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也不知道四小姐什么时候走。”有人嘀咕。
“就是, 都被人休了,还赖在家里,唉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被休的。”
“没看府上都不说话, 肯定犯了七出。”
“她怎么还不去庄子待着,赖在府里,上次我出去,隔壁的碎嘴婆子还来问我呢, 说什么被休回家的人还不赶紧出去,也不怕影响到小小姐的名声。”
“明华小姐只是和离,都去了别院,她怎么……”
角落里,几个婆子凑在一起没事闲着磕牙,说起陆明熙的事情,很是不屑。
竟然被休回家, 这要是伯府出面说个什么也好, 结果谁都没反应, 这不摆明了是她的过错。家中有这么个小姐,就连她们这些当下人的都觉得颜面无光嘞。
“说起明华小姐,她真是, ”有婆子叹息,就这么大点伯府, 一房那点事能瞒得过谁。
父亲不管,母亲偏心, 妹妹又什么都跟她抢,等到大了,好不容易有了门好亲事,她们暗地里还为她高兴呢, 接过竟然又被妹妹抢走了。
明华小姐心底好,宽和善良,但凡有点良心的,谁不念她的好。
正在这事,脚步声传来。她们远远瞧见时陆明熙一行人,立即头也不回的散开。
陆明熙看见了,气白了一张脸。
之前她嫁进侯府的时候,这些人远远看着都要凑上来行礼,可现在呢,竟然一丁点儿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沉着脸,一路回去,远远瞧着那小院矮小的门,心里厌恶又憋闷,几乎不想回去。
“我最近出去了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实在受不了了,我已经寻好了去处,你呢?”
“我正在想、”
陆明熙刚走近门口,就听见里面扫地的两个丫鬟说着话,眼神顿时一厉。
两个丫鬟见了她吓了一跳,脸都白了退到一边。
陆明熙狠狠盯着她们,冷笑,“既然不想待在我这儿了,就快滚,我这就跟娘说,遣你们去庄子里去种地。”
两个丫鬟骇了一跳,却也不怎么慌乱。
她们是伯府的人,卖身契都在伯夫人哪儿,一夫人,可不能随意处置她们。
“奴婢谢小姐恩赐。”两个丫鬟还算机灵,没顶嘴,直接谢了恩,抬步就走。
见状,陆明熙心中更堵,却只能咬牙生着闷气。
她看着眼前的小院,恨得心都在疼。
可怨恨之余,她又有些茫然。
她小时候想着怎么独占秦氏的宠爱,少女时期想着怎么嫁给魏云台,后来想着怎么坐稳世子夫人之位。
然而——
秦氏的宠爱等她长大后才发现没什么用,魏云台如今恨她入骨,更因为她所做的种种直接被休弃回家。
曾经,她好像什么都有了了。而如今,她一无所有。
那以后呢,她该怎么办?
最好的,莫过于嫁给一个有能力又上进的书生。但这样的人选,又哪里是想有就能有的?
“夫人,请喝茶。”
小一捧上茶水,躬身退了出去。
孙氏拿起茶杯,茶水的香气袅袅扑鼻,她注视着对面的人,心中一时复杂。
陆明华和离后,过得好似不差。
也是,她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几间门铺子经营的好,府上的事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为人稳重,做事从容。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对面女子玉肌桃腮,唇红齿白,容色竟然比起在侯府时尤要更胜一筹,如同蒙尘的珍珠,被洗尽铅华般。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孙氏到了嘴边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
“夫人今日特意拦住我,可是有事?”陆明华捧着茶杯暖热了指尖,放在一旁,轻声问道。
之前孙氏递上帖子,她都拒绝了,索性孙氏还要脸面,没像魏云台一般去门口堵着。可没想到,她今日出来镇上散心,竟然被孙氏带人拦住了。
她态度并不强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软语相求。
左思右想,陆明华见她执着,想着便是这次不见,以后怕是还要有的折腾,就应下了。
最后,两人在街边的茶楼落座。
小镇繁华,这茶楼比起上京寻常茶楼竟也不差。
陆明华无话可说,左右打量了一番,见着孙氏莫名注视着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门,索性直接问道。
“明华,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孙氏先说道。
陆明华怔了一下,孙氏高傲,在某方面和魏云台甚至是很相似的。可不同的是,之前的魏云台,不能接受失败,但是孙氏却能很坦然的认下。
“我之前一直很不喜欢你,现在想想,竟很是可笑。”可不是可笑嘛,她们母子,都是被人算计。
往事已矣,陆明华不想再提,也不想再看别人提,直接问,“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云台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你也是被陆明熙算计了,你能不能,原谅他?”想着高烧醒后,憔悴躺在床上的儿子,孙氏心中难掩酸痛。
“母亲,我错了,我以为我知错了就能挽回一切,可……”被他伤害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魏云台这句话没有说完,只是怅惘的看着窗外,但孙氏知道他未尽的意思,她想说他没用,以前被一个女子哄骗,现在又因为陆明华不肯见他这样灰心丧气。
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孙氏安慰一番,思来想去,还是来寻了陆明华。
知道事情真相?
知道她被陆明熙算计?
陆明华心中一跳,之前种种,她也只是猜测,可眼下这意思是,侯府发现证据了?
“夫人,此事不必再提。”掩下心中种种,陆明华皱起了眉,说,“往事已矣,怨恨伤人,我不想为此耽误时间门,只想和过往种种划清界限,互不打扰。”
管它如何,既然已经挣出了那泥潭,她就不想再和魏云台扯上关系。
“魏世子是似以前般厌恶我也好,还是像您说的后悔知错了也好,都与我无关了。我自会过好我的人生,还请夫人看好世子,不要再让他来打扰我。”
“我走了。”陆明华说完,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起身,带着丫鬟们离去。
孙氏坐在雅间门,苦笑一声。
陆明华若是怨恨还好,自古男女之事,总是爱恨相交,无爱便不会又恨。可她这样,除了厌恶,竟是一丝其他情绪都没有。
那种厌恶,就像看到了不喜的东西,只想离得远远的。哪里还会靠近。
费尽心思见了陆明华一面,孙氏最后却只得无功而返。
她回了别院,却见躺在屋里十余日的魏云台正站在廊下看她,眼中不自觉的带着期待,问,“母亲,您是去找明华了吗?”
孙氏默了一下,先让他进屋。
魏云台的目光就黯淡了下来。
他不傻,若是此行顺利,孙氏不会如此。
屋内,孙氏说了此行前后,顿时寂静下来。
魏云台没有说话,脑中只是回旋着‘打扰’一字。
“云台,”孙氏想劝,却见他站起身微一摇晃,告退离开了。
“冤孽啊!”安静的屋里,她又叹一声。
本以为和陆明熙和离,是个结束。可魏云台对于陆明华的愧疚,却又好像是另一个开始。这姐妹两人,好像就是她儿子的劫难一般,兜兜转转,总也躲不过去。
“小姐,您回来了,元公子来了。”
陆明华刚回来,下人就来禀报,她也不觉得奇怪。
这些时日,元济安就没有一日不来的。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在正堂看见他。
“人呢?”她有些疑惑。
“我在这里。”旁边的书房中,燕元华应了一声,正低头看着书案。
“你一直没回来,李嬷嬷就让我上这儿来坐会儿。”见她进来,他转过头笑着说。
这个书房放的都是这些年陆明华精心收集的书籍,她有闲暇的时候会看看,但是大多却都是没看过的。
比起这些,她更喜欢蕴含人生百态的话本还有婉约动人的词赋诗书。
“怎么,没有喜欢的书吗?”晓得李嬷嬷请他来,想必也是为了让他寻本书打发时间门,陆明华问道,上前几步,才看见那案上放的是她之前写的字。
临的是一首叙写茶花的词。
“我在看你写的字。”燕元华笑道,眼中带着欣赏。
“这有什么好看的。”陆明华并不觉得自己写的字有多好,上前想要收起来。
“谁说的,明明很好,隽秀清丽,却又内含刚劲,这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写出来的。”燕元华可谓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陆明华一时竟没能回神,惊讶的看他。
她写的字,有这么好?
“女子写字,多是柔婉,美则美矣,却无甚风骨,明华,你与她们不同。”燕元华注视着她,上一个能写出这笔字的人,是他的母亲,当今太后。
她少时入宫,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后来生下两子,又一心筹谋让长子做了皇帝,自然不是一般人。她心中,有一口不肯服输的气。
陆明华也是如此。
“你又哄我了,哪儿有这样厉害。”陆明华嗔他一眼,心中激动片刻,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燕元华无奈,逗得人多了,这会儿他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可看着陆明华越发鲜活的眉眼,他又觉得甘之如饴,这副样子,可比她总是沉静从容的模样好多了。
“我可以试试吗?”他问,看向那些笔。
“自然。”陆明华倒是也有些好奇他的字,笑着应了一声,上前看着。
燕元华研了墨,铺开纸,提笔落墨。
落笔间门,笔走龙蛇,赫然是一手行书。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写的,正是凤求凰。
字势不断,分明气势磅礴,但提笔婉转间门,陆明华竟然看出了些许缠绵之意。
她心中顿时一颤,下意识去看正在写字的人。
燕元华写的很用心,眉眼不再是看着她时的那般灼热,变得沉静下来。
陆明华失神,发现元济安总是含笑,显得疏朗恣意,可他一旦敛了笑意,整个人就会如同现在这般,变得锋锐凌厉,如同出鞘的剑器。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虽然被压下,可近日来,却总是频频浮现,便如此时,陆明华忍不住想起。
但是,她又不想问。
心中隐隐的,总好似有一股忧虑般,仿佛只要问了,这一场美梦,便就要醒了一样。
“写好了。”燕元华说,抬眼,就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立即惊喜笑开。
那沉静转瞬间门消失不见,又变得灼热夺目。
若非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陆明华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写的真好。”没有多想,陆明华上前两步,看着这一笔字,口中称赞。
她或许不懂字,但是写出来好不好看,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笔字,就很好看,从落笔到最后,笔意都不曾断过,只是这么看着,那字里行间门的温柔缠绵之意,都满快要泄出来了。
凤求凰,无声默念,陆明华面上一热。
“送给你,拿这个换。”燕元华提着建议,拿起陆明华写的那张。
陆明华失笑,总算明白了元济安为何要写字,抬眼嗔了他一眼,说,“笔墨而已,又不是不给你,做什么来这一出。”说罢,又看一眼那凤求凰,心中一跳,她说,“我不要,你都拿回吧。”
“本就是写给明华的,你不要,就扔了吧。”燕元华很不在意似的说,细细将陆明华所书的茶花词卷好,收了起来,边忍不住去看陆明华。
陆明华面上一红,没说话。
好在,她如今已经知道,在比起脸皮厚这方面,她是比不过元济安的,索性也就不说话了,嗔他一眼,转身出去。
低笑一声,燕元华跟在她身后出去。
“对了,我那儿暖房里的花开了大半,明华可要去看看?”
“大半,都有什么?”陆明华立时就起了兴趣,着冬日萧瑟,连绿意都不见,更别提是鲜花了。
“我也说不上来,正等着明华看完告诉我。”
“不是有花匠?”
“花匠怎比得上明华?”
这人几句话下来,就要有一句不正经的,陆明华很是不解,以前那个从容疏朗的人哪儿去了,现在怎么,怎么这么……
她说不上来,忍住热意,直接熟练的无视,说,“那我就去看看。”
外面寒风刺骨,一片萧肃。花房中却温暖如春,百花盛开。
各色不同时令的鲜花一同出现在这里,争相斗艳,简直让人眼花缭乱,陆明华不由惊叹,面上笑开。
有了这么个花房,自那日起,隔三差五燕元华都能把人哄过来一趟。
他心中满意,总算不枉费他特意命人弄了这么个花房。
冬月不知不觉就要过尽,外面许多人议论着北夷使团抵达京城这个消息时,京中一封急信送到云山别院。
秦氏病重。
陆明华定定看着这封信,深深呼吸。她根本不想回去,可秦氏到底是她的生母,如今她病重,孝道在上,她必须要回去侍疾。
隔壁,赵十一也和燕元华在说这个。
随着北夷使团抵达京城,在云山的勋贵等差不多都回了京城。北夷霍乱边关几十年,如今一朝落败降了燕国,进京纳贡,这可是大事,他们自然要回去看看。
不过比起这个,燕元华更在意陆明华的事。
“这病,是真是假?”他问。
“属下等没有发现异常。”伯府内,他们的耳目有限,只能发现近来陆成颂没有异动,至于别的,就没有了。
燕元华沉思片刻,忽然问,“你说,半月前陆明熙找了陆成颂,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赵十一答不出来,却也觉得有些异常,忙道,“属下这就命人盯紧陆明熙。”
“准备准备,我们可以回京了。”燕元华看向隔壁。
赵十一心中暗松一口气,总算能回去了,陛下都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丝毫不知暗中发生的事,陆明华遣了人去告诉元济安她要走了,却得知他也要回去,不由高兴。
等到下午,一行人回了上京。
燕元华蹭着陆明华的马车到了城外,马车停下,他该回自己的马车了。
可他不想走,等回了京,以后再想日日相见,就难了。
“明华,回京后记得给我写信。”他再次重申。
“好好好,我记得了,每天都写,写完了送到福安街荣宝阁,对吧?”陆明华好笑的重复。
再多的离愁,在元济安这副啰里啰嗦的样子里都尽去了。
“对,记得,每天都写。”
“好好好,每天都写。”
“不能忘了。”
“不会忘得。”
里面两人一个依依不舍的说,一个好声好气的应着,外面候着的丫鬟都不由笑起来,赵十一几个也是止不住的笑。
他家王爷英明神武,怎么在陆小姐面前就成了这副样子。
这样磨蹭许久,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燕元华才动身起身。
再是如何平静,陆明华仍是有些不舍的,见着燕元华动身,她也一动,想要送送他,结果下一刻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明华,记得想我。”燕元华说。
“好。”这一次,陆明华没了羞涩,眼睛却有些酸了。
相伴许久,终觉离愁。
下一刻,她面上温热一触即逝。
陆明华惊愕抬眼,却见燕元华眼睛晶亮无比,灿烂笑开,起身出了马车。
面上滚烫,陆明华伸手捂住脸颊,仍旧不能回神。
刚才,刚才元济安竟然——
恍惚间门,她几乎连玉颈都红透了。
“走,出发。”燕元华飞扬的声音响起,坐上马车,先行离去。
上京盯着他的耳目众多,为了周全起见,他先走为好。
马车渐渐变慢,一直等到文安伯府近在眼前,陆明华才总算收了恍惚,让自己冷静下来。
“元济安!”她眼睛水润,扯着帕子没忍住轻哼一句。
进府,陆明华本来准备看完伯父后就先回去的,谁知,陆成文跟着就递给了她一沓信纸。
正是侯府送来的那些证据书信。
看完后,陆明华就沉默了。
“原来如此。”她叹了一句,之前还疑惑陆明熙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原来是陆成颂插手了。
“明华,”看她还算平静,陆成文心下松了口气,斟酌了一下,说,“这事,是你父亲不对,我准备把你过继到我和你伯母膝下,你意下如何?”
这场荒唐事,说到底,最无辜的是明华。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能挽回,如今只能试着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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