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陆明华做下决定后, 就不准备再回头。
她告别了陆成文和袁氏,坐上马车就走了。
“伯爷怎么不拦一拦?”袁氏有些担忧,到底是个女儿家, 虽然带够了护卫,还请了镖局的人, 可这样出门, 哪里能让人放心。
“明华这孩子,倔。”陆成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定下了,除非强行留下, 不然根本拦不住。不过, 这样,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神神秘秘的。”袁氏不解他的深意, 可见这他若有所思,不像是担心忧急的样子,总算放下了些许心。
宫内, 燕元华待了一会儿就想走,他还准备去找明华。
可结果,太后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母后?”他不解的看着太后, 心中忽然一紧,站起身不顾太后说话, 就大步往殿外走去。
太后也懒得费力气, 喝了口茶。
外面,燕元华看着守在寿康宫外拦着他的御林军们,只得回去。
“母后,您这是要做什么?您是不是派人去找明华了?”他有些不安的说。
太后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之前的事。
燕元华脸色大变, 忙就要往外冲。
“三天。”太后本来准备说五天的,可瞧着他这副样子,到底改了口。
燕元华没停,面如寒霜,身上的气势格外凌厉。
今日说什么,他都要出这个殿门。
“三天,如果陆明华毫不耽搁,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我就放你出去,到时候,我还会亲自找你皇兄赐婚,视她如亲女。”
太后的声音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中回荡,分外清晰。
燕元华到底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踌躇起来。明华介意的是什么,他一直很清楚。但人心一事,他也不能强求。却没想到,今日能在太后这里听到这样一席话。
“母后,当真?”燕元华回身,看着太后确认道。
“当真。”太后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
燕元华顿时就沉默了。
半晌,他又坐了回去,闭眼压住所有的不安的焦急,声音暗哑,说,“好,那就三天。”
三天能够走多远呢?
马车不停,起早歇晚,足够陆明华离开中州,到了偏西南的涿州,再走一日,就可以抵达济河,从哪里转乘船只,再走五日,便可以去到天下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显州。
那便是陆明华为自己挑中的地方。
远离京城,还有荆州,地处繁华,更容易遮蔽行迹。
夜色寒凉,马车里染着炭盆,却依旧挡不住天地间弥漫的冷意。
陆明华盖着毯子,听着禀报,她这次出来,李嬷嬷年纪大了,留在伯府,之前在燕元华那里寻来的护卫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同样留在了侯府。
同行跟来的,只有晓春几个丫鬟,还有陆成文派来的伯府护卫。在此之外,还有一行从上京最好的镖局请来的一队人马。
外面说话的,正是镖局这行人主事的人。
“陆小姐,外面天越发的冷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雪,再在野外歇息未免不安全。我想着,再赶赶路,一会儿去了前面的县城歇着。”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按理说应该安营歇着,可要是下雪,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就要出事了。
虽然赶夜路也不安全,可相比起来,他们宁愿冒险。
“就按镖头说的作罢,天气这样不好,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此行酬金,我再加两成。”陆明华温声道。
“多谢陆小姐,我代兄弟们谢过了。”镖头一喜,这一路起早贪黑的,兄弟们虽说已经习惯了,可能多挣钱,谁不高兴。
马车徐徐又动,昏暗的天在进了夜里后,更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镖队的人打着火把探路,这般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总算在亥时末进了前面的小县城。夜里城门本来已经关了,还是陆明华大方,直接拿了银子,好说歹说,才请了那人打开,放他们进去。
寻了一处客栈歇下,地方虽然简陋,可陆明华舟车劳顿这几日,也顾不上挑拣,等脚踏实地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后,竟然忍不住舒了口气。
晓春几个丫鬟伺候了她梳洗,拿了自家的枕被换上,稍加布置点了熏香。
淡淡的香味中,陆明华神困体乏,却久久不能入睡。
三天了,京中故人如何?
往后……
陆明华想着,怕是再也不能再见了,心中一痛。恍然间想着,原来,她竟是还想再见的。
但,也只能想想了。
既做了准备,她就不准备再回头了。
轻轻的扑簌声响起,隐约听见有人说下雪了。
闭上眼睛,陆明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没了意识,睡着了。
整整三日。
燕元华在宫中住着,死死忍着出去的冲动,等到第三天下午,他再次站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几乎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母后,我要去找她。”甚至都不必问太后陆明华到底有没有回头,燕元华直接道。
他太了解陆明华了,她对别人恨,对自己更恨。
她是,不会回头的。
刚刚下午,跟着陆明华的人还没有传信回来,可太后看着眼前短短几日就憔悴下来的儿子,到底没说什么,放了人走。
只是——
“眼看着要下雪了,等雪停你再动身吧。”她不放心的说。
燕元华摇了摇头,没说话,开口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太后叫住他。
燕元华很着急,看向她目含催促,心心念念都是去找到陆明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明华往南边去了,这是路途,去吧。”太后取了纸给他。
眼睛睁大,燕元华不由惊喜接过,仔细看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多谢母后。”
“你啊,去吧,去吧。”瞧着他高兴的样子,太后心里最后那丝不情愿也散了。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
这才三日没见到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真错过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着了。罢了罢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燕元华笑意迅速淡下,还没有找到人,不到高兴的时候。
他行礼退下,大步离开。
“这孩子,怕是还是有些怨我了啊。”太后轻叹一声。
“太后想多了,王爷自小就是这样,您等着吧,过些时日就好了。”跟她最久的嬷嬷含笑劝慰。
太后面色稍缓,片刻后,又叹,“看来啊,我该准备着办喜事了。”
听着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再仔细一看,她分明是笑着的。
燕元华回了王府,丝毫没有耽搁,点了人马,直接就奔着城外走了。
“王爷,我们该往哪边走?”
“西南,看看,这是路线,你们谁认得路?”燕元华拿了纸出来给他们看。
百余亲卫全都看过,各自辨认,倒是能认出来大半。
“那到时候就由你们指路,走。”燕元华一扯缰绳,黑色骏马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他们赶了半夜的路,丝毫未停,可夜色难行,寻常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要走两个时辰。
但是没人抱怨,都跟在燕元华身后。
几骑走在前面探路,一段时间后换过。
半夜时,风雪至。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没过多久,入目便是一片银白。
“王爷,”赵十一想劝,这样大的雪,遮掩了路程,若是走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意外。
“不停,继续走。”燕元华抬手拦住他的话,黑色大氅领口镶嵌的黑狐皮上落满了雪,随着他的动作洒落。
他的掌心一片血渍,未好的伤口在这一路疾行中裂开,血肉翻滚。
他执意如此,谁也不敢再劝。
漫天雪意之中,探路的人越发小心,一路紧张,不知不觉,终于到了天明。
而这个时候,路程也才行过一半。
雪路难行,按照燕元华手中的路线图,他们快马疾驰,还要走上大半日才行。
粗粗用了点东西,燕元华根本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可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吃了些。然后,继续上路。
小县城中,陆明华早起,便见入目之处,一片银白,街上的雪都能没过脚踝,真是好大的雪。
用完膳,瞧着丫鬟们开始收拾,晓春说镖头求见。
外面,镖头本以为这样差的天气,雇主又是个年轻小姐,应该就歇下了,可没想到,丫鬟们收拾东西,眼看着,还要走,这才找来。
“陆小姐,雪路难行,根本看不清路,我们骑马还好说,您那马车,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您看,要不等雪停了再走?”他提议道,心里有些惴惴,虽然这两天看着陆明华挺好说话的,却也不确定对方这次能不能听话。
陆明华怔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
她急着想要离上京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没想到,最后拦住她的,竟然是风雪。
抬眼看向外面,失神片刻。
她心中泛起些许微弱的喜意,又被迅速的压下,闭眼而后又睁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陆明华让自己不要乱想,勉强平静道,“那便罢了。”
声音很轻,若有若无的叹息飘在空中,转瞬间就散去。
见她听劝,镖头心中一喜,立即称是然后离开。
不多时,伯府的护卫也来了,得知陆明华的决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又说了两句,“小姐这样决定是对的,大雪遮路,也看不清路况,万一陷进去说不定还会弄坏马车,届时更费时间。”
“我知道了。”陆明华说。
发现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护卫没再打扰,退下了。
天上的雪没停,断断续续的下着,一会儿是点点银屑,一会儿是片片鹅毛。
陆明华呆在房间里心不在焉,看看书,看看雪,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半日。外面晓春送来了午膳,她用过之后,决定小睡一会儿。
骏马停下,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燕元华坐在马车,听着斥候的禀报。
“属下问过了,昨日陆小姐的马车的确经过了这里,然后出城,往那边去了,按照推算,应该在野外扎营,但是有这场大雪在,那些镖师应该会赶往下个现成,大概是这里。”
前些日子,燕元华在宫里不能出来,跟在陆明华身边的人又发现她离开,赵十一本来准备让人去追,却被太后的人拦住,不过他也没闲着,很是打探了一番,将陆明华坐的马车什么样子,都跟了什么人都打探的清楚,等燕元华一回来,立即都禀报给了他。
这会儿,这些亲卫散开,就是在循着马车的消息去问各处的人。
“走。”燕元华听完,见着人都到齐了,立即出发。
马蹄践破雪地,扬起一片银白。
百十余亲卫拥簇着燕元华,迅速远去。等着人走远了,附近的人才敢好奇议论两句,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燕元华抵达了县城外,亲卫前去问过守着县城的差役,得了答案,不由面带喜色过来,说,“王爷,我们没弄错,陆小姐就是来了这里。”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找对地方就行,燕元华吩咐了人去探查陆明华的踪迹,一行人没有妄动,现在这里等着。
赵十一有些担心,说,“这半天了,也不知道陆小姐会不会启程了。”
“她不会,”燕元华肯定的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她思虑周全,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她定然清楚。”
要走了,还记得让母后拦住他,可不是周全。
总算找到了踪迹,燕元华才算是有心情开始想这些,心里气闷又无奈,但眼看着要见到人的喜悦,到底占了上风。
“真没良心。”他说。
赵十一心里呵呵,没说话。
他家王爷能说这个话,可他要说了,肯定又得挨教训。这一点,他已经在无数次吃亏中明白了。
县城不大,找人也格外方便,更别说亲卫都是熟手,直接找了个地头蛇。
满街的雪挡住了本应该清脆的马蹄声,镖局的人还有些惊讶正想着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见他们在客栈外停下,四下散开,竟呈现出将客栈包围的姿态来。
众人心中一凛,立即准备起来。
看着眼前的客栈,燕元华丝毫不停翻身下马,大步往里走去。
赵十一几个亲卫随行,刚一进去,就对上了那些镖局的人警惕的视线。
“昨日入住的女子在哪儿?”燕元华看向掌柜的问。
掌柜的心颤,正要开口,就被镖局的人拦住。
“你想干什么?”他们既然接了镖,就要保证雇主的安全,就算两方力量悬殊,也没有立即就束手就擒的道理。不然,若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找他们镖局护送。
赵十一等人看向他们,倒是有些欣赏他们的勇气,不过……
正想着说话,就听到楼上嘭的一声,一众人顿时看去,就见伯府的护卫匆匆下楼,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跪下行礼,口称,“小人拜见王爷。”
王爷?
客栈里的人都惊了,愣了一下之后哗啦啦全都跪下了。
“明华呢?”燕元华开口问。
护卫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位主竟然是来找他们小姐的,他不敢隐瞒,却又知道这样不妥,一时说不出话。
燕元华有些不耐,越过他直接上了。
护卫站起身想要阻拦,被亲卫按住了。
“护卫莫急,我家王爷与陆小姐是熟识,不会有事的。”赵十一安慰了一句。
熟识?
众人心中顿时微妙,不由想到,之前那陆小姐这样着急赶路,不会就是为了避开这位王爷的吧,莫非……
一群人浮想联翩,燕元华上楼,迎面就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丫鬟正守在某个门外。
见着是他,那几个丫鬟显然有些吃惊,就要上前行礼。
燕元华抬手拦住,道,“明华呢?”
“小姐正在午睡,还没有醒。”她们刚才正想着要不要把人叫醒,燕元华就上来了。
这一行人大张旗鼓果然,实在让人心惊,晓春迟疑了一下,瞧着燕元华眉眼冷沉,连着之前常见的笑意都变得淡淡,心里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说,“小姐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每日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奴婢们一时就没敢叫醒她。”
燕元华不由皱了皱眉,没让她们说话,轻轻推开门进去,就见简陋的床榻上,陆明华正睡着,眉心微蹙,竟连睡梦中都带着烦扰。
他满头满脑的难过怒火,在这一刻,忽然就散去了。
狠心抛下他,明华也不好受,他这样想着,竟然微微的有些欢喜。
外面丫鬟急的团团转,哪敢放心就这样让燕元华呆在自家小姐的屋里,可拦又拦不住,只好竖起耳朵注意着。
听了半晌,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悄然看了一眼,就见燕元华正坐在凳上,安静的看着自家小姐,才算放下了心。
陆明华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隐约听到些动静,本来要醒,可不知怎的,却睡得更沉了。
睁眼醒来时,她浑身都懒懒的,几乎不想起身,可刚一抬眼,就瞧见了一个屋内本不该有的人影,她一惊,支起身愣愣的看去,竟然不能回神。
燕元华深深的看着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见她愣住,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抑制不住的惊喜,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跟我回京。”他把话咽下去,有些硬邦邦的说。
他千辛万苦追来,满身憔悴,衣衫凌乱,披着的大氅还在滴水,可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全然不见责骂怨恨。
陆明华想笑,可落下的,却是泪。
“你别哭。”燕元华皱眉,有些无措,想要上去哄,却还记得自己正在生气,忍住了。
陆明华不说话,只是哭。
“明华,”看她不停,燕元华坐立不安,到底耐不住,唤了一声。
“你别哭了。”他说。
泪水止不住的留,陆明华抬袖掩住,哽咽着说,“你追来做什么?”
她忍不住的欢喜,又很是委屈。
她招惹不起,都已经躲开了,他却抓着不放,她心中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说了要娶你,”看她哭,燕元华可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明明他是被丢下的那个,他该理直气壮的,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小心翼翼,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
“未来的妻子跑了,我自然要追来。”
“京中那么多好女子——”
“可她们都不是你。”燕元华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他声音很沉,便有了十二万分的认真,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娶你,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
“可是明华,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他声音中带着些委屈。
“我相信你的,”陆明华放下了袖子,露出一双泪眼,看向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却只是勾了勾唇角,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只是嫁给他,太难了,难到让她却步。
“那你跟我回去。”燕元华抓紧机会说,又道,“我忍了三天,母后说了,只要这三天我呆在宫中,她就亲自找皇兄为我们赐婚,她说她会把你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
陆明华愣神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会是太后说出口的话。
等等,三日?
意思是,他昨天才动身?只是一夜半日就赶到了这里?她不由睁大眼。
“明华,母后很喜欢你,”燕元华站起身,上前站在床边,弯腰轻声哄劝,“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你先把大氅解了。”定定的看着她,许许多多的痕迹陆明华看的分明。瞧着那未干的鬓发和尤在滴水的大氅,她心中酸涩,低声一句。
燕元华听话抬手,立即解了,正要扔到一边,就听见耳边若有似无一声似乎在叹息般的‘好’。
他愣神,下意识看向陆明华,问,“明华你说什么?”
“我说好。”陆明华说。
再多的犹豫,再多的迟疑彷徨,在看到他追来,在看到他忍着委屈难过,小心翼翼温声哄她的样子,就都散去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不过是再来一次,她忽然生了勇气,愿意再去试试。
燕元华还在怔着,他无数次想过要怎么劝说她,唯独没想到,会这样干脆。
他定定的看着陆明华,忍不住笑开。
有些傻。
陆明华心道,坐起身,轻轻靠近了他的怀里。
这个怀抱一如上次般温暖宽阔,耳边的心跳一声声又急又沉,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背。
“明华,你答应我了,我没听错,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不,你就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口中语无伦次的说着,最后变得坚定,仿佛生怕陆明华改了主意一样,燕元华伸手,将怀中人扣进怀里。他有些美滋滋的,这还是明华第一次抱他,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不高兴。
“不反悔。”陆明华轻笑。
“那等回去了我就找皇兄赐婚。”
“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府邸,我立即让人去修。”
“好。”
“婚期就定在明年好不好?”
“……好。”陆明华这个好应得有些艰难,脸颊又感觉到了热意。
“就定在三月里,草长莺飞,不不不,还是正月吧。”
面对着得寸进尺的某人,陆明华不想说话了。
“到时候我带你去逛灯会,等开春了,我就带你出去踏青,你要是喜欢,我们还去别院住着。”
她不说话没关系,燕元华自从她答应后就变得兴奋起来,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
听着他的话,陆明华竟也忍不住去想,不知不觉,就笑了。
“好。”她轻声应着。
“我陪着你放纸鸢,你喜欢秋千,我们再做一个,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这般说了许久,燕元华的兴奋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明华,你不要怕,我说的是真的,母后很喜欢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放轻了声音,努力传达着自己的笃定。
“我相信你。”陆明华不相信太后,可她愿意相信燕元华,她直起身,看着燕元华微笑。
燕元华眉眼舒展,看着她笑,越发的有些傻了。
陆明华轻笑,准备起身,眼尾一动,就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顿时一惊,忙伸手去拉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话说完,她回了神,拧起眉,说,“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面对这种能让陆明华心疼的机会,燕元华格外老实。
“你,”陆明华抬眼,想要瞪他,却又底气不足。
说到底,要不是她离京,这人也不会这样。
心里的气恼一时间不知道该冲谁发,陆明华起身踩着绣鞋,拉开房门让丫鬟们准备热水伤药。
晓春立即安排了人去找,见着屋里两人坐在那里,自家小姐捧着瑞王的手细眉轻蹙,心里很是松了口气,看样子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们出来之前,什么都是准备齐全的,伤药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都放在马车上没取下来,丫鬟下了楼,就被大堂内一片人惊了一下。
“怎么了?”赵十一立即去问。
丫鬟之前没少见他,倒是不怕,说了事情。
“用这个就行。”赵十一出门之前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燕元华急着赶路,只是撒了药就走,这会儿立即取了出来给丫鬟。
丫鬟接过,听他说了用法用量,忙上楼去了。
楼下,一众亲卫顿时松了口气,能想起来上药,看来没事了。
对视一眼,一下子都笑了。
煮好了热水,陆明华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给他擦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燕元华。
燕元华想说不需要这么小心,可看着她眉眼垂下,细眉轻蹙,有些心疼又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受用,就没说话。
这般忙活半晌,总算把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陆明华又取了药为他上上。
这药效果好,就是上上了会很疼,燕元华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住没发声。
陆明华丝毫没有察觉,取了布为他裹上,细细包好,才算松了口气。
“好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她口中叮嘱,抬头去看燕元华,很不赞同的说。
本来伤口并不大,可被他这样一番折腾,可谓是皮开肉绽,这个样子看着就疼,他竟然丝毫不显。
“我粗心大意,要明华一直看着我才行。”燕元华忍不住笑。
眼睫轻颤,陆明华低头收拾起药,边问他,“你路上用饭了吗?”
“没,我忙着找你,不想吃。”
“这怎么行!”陆明华顿时就着急了,起身去找了丫鬟安排,回头就见他在冲她笑。
“还笑,你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是吗?”她心中恼意更甚,又想起了这人身上的旧疾,这般冒雪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等用了膳,你就赶紧去药浴。我让人去准备水。”她说着,又出去叮嘱一声。
她前前后后的忙活着,燕元华面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
只要她在,做什么都是好的。
用了膳,又撵了人去泡药浴,再一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外面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声中,听了行人的话,陆明华才恍然,今天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年。
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
新的一年,又快来了。去年这个时候,陆明华一个人呆在山上的别院,今年——
门吱呀一声,燕元华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进来,上面是织锦的团花如意纹,样子有些粗陋,却已经是这个县城能买到的最好的衣裳了。
他来的急,根本没带行囊,这是刚才临时让人出去买回来的。
红色鲜艳夺目,寻常人总会被压下,但被燕元华穿来,竟显得张扬热烈,陆明华恍然觉得,什么黑衣苍青苍蓝,都比不上这样一身红衣。
这简直是最配他的颜色了。
她定定的看着,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燕元华低头看了眼,若有所思。
陆明华回神时瞧见,眉梢一跳,下意识说,“你穿黑衣或者别的颜色也都好看,不用整日穿红衣。”
这样子她可太熟悉了,之前燕元华连穿半个月黑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明华误会了。”虽然他这样想过,但是燕元华想的更多的却是——
“我只是在想,等到成婚那日,我穿着大红喜服,明华会不会也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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