斯死亡的最后一页！几乎是反射性的，他“啪”的一下合上书本，因为太过紧张，他又扯到疼痛神经了。

        嘶——

        单子魏剧烈地喘着气，试图靠卖惨再一次博取碧梨弗的同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昧下几粒药片，为第五日的下药做准备。

        然而这次碧梨弗却没有心软。

        “亲爱的，我不会给你药了。”碧梨弗走进房间，她将盘子放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单子魏，“我知道你的双腿现在就像拉大锯一样痛，但我们必须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不是吗？”

        单子魏心底发毛，碧梨弗对他的控制欲越来越不加掩饰了。他干脆躺平，恹恹地说出了今日最后一句台词：“我以后还能走路吗？”

        碧梨弗的视线落在单子魏被单下那个扭曲的、高低不平的轮廓上，终于，她缓缓地露出一个充满母性的笑容——那不像是动了恻隐之心的慈爱，而是一种可以完全掌控自己孩子的满足。

        “当然能了，你的手臂也不会有事。”她的嗓音微妙地沙哑起来，“等路通后，我送你去医院，现在我家好好休养吧，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

        在碧梨弗甜蜜的呢喃中，单子魏再次被困意吞没，坠入过场的黑暗。

        接下来是最高能的第三日了……

        在似睡非睡的朦胧间，单子魏的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他就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目光。

        单子魏几乎是被那目光刺醒的，他睁开眼睛，虽然做好了面对“第三日”女主黑化的心理准备，他还是被床前面无人色的碧梨弗吓到了。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碧梨弗一步步走向单子魏，呼吸重得犹如一头染了狂犬病的野兽。那种足以让他摧筋断骨的疯狂沿着空气传达到单子魏的神经，他几乎忘记这是电影，像是一只突然被车灯照到的傻兔子，呼吸骤停地对上碧梨弗的咆哮。

        “他不能死！艾克斯绝对不能死！！！”

        单子魏可以肯定，他的生命将取决于他在未来30秒钟以内说的话。直到此刻，他才能分一点神到刷新的面板上。

        【设定11：你演绎了《危情十日》第三日。（00:14:04）】

        【台词（0/5）：艾克斯是自己死的/我感到害怕/现在什么时候/我没有杀他/给我点诺夫瑞尔/艾克斯超出了我的控制/艾克斯的精神永远活着/我的钱包在哪里/找我的代理/在那个年代车祸是难以治疗的】

        ——一眼看过去好多死亡台词啊艹！

        碧梨弗手张开和攥紧的频率越来越快，单子魏生怕自己乱说又踩雷，尤其现在这种情况踩雷肯定直接暴毙，于是他从心地模仿起前几场玩家的台词语序。

        “在那个年代，车祸是难以治疗的。”单子魏努力向暴怒的信徒挤出安抚的表情，“艾克斯的精神永远活着。”

        “我才不想要他的精神！我要他活着！”碧梨弗的样子变得狂乱，她歇斯底里地砸着床，“你是他的创造者，而你却杀了他！”

        晃动的床如业火一样灼烧着单子魏的双腿，信徒癫狂的指责像是一颗无意中落入记忆的钉子，单子魏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自看到《X》结局以来一直存在的某种情绪从胃里升腾到头部，脑袋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快要破裂了。

        “我没有杀他！”他大喊道。

        碧梨弗回以更大的尖叫：“如果你没有杀他，还有谁能杀他呢？！”

        “艾克斯超出了我的控制。”单子魏冷汗淋漓地喘了一口气，参考前几场电影，他接下来应该用“艾克斯是自己死的”来表述这是剧情的自然发展，然而话出口的却是：“我感到害怕……”

        碧梨弗愣住了，她用一种空洞的、虚无的表情面朝单子魏，像是电视里不可名状的雪花。

        “你害怕？你为什么要害怕？”信徒低低地耳语着，“你是艾克斯的上帝，你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她又露出那种古怪的、充满母性的笑容，看起来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然而却比之前的歇斯底里还要令单子魏恐惧。单子魏惊惶地看着碧梨弗没有情绪的笑脸，他的台词面板在说完五句时锁了，现在已经没台词应对眼前的狂信徒了，所幸对方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了。

        “是的，没错，上帝在我这儿呢，我还没有失去艾克斯……”

        碧梨弗喃喃自语，她摇摇晃晃，如一具行走的尸体穿过房间，“咔嚓”一下锁上了门。

        单子魏紧绷的神经也随着那声“咔嚓”松懈了，他还没来得及产生死里逃生的感想，眼皮像是拉上的帷幕，给他带来一片黑暗。

        第四日如期而至。

        因为第三日的剧情实在太过刺激，单子魏在第四日醒来后没有直接睁开眼睛。他缓了会，然后整理了下目前的思路：第四日主要是被碧梨弗强制要求续写《X》，已经看了《X》终章的他不虚。只要挺过第四日，第五日应该就会出现“为了庆祝艾克斯复活我们举办烛光晚餐”系列台词，那时候他就可以在碧梨弗的酒里下药了，有了第二场玩家的前车之鉴，他下药的时候把蜡烛移走就没问题了。

        一想到还有两日就可以脱离碧梨弗的魔爪，单子魏有些激动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一份大大的惊喜。

        【设定11：你遗憾地接到影院的通知，由于上次播放事故，《危情十日》第四日后的所有胶卷损坏。】

        【设定12：你演绎了《危情十日》第四日，成功逃出生天。（00: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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