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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〇章 妻管严


  朱厚照跟沈亦儿大婚在即。

  沈溪即将封公,月底又要带兵出征,三月下旬这几日,沈府这边忙成一团。

  有关调兵之事,沈溪要跟京营对接,之前一直没见过沈溪的驸马崔元终于有了登门拜访的机会。

  崔元受召而至,以谦卑的姿态面对沈溪。

  “……驸马不必如此客气,在下有事想请驸马帮忙。”

  崔元礼数太足,让沈溪有些不好意思,他请崔元坐下叙话,崔元却再三拒绝,大概意思是让沈溪坐着,他站着聆听教诲便可。

  “沈尚书乃朝廷中流砥柱,鄙人有机会能得沈尚书赐教,乃毕生之幸,怎敢与沈尚书同坐?”

  沈溪摇头苦笑道:“在下跟驸马间互不统属,公事上只是互相配合,若驸马不落座,在下实在不好意思烦扰驸马帮忙。”

  在沈溪坚持下,崔元终于肯在正堂就坐,不过依然显得很拘谨,头垂着,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崔元等了半晌,没听到沈溪说话,偷偷瞟了沈溪一眼,这才小心翼翼说道:“沈尚书有何吩咐,请只管说出来。”

  沈溪微笑道:“驸马先喝茶。”

  说话间,门口已有下人将茶水送进来,放在沈溪跟崔元间的茶几上,崔元不好意思伸手,仍旧拘束地坐在那儿,脸皮微微颤抖,似乎不太适应这种见面的方式。

  沈溪见崔元这副生涩的模样,大概知道崔元并非惺惺作态。

  想来也是,崔元本就一儒生,突然入朝还掌管重要职务,平时的事情就让其焦头烂额,现在突然见到他这个兵部尚书,想不紧张都难。当然,更主要是崔元将他当作军队方面的权威,等着聆听教诲。

  沈溪淡淡一笑,道:“调兵公函,应该发到了京营,之前安排调动的兵马,不知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因沈溪留在府中,又是文官领兵,这些日子他没法去见即将调动的京营人马,以至于京营那边是否准备好,只能从崔元这个执领者身上问询。

  崔元这才多了几分自信,点头道:“人马已备齐,此番京营调拨一万三千将士,同时调度八千民夫运送粮草辎重,不过这些物资后续才会调运……”

  沈溪道:“也就是说,此番要动用差不多七千宣府兵马?”

  崔元先是一怔,抬头看了沈溪一眼,点头道:“大概便是如此。”

  虽然调动人马的公函由沈溪上呈,朱厚照也做出批复,但之后内阁和兵部还是对调兵方式做出一些更变,从西北调拨一批原本跟着沈溪出征草原的兵马,配合京营出兵。

  沈溪再道:“京师骤然抽调如此多人马,防备将会陷入短暂空虚,到时戍卫京畿之责便要落在驸马爷身上了。”

  “这个……”

  崔元一脸为难,他很想跟沈溪表达自己力不能及,但又知沈溪并非五军都督府中人,再加上一些别的因素,让他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沈溪道:“在下一直没有机会前往驸马府上拜会,之前跟驸马不过匆匆一见,未有详谈。今日赶巧了,驸马不如留在府上一起吃顿便饭,有事可以在饭桌上慢慢说?”

  崔元赶紧摆手,好像沈溪的宴请是赴鸿门宴一样,紧张兮兮地道:“不必不必,沈尚书有事现在说便可,或者找人通知一声也可,鄙人要回去……跟公主一同用餐,不敢叨扰。”

  这境况让沈溪迅速意识到崔元是个“妻管严”。

  这时代怕老婆的男人不多,便在于这时代女性地位低下,但崔驸马显然不能跟平常丈夫相比,这位娶的是公主,一看就是在家憋屈久了,也没机会建功立业,现在到了朝廷做事也是一副小男人的姿态。

  沈溪微微叹息:“其实有很多事在下要跟驸马详谈,最好能坐下来,开诚布公把细节敲定,尤其是涉及京畿防备部分……本来这些事不该在下管,但此番出征将京师人马抽离小半,若不做出妥善安排,一旦京城出了什么问题,主要责任便落在我身上。”

  崔元道:“非也,非也,乃是鄙人当职不力。”

  这还没出事呢,沈溪跟崔元都抢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沈溪眼看跟崔元聊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好点头:“在下回头将就出兵后京师防备一事跟陛下呈奏,驸马履职时间不久,出了事不能完全由驸马来承担。不过想来……京师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即便有事,只需把京营兵马悉数撤回京城固守便可。”

  “对,对。”

  沈溪的话简直说到了崔元的心坎儿里。

  不需要懂兵,只需要知道怎么应对便可,让崔元领衔出征肯定不行,但他却清楚若京师被贼人惦记,最好的方式就是紧闭城门防守,这种事根本就不用沈溪来教。

  沈溪再次点头:“既如此,那就不烦扰驸马了……是否需要在下送驸马离开?”

  沈溪下逐客令,多少有些不客气,但这对崔元来说却好像是一种解脱。

  崔元如闻仙音,赶紧站起身道:“不必了,在下可以自行走。沈尚书请步!”说完,近乎逃也似地离开。

  ……

  ……

  崔元离开沈府,没有立即前往五军都督府,而是乘坐马车到了相隔不到两条街的一处茶楼。

  上到二楼,却见一名穿着男装的妇人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到崔元现身后眼前一亮,急匆匆过来问道:“怎么样,见到沈之厚本人了吗?”

  崔元缓了口气才道:“见到了,见到了,正是沈尚书本人,那叫一个气宇轩昂……”

  此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崔元的妻子永康公主。

  永康公主白了崔元一眼:“说这些作何?他怎么跟你说的?”

  崔元赶紧将沈溪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告知妻子,几乎每个字眼儿都没落下。

  虽然崔元在说话办事上木讷了些,但不代表他没能力,主要是他没有为官的经验,初涉仕途就当上京畿卫戍司令,这要命的官职让他诚惶诚恐,才会显得患得患失。

  永康公主听了丈夫的讲述,生气地道:“这个沈之厚,分明是戏耍你,一边说要跟你祥谈,一边却又说要上奏陛下,这不是看不起你吗?”

  崔元一怔,语气中满是不解:“公主,此话从何说起?”

  永康公主道:“你当我看不出这沈之厚用意?他找你说事,本可到五军都督府,或者登门拜访,他却只是派人通知,让你来见,分明是摆架子。见面后,他不跟你谈防务细节,只是跟你打官腔,最后说跟皇上提请,这是拿咱不当回事啊!”

  “是吗?可分明是我自己要离开,不愿意留下用餐啊?难道这样还要把责任推到沈之厚身上?”

  崔元一连问了自己几个问题,显然是分不清沈溪哪些话是官腔,哪些说的又是公务,总觉得沈溪每句话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仔细琢磨后却像什么都没说。

  仔细思索一番,他大概明白了妻子是什么意思。

  “走,咱找他去!”

  永康公主脾气很冲,自己的丈夫被人欺负了,急于找回场子。

  永康公主站起身将走,却被崔元一把拉住,旁边一直等候的下人这会儿不由围拢过来。

  崔元道:“公主,沈尚书也是出自一片好意,在临出征前特意叫我上门交待几句,算是例行见面,而且相见时他并无恶意,若如此登门,会显得咱对人不敬,若他跟朝廷提及的话,我……我……”

  “你就是没当过官,所以不知这官场险恶,难道我会害你吗?”永康公主脸上露出些许怒其不争的神色。

  崔元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永康公主先摆手让随从退到一边,重新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就算咱亲自登门,也未必是要去找茬,之前沈之厚在皇上面前举荐,让你出来执领京营,若没他的话皇上怎会此意咱们?他算是对你有恩吧……”

  “不过,就算沈之厚对你有提携之恩,你也不是他的直属手下,凭何看不起人?就算你在他手下为官,你贵为驸马,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皇亲,欺辱你便是欺辱本宫!”

  崔元道:“公主要怎样,我没法管,但……我就是不同意去找沈尚书,如此会显得咱小肚鸡肠……”

  永康公主见丈夫如此执拗,先是一怔,随即释然:“行,驸马说不去咱便不去,你先回五军都督府做事,我这边找人准备一些礼物给他送去,这个……驸马总不会阻拦了吧?”

  崔元想了想,摇头道:“礼多人不怪,送礼我怎会不同意?”

  永康公主涌现一抹虚伪的笑容,挥手道:“驸马快去吧,我这就回府准备礼物。以后在朝里,咱要多巴结沈之厚,谁让他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你跟他关系处好了,以后必定前途似锦,甚至可以封侯拜相。”

  ……

  ……

  公主给崔元画了一张大饼。

  对懂行的人来说,永康公主这番话极不靠谱。

  一个驸马没什么功勋,想封侯拜相压根儿没可能,甚至他在五军都督府的职位都随时会被人褫夺,也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对崔元来说,这话却很受用,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成功的快车道,可以在妻子面前昂首挺胸。

  不过在崔元乘坐马车离开后,永康公主脸色马上变了。

  她望着窗外马车消失在远处街道拐角处,一招手,身后一名老太监走过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永康公主道:“你说那位兵部尚书,对咱公主府上的人不敬,该怎办啊?”

  老太监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赶紧道:“若是普通人,教训一顿自然没什么问题,但那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沈大人,身边侍卫不少……”

  永康公主没好气地打断了老太监的话:“难道本宫让你去打人吗?本宫还没见识过这个沈之厚的本事,稍后亲自登门会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作为大明公主,应恪守妇道,甚至比民间女子更为谨慎,以保持皇家威严。

  但永康公主到底是大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姑姑,走出家门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甚至到朝臣府上拜访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当永康公主的轿子停在沈府门前,派人递上拜帖,朱起觉得事关重大,一改之前将拜帖放下等多几份一起再交给沈溪的习惯,直接回府将之呈递给书房内正在伏案写东西的沈溪。

  “……老爷,公主到来。就是之前那位驸马家的公主。”朱起道。

  沈溪闻言停下笔,略一琢磨,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她来的目的,多半跟驸马的差事有关……把人请进来吧。”

  朱起本来以为沈溪会亲自出去迎接,等听到吩咐才知道,沈溪并无此意。

  等二人出了书房,背向而行,朱起才发现原来沈溪出来是要去如厕。

  “老爷,是请到正堂,还是您的书房?”朱起又追问了一句。

  如果是平常官员到来,沈溪基本会在书房接见,之前崔元拜访则设在正堂,因此对于沈溪准备在何处接见永康公主,朱起不太明白。

  沈溪道:“书房是私下场合,见公主自然要在屋堂。”

  “是,老爷。”

  朱起匆忙而去,到门口去接待永康公主。

  ……

  ……

  永康公主先让人送上礼物,然后在朱起的引领下进到沈家院子,沿途四下打量,见庭院深深,繁花似锦中点缀有假山和凉亭,不由赞道:“沈尚书的府宅真是气派啊。”

  朱起恭敬地回道:“公主殿下,这座府宅乃先皇御赐。”

  永康公主打量朱起一眼,微微蹙眉:“你是何人?沈府管家吗?”

  朱起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不是管家,沈家真正的管家应该是小玉,账目问题基本由小玉打理,外事上他朱起能独当一面,但身份却从未界定过。

  “老朽只是沈府下人。”朱起回道。

  永康公主驻足,望着正堂方向,问道:“沈尚书人呢?为何他不亲自出来迎接,只是让你来?”

  朱起没料到公主会如此强势,道:“老爷有事,马上从内院出来。”

  “呵。”

  永康公主发出不屑的笑声,恢复前行,显得极有派头。

  朱起赶紧跟上,本想继续为永康公主引路,但这位公主没有领会朱起的好意,已径直进入正堂。

  朱起跟着跨进门槛,道:“公主请留步,我家老爷稍后才到。”

  永康公主蹙眉,回头打量朱起:“你不是说沈尚书很快便会来?怎么,不让本宫进门等候?只管准备茶水便是,本宫不需你伺候。”

  朱起脸上满是为难之色,觉得主人没到正堂,却让女人先进来,会显得不那么合规矩,但面对这么个强势的公主,他最终还是出门去安排上茶之事。

  永康公主在正堂等候很久,沈溪才从侧院出来,朱起一直守在院子里,见状赶紧迎上。

  “怎么回事?公主没进来吗?”沈溪问道。

  朱起道:“老爷,人已进了正堂……小的本想让公主在外等候。”

  沈溪脸上带着释然之色:“既是公主来,怎要在外等候?没那么多讲究……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朱起一怔,随即摇头,有些慌张地道:“小的没什么事,这就告退。”

  随着朱起带着失落之色离开,沈溪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往自家正堂而去。

  ……

  ……

  沈溪刚到门口,便见里面人影晃动,一名穿着男装的妇人正在沈家正堂四处打望,好像要窥探沈家的秘密一般。

  这架势,让沈溪觉得有些不对,心想:“公主出门多前呼后拥,她却独自进我家院子,大概是要跟我商谈什么事情,不想让身边人知晓?”

  “见过公主。”

  沈溪进门,见眼前妇人未留意到自己,不由开口打破沉默。

  永康公主这才知晓背后来人,带着些许惊慌转过身,但很快慌张的表情便平复下来,改而用一种带着怨恼的神色望向沈溪。

  沈溪微笑以对。

  “沈尚书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到你府上,你不出门迎接吗?”永康公主摆出一副女强人的派头,一来便发出质问。

  沈溪淡淡一笑:“在下在府中养病,又忙于协调出兵事务,未有时间出门迎接,对公主有所怠慢,还望见谅。”

  永康公主道:“那你就让本宫单独等候?有什么要紧事,比见本宫还重要?”语气颇为不善。

  在沈溪看来,这大概是皇家人的傲气,虽然他在皇帝面前推举崔元出来担当要职,但总归沈溪非崔元的直接上司,且沈溪在朝中太过强势,而之前崔元来沈家没得到太多“礼重”,永康公主此番便似上门声讨一般。

  沈溪清楚自己对崔元有些敷衍,因为他不知这个历史上因迎接嘉靖帝入朝而封侯留名的驸马,能力居然如此平庸。当沈溪发现嘉靖帝给崔元封侯仅仅是为了体现对父辈兄弟姐妹的礼重,有利于尽快收拢人心坐稳龙椅时,对崔元这个驸马爷也就没有更多期待。

  沈溪道:“有些事,难以跟公主解释,公主请坐。”

  “难以解释?”

  永康公主皱眉,却并不着急落座。

  沈溪心想:“我去如厕,难道还要跟你一个女人解释?未必需要那么较真……就算你是公主,也只是先皇的关系,朝事还轮不到你干涉。”

  沈溪再次作出手势:“公主请坐。”

  永康公主带着几分恼恨坐下,望向沈溪的目光也不复先前那么生气,更多是好奇。

  “公主前来,不知是有何事?”沈溪道。

  永康公主道:“之前驸马来见过你,跟你谈有关京营调兵,以及京城戍卫之事,驸马听得不是很清楚,而他又有公事要办,便委托本宫来问问……沈尚书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吧?”

  “哦?”

  沈溪脸上露出稍微意外的神色,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份书折,道,“说起来巧了,在下之前也觉得对驸马有很多事未交待清楚,特地准备了一份详细的手稿,本想稍后送给驸马,却未曾想公主亲临,那就劳烦公主将此转交驸马。”

  “什么?”

  永康公主没料到沈溪早有准备。

  等她接过书稿,将里面的内容大致看过,才知沈溪并无虚言,这的确是给崔元的一份“计划书”,除了对调兵之事有所指导外,还涉及京师卫戍问题。

  本来沈溪好心好意,但永康公主脸色却变得很难看:“沈尚书,你这么做未免太看不起驸马了吧?事无巨细,难道都需要你跟他安排妥当?他又并非吏部、兵部中人,作何要对你的意见听从?”

  说着,永康公主将书稿放还桌上,好像很生气,但又没有跟沈溪直接撕破脸皮。为难沈溪的同时,她还用眼角余光瞟沈溪,大概想知道沈溪会用如何方式应对。

  沈溪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摊摊手道:“在下完全是出于对驸马的尊重,才会准备这些,也是考虑到驸马刚到都督府不久,又是第一次带兵……若是公主觉得是在下越俎代庖的话,那在下可以将这份东西收回。”

  沈溪正要伸手拿回书稿,却被永康公主抢先一步。

  永康公主将书稿迅速塞进怀里,道:“谢过沈尚书好意,本宫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你从开始便说是想帮驸马,难道本宫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溪笑了笑,嘴角上翘,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意味。

  永康公主忽然意识到沈溪并非真想把书稿拿回去,更像是一种威胁的手段,故意要让她把东西拿回。

  书稿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沈溪对崔元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的总结,对崔元有很大的指导作用。

  因为涉及的内容很多,永康公主光看几眼很难记得其中的内容,所以就算永康公主态度再强硬,还是需要这样一份指导性纲领帮助自己的丈夫。

  沈溪的笑容,多少让永康公主觉得尴尬,不过女人的尴尬体现在愤恨上,她怒视沈溪一眼,却见沈溪脸上的笑意并未有太多收敛。

  “你笑什么?”

  永康公主尽管语气不善,但气势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沈溪继续笑着,不过语气却微微有些感慨,道:“其实在下觉得,公主对驸马的关心发自内心,在下因为之前一些公事,对驸马有所怠慢,公主便亲自登门,这也算是为驸马找回场子吧?”

  沈溪的话直刺永康公主的内心,好像是将其意图完全揭破,闻言她马上换脸色,怒气冲冲道:“沈尚书,请你收回你的言辞,我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不需你对本宫的家事指指点点!”

  永康公主话说得很强硬,态度终归有所改观。

  沈溪用一种实话实说的态度,在二人的交谈中占得上风,让永康公主感觉难以在沈溪面前逞强。

  本就是来找沈溪理论,为自己丈夫找回面子,想靠自己公主的身份压一压沈溪,现在被沈溪点破,连内心那点小九九都被沈溪看穿,再说什么都感觉底气不足。

  “沈尚书马上要出兵,看来已是胜券在握?”永康公主没来由问道。

  沈溪道:“胜券在握不敢说,战场上总会有赢有输,这世上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在下出征准备尚未完成,何来自信敢说必胜?公主到来前,在下还在想如何跟陛下请示,要找哪些将领随同在下出征。”

  沈溪刚开始说话时,语气还很平和,不过到中段嘴角涌现一抹诡秘的笑容,分明是在警告永康公主,你要是再咄咄逼人,信不信我直接上疏皇帝,让你那个没经历过战场磨练的驸马跟我一起到战场上走一趟?

  话没挑明,意思却清楚无误地传达过来,聪明人会有自己的理解方式,永康公主当然也明白这层用意,认为沈溪是故意的。

  换作普通人,此时该适可而止起身告辞,免得再给自己招惹事端,不过永康公主到底是皇亲贵胄,没有多少忌惮心理,凝视着沈溪道:“沈尚书这话是何意?你要出征了,连随行的将领、谋士和监军都还没准备齐全?那你去了,不是仓促应战?皇上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有你这么糊弄的么?”

  沈溪语气平和:“此番出兵本就事起仓促,所有事项都要临时筹备,如今陛下跟舍妹的婚事也在进行中,两边都要兼顾,且在下如今染病在身,不能时常到衙门内办事,这才无法难以兼顾周全。”

  因为沈溪没再继续提有关找崔元去战场之事,永康公主态度也没之前那么恶劣,道:“你不能去衙门,就该让旁人帮你筹备。”

  沈溪笑道:“所以在下才求助驸马,这不刚才请他过府来,一起商谈有关调兵和戍卫之事?不过在下没想到,驸马走后公主还会来,这让在下不知该如何跟公主解释……只能说,希望公主体谅在下如今诸多不便。”

  话兜了一圈,又回到沈溪找崔元来这件事上,这让本身一肚子火的永康公主顿时说不出话来。

  沈溪道:“若崔驸马跟在下一同往中原,建功立业指日可待,就怕公主不肯放人。一直都不好意思跟公主和驸马提。”

  “休想!”

  因把话直接挑明了,永康公主的语气再度不佳,起身道,“沈尚书想多提点驸马,本宫领受你的好意,但驸马始终没有经历过战火考验,贸然让他跟你去中原帮不上你什么忙,本宫这里便替驸马回绝了,请勿跟陛下提及!”

  永康公主说话时一阵无力,便在于她很清楚沈溪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若沈溪非要拿出报复的心态,跟皇帝提出让崔元一起去中原平乱,她觉得皇帝十有八九会同意,甚至就算她亲自去跟朱厚照提出反对意见也无效。

  如此一来,沈溪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她再难在沈溪面前发威。

  “可惜,可惜了。”

  沈溪显得很遗憾,“崔驸马能力还是很高的,只是缺少锻炼,本来在下以为能靠自己的经验,多跟驸马交流心得,取长补短,现在看来……少了驸马一起出征,在下少了一个贤能的左膀右臂啊。”

  说话时,沈溪还是带着笑容,更好像是阴谋得逞,这让永康公主非常无语。

  大概是有一种找茬不成反而被人羞辱的感觉,若再多说的结果,很可能沈溪就会改变初衷,直接跟君王提出让崔元随军出征,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永康公主再生气,也只能拼命压抑心中怒火,勉强一笑道:“沈尚书对本宫驸马多提点,本宫不会不知报答,此番送来一些礼物,怕沈尚书不满意,回头让人多送些过来。”

  沈溪赶紧道:“不必不必,在下于出征前几日很繁忙,很难抽出时间管理其它事务,最好不要再给在下增加困扰,请公主多多理解。”

  这话简单而直白,大概意思是你不来烦我,我也不会跟皇帝提征调你丈夫随军出征之事,不然的话咱就互相没好日子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永康公主白了沈溪一眼,目光好似在说,算你狠!

  永康公主起身:“有一点沈尚书说错了,本宫来找你,不是为驸马找回场子,而是想问有关驸马差事上的事情,沈尚书你有经验,本宫怕驸马抹不开面子,不好多问,现在沈尚书已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整理后要给驸马,这对驸马来说便足够了。本宫要做的事已完成,这里便告辞。”

  沈溪故作惊讶:“公主这便要走了吗?”

  “不然呢?你要留本宫在你府上吃饭吗?”

  永康公主没读过多少书,虽有皇家血统,见识广一点,但其实跟市井普通女性没太大区别,她已尽量保持皇室女子的修养,换作周氏这样的泼妇,被沈溪屡屡出言戏弄早就发飙了。

  即便如此,永康公主还是难以压抑心中那股高傲,问话时多少有些不客气。

  沈溪笑着站起身来:“上一次公主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在下回礼公主没收,如此不算礼尚往来……在下这就让人为公主准备一份礼物,请公主将礼物带回去,算是在下一点心意。”

  “不用。”

  永康公主道,“府上不缺这点东西。”

  沈溪笑道:“要的,要的,多少是个心意,公主何必推辞呢?”

  永康公主又瞪沈溪一眼,道:“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

  ……

  永康公主进沈府良久,让外面等候的随从很是着急。

  虽然永康公主身份高贵,但始终是个女子,他们怕永康公主出什么事,而且公主这么贸然登门拜访大臣,还是沈溪这样朝中近乎可只手遮天的大臣,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沈家府宅乃是众矢之的,谁都觉得永康公主来见沈溪这件事不可能遮掩住,很快便会被人所知。

  “陆公公,您看这该如何是好?要不咱进去找一下公主?”一名侍卫过来,紧张兮兮请示管事的老太监。

  被称为陆公公的老太监没好气地道:“你当这是普通人家府邸,你说进便能进的?这里可是沈府……公主殿下让咱们在外面等候,等着便是,难道公主在里面还能失踪不成?”

  陆公公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话说得直白,让侍卫打了个寒颤退到一边。

  就在外面人等焦急等候时,只见沈府内出来几人,招呼道:“这几位军爷,有劳过来搬抬东西,都是我家老爷送给公主和驸马的礼物。”

  陆公公一怔,随后一摆手招呼人过去搬抬东西,大箱小箱足足有十几箱之多,显然公主府的人手不够。

  “公主?”

  就在陆公公想着怎么把东西运回家时,就见永康公主在一名年轻且风度翩翩的男子陪同下一起往门口走来。

  永康公主脸色不太好看,不过那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却如春风拂面。

  永康公主听到陆公公一声叫唤,往这边看一眼,道:“把东西带回家去。”

  “是,公主殿下。”

  陆公公不知里面发生什么情况,只能按照自家主人吩咐行事。

  但听那年轻男子道:“公主带来的人不是很多,还要抬轿,怕是很难兼顾到礼物。来人啊,赶紧准备马车,将东西抬到马车上,帮忙将这些东西送到公主府,不得耽搁!”

  朱起赶紧过来应道:“是,老爷。”

  陆公公这才知道眼前的年轻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沈之厚,当朝身兼两部尚书,皇帝跟前最受信任之人,也是即将出征的无敌主帅。

  永康公主黑着脸道:“沈尚书你真是考虑周到。”

  沈溪笑道:“公主亲自到府上送礼,在下回礼怎能不送到家门口?思虑周到是最基本的,以后公主和驸马有时间的话,可以常来府上做客,不过可能要等在下出征回来后了。”

  “好,以后本宫会多来看看沈尚书,或许届时会称呼你一声国公,位还在本宫跟驸马之上。”

  永康公主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哪怕她是公主,也比不上一个国公地位来得高,毕竟她不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或者姐妹,以至于她在大明的地位很尴尬,不然永康公主和崔元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机会染指官场,还需要沈溪出面跟皇帝提请崔元才得以入朝。

  永康公主往轿子走去,沈溪正要跟上送别,陆公公却过来阻拦,笑着道:“沈大人,您先请回吧。我家公主谢过您的好意。”

  或许是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怕永康公主跟沈溪一同从沈府出来会被人非议,所以陆公公才硬着头皮劝阻,说话口吻也尽量做到不卑不亢,拿出一副好奴才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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