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户口(沈四宝疯了)
俗话说得好, 两权相害取其轻。
沈四宝也不想的,但他决不能承认偷药品专利。
倒不是药品专利值价,整个慈心厂打包, 才两千万的盘子, 它不值几个价, 但它牵涉到了东海市最大的社会大哥, 公安们四处寻觅的那条大鳄鱼。
他作为一名小喽喽,其实也没见过大哥的庐山真面目,可药品专利就是由社会大哥联络, 往外卖的, 他一旦招供,就会损害大哥的利益。
那他即使坐牢,也会被人弄死在监狱里。
相比之下,拐卖儿童才能判多久, 更何况他只是个协同犯罪的共犯。
所以咬着牙,他上前,叹口气说:“妈,我对你和秦秀可不薄,你怎么能偷厂里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判刑的?”
秦老娘一下愣住了:“女婿,你可别血口喷人, 这东西是你大清早拿给我的。”
“妈你想想, 这东西是普通人能拿到的吗,我目前还不是书记,我连书记办公室的钥匙都没有, 我怎么可能拿到东西?”沈四宝反问。
秦老娘手拍大腿:“四宝,你咋跟顾谨说的一模一样?”栽赃她。
这时领导们一个个的也全出来了, 当然是由马书记带头。
他虽然马上就该退居二线了,但毕竟俩儿子都在职能单位工作,女儿马明霞还是药研所的主任,后继人材得力,人们就尊重他,金荃,林东他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秦老娘一见马书记,自以为找着后台了,忙说:“老马,四宝是个奸臣,他偷了厂里的东西,要栽赃,诬陷我,秀儿就是他害的,他还想害我。”
马书记正在跟公安们交流案件的具体情况,乍一听药品专利被盗,也是一惊,再看沈四宝时,眼中带上杀气了:“四宝,你私自进过我的办公室?”
毕竟是女婿不是儿子,马书记老奸巨猾,立刻就想到了,沈四宝怕是起二心了。
面对着这种突发情况,沈四宝也不知该做何解。
他硬着头皮说:“马书记,我明天就能拿到钥匙的,怎么可能去偷东西,但是您的钥匙是不是给过库管,库管从你那儿拿的?”
库管就是秦秀,而她从库房往外倒东西,这事马书记知道,但因为是自己的女儿,而且拿到好处他也有份,所以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一念,他也认为这也是种可能。
“秦秀太不像话了。”为了撇清关系,他说:“这事必须严醒。”
春老娘现在是惊弓之鸟,一看马书记偏着沈四宝,愈发相信顾谨说的是真的了,一急就往外捅丑事了:“老马你啥意思,当初你下乡时,瞒着已婚的事实跟我睡觉,生了孩子又不认账,现在跟着外人,也不信我闺女了?”
一任书记干到底,眼看退居二线,从明天起就能做慈心的太上皇,却被个老太太当众扒脸,马书记受不了,勃然大怒:“这个老太婆,你胡扯什么呢?”
又对公安说:“我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但只要危及慈心厂的安全,该抓抓该判判,不要容情 。”边说,他还在边向秦老娘使眼色。
要平常,秦老娘会明白,会听,会忍气吞气。
可刚才毛哥和公安那场大战吓破老太太的胆了,她怕被公安抓,更怕被混混捅,她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此时得不到马书记的庇护,干脆就开始耍泼:“马光明,你个臭不要脸的,当初扒裤子强奸我我都没告发你,你现在还敢害我?”
马书记都快挤成斗鸡眼了,可这老太太全然不接他的茬不说,还拆台?
他怒道:“公安同志,赶紧把她带走,专利的事报到公安局,让公安严判,狠判,以制治这种盗窃厂里公物的不正之风。”
秦老娘也吼起来了,直接开始扒底裤了:“马光明,当时秦秀在医院,孩子一出生就诊出心脏不全,我本来想偷个大胖小子的,是马明霞让我偷的林珺闺女,还说林珺有的是钱,她还会制药,能治得好孩子的病,要说偷孩子的主谋是你的亲闺女,马明霞!”
马明霞正好也赶来了,一听急了:“老太太,你不要胡说八道”
“啊呸,秀儿没生孩子之前,同是姐妹,你正眼瞧过她一眼吗,听说她生的孩子有心脏病,你突然就跑医院来了,还往林珺病房跑了三回,不停的夸她闺女长得漂亮,还说要是抱给四宝,他准喜欢。你打量我老太太糊涂吗,你就是想让我换了林珺的孩子,至于为啥,你自己能不清楚,你就是希望她被病孩子拖累着,当不了书记。”秦老娘看似傻,可她居然说的有理有据。
此时公安虽然一直在劝围观者远离,可偷换孩子就够叫人惊讶的了。
这还扯上厂内高层的权力斗争了,谁不想听?
太丑恶了,明天就要光荣退休的老书记和他在药研所当主任的女儿,几句话被个老太太当众把脸给扒了。
人围了里三层围三层。
众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哗然:这才是真相啊,林珺本是最好的书记苗子,半路折戟,可不是因为有个病孩子的原因。
所以大家敬爱的马书记竟是这么个货色?
马书记一看引火烧上了他全家,指着秦老娘说:“老太婆,你不要放屁,孩子是你伙同沈四宝,秦秀偷的,明霞一概不知情,事情跟我们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停挤眼色,还是希望这老婆子能背下一切。
可秦老娘现在哪还会忍辱负重,当众一场闹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马书记拿她连个屁都没当,秦秀和马明霞虽都是他的女儿,可涉及利益,他舍的是秦秀,不舍马明霞。
而因为沈四宝跟秦秀结婚了,一直对秦秀很不错,秦老娘于他还寄着些希望,回头又说:“四宝,你比马光明可好得多,你替娘说句公道话吧。”
沈四宝只想撇清自己:“妈,您偷专利是事实,认罪伏法吧,争取宽大处理。”
所以她们娘俩就这样被男人抛弃了?
一个个的,马书记骗她身子,害她孤身抚养女儿,还被人骂了一辈子破鞋。
沈四宝欺骗秦秀,现在连她都害上了?
秦老娘的心彻底死了,可也活了,她尖声说:“沈四宝,马光明,你们一个都甭想逃过,我这儿有证据,能证明你俩都参于过偷孩子。”回头看顾谨,她说:“只要你不让我坐牢,我就把证据全给你。”
围观群众哟呵一声,居然还有证据?
真相就在前方,但证据也很重要,顾谨容声说:“我答应你。”
秦老娘换孩子的时候可没想到,最终能保她不坐牢的,会是顾谨。
她高声说:“我知道妍妍的原始病历在哪儿,所以马明霞你不要嚣张,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马明霞眼冒金星,想当年她引产,是在拿到丈夫的赔偿金以后才引的,因为她有孩子,法院才把保险公司和厂里的,加起来一大宗的巨额赔偿判给了她。
而为什么她要抱着半夏去一趟医院,是因为她把孩子引产了,可她得向公婆交差,正好妍妍有心脏病,她和马书记商量了一下,灵机一动,就用了个两个换三个的法子,把妍妍的,水打湿的原始病历拿给公婆交差,对他们说孩子已经死了。
赔偿款已经被她拿走了,一份水湿过的病历糊弄了一下二老。
他们虽然伤心,可也无可奈何是,只能倒霉认栽。
但这件事连沈四宝都不清楚,秦老娘哪知道的?
马明霞惊愕的看看秦老娘,再看看马书记,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
是她爸告诉秦老娘的,所以她爸和秦老娘,不仅仅是年青的时候出过轨,这些年也还一直保持着肉体关系吧。
她也是气极了,尖叫着朝着秦老娘撞了过去。
幸好公安眼疾手快,制服了她,但这时不知哪里杀出个女人,也朝着秦老娘冲了过去,还在尖叫:“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敢害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幸好公安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了
而这,居然是马书记的爱人,付梅女士
她原来也在厂工作,在药研所干出货工作,向来说话声音柔柔的,非常温柔的一个女同志啊,但生生给逼成泼妇了。
见公安不让她打秦老娘,她转手又去撕马书记了,一把扯了下去。
此时公安已经制止不住了,现场围了几十号人。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马书记直接被爱人薅掉了一头头发。
哦不,应该说原来马书记本就是个光头,但他常年戴了假法。
突然被扯掉假发,马书记又要护脑袋又要抢假发,慌乱中才戴好,脸已经被妻子抓成大花猫了,又气又恨,他也不甘示弱,突然扭头,朝着沈四宝的眼眶就是一拳头:“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还跟顾谨比,你简直屁用没有。”
而马明霞母女还追在后面,正在打马书记。
付梅尖声厉吼:“你个管不住裤裆的烂货,你臭不要脸。”
一把一把,全是抓在马书记的光脑壳上,把一颗光卤蛋生生抓成了虎皮蛋。
马明霞更是厉声尖嚎:“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管秦秀的烂事。”
现场扭打成了一团,血流成河。
体统全无。
直到达队朝天鸣枪,一声喝:”谁再动手,统统捆麻绳”大家这才停了下来
拐卖,还多人参于,当然要一起抓,但公安只有两副铐子,一副还给了提前被带走的毛哥,于是就只赏了马书记一副。
马明霞和沈四宝,秦老娘几个则喜提麻绳。
而目前查的,只是婴儿拐卖案一事,盗窃药品专利的事还没形成证据琏。
一码归一码,虽然顾法典急切想看到的,是沈四宝承认盗窃专利,供出他头顶的那只大鳄鱼,并把一帮坏人全突突了的事。
但公安为了不造成围观和轰动,是不会在现场办案的,这会儿就开始戒严,驱赶人群,并进行下一步的侦破工作了。
不过案子虽然还没审理完,但可以确定的是,半夏确实是顾家的孩子了。
顾灵看着一群人被捆走,突然想起件事情:“哥,你做dna,花了二十多万吧,现在孩子认回来了,那钱不就白打水漂了嘛,赶紧去打电话呀,咱不做dna了,把咱的钱追回来,二十几万呢,放股市上,一天能赚你一月的工资呢。”
如今正是炒股热的年代,顾灵下岗后再没找工作,主业就是炒股。
二十万做个dna,在她看来,太可惜了一点。
但顾谨却说:“不,dna必须做,因为这个案子目前并不明朗。”说完上车,他跟着公安走了。
且不说这些,此刻起,顾灵成慈心厂的名人了。
太多人知道了俩孩子抱错的事,但都是一知半解,于是要问顾灵打听情况,一个上午,她讲的嘴皮子都干巴了。
林旭有个朋友是记者,打电话聊了一下,嘿,那记者说要来采访,报道。
顾灵一听,立刻住嘴,跑了。
要上报纸,那得拍照啊,她专门跑出去又买了几套新衣裳,还买了好几套漂亮的小发卡和头花,就等记者来了以后给半夏穿,拍照,让她上报纸!
至于小半夏,因为哥哥嫌外面吵,带回了家属院。
而现在,虽然她还没见到林珺,可她已经感觉到身为林珺女儿的骄傲和自豪了,当然,随着越来越了解妈妈,她也更加担心妈妈了。
吃完晚饭,爸爸还没回来,法典哥哥才写了几个字,就说家里太热,热的他脑壳冒烟,想下楼写作业,在顾灵看来,他写的字像鬼画符,而且是个懒鬼,这纯属偷奸耍滑。
可在半夏看来,哥哥能写七个字,就比她原来的二狗哥哥厉害,还主动帮哥端水杯,拿把小扇子,因为哥哥脑子热的冒烟了嘛,还贴心的拿了小扇子,扇头。
顾法典其实是为了等爸爸,下了楼,字写的简直像钟馗的驱鬼符。
两只眼睛滴溜滴溜,专看着路口。
而他们兄妹一下楼,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就开始无脑夸了。
“林珺的儿子就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有个大妈说:“看点点写字的样子,就知道他将来是上清华北大的料。”
还有个大妈说:“我越看半夏就越觉得她像林珺,林珺五岁的时候就会给我开药方呢,我这两天胃不舒服,不行让半夏试试,给我也开个药方子?”
说着,她还真问半夏了:“丫头,我消化不好,你说我该吃点啥药。”
半夏惊讶的是:“奶奶,我妈妈五岁就会给人治病的吗?”
“你外太公是大中医,你妈从小跟着她,当然了不得,七岁就会针灸,还给我灸过胳膊呢,一针下去,我的胳膊再也不疼,不酸了。”肖大妈说。
另一个叫林大妈的,是林东母亲,也是林珺本家,笑着说:“这事我最有发言权,我家林东比林珺大三岁呢,那会儿长癞头疮,抹啥药都不好使,我们都当他得成个秃脑瓢,就是林珺给他配的药,一抹瘌头疮就好了,一头头发又浓又密的,都快五十的人了,愣是一根没掉!”
说起林东,近半百而一头头发浓密冒盛,谁不羡慕嫉妒?
半夏激动的想哭,抓住林大妈说:“奶奶,林珺妈妈还会干什么,你全讲给我听,好吗,求你啦?”扇子呼搧呼搧,她说:“我给您打扇子。”
“她呀,能起死人肉白骨。”林大妈扇子一搧,来句重磅的!
虽然半夏不懂啥叫个起死人肉白骨,可小河豚已经憋足了气,静听下文。
别的大妈也全凑过来了,眼巴巴的听着。
“她17岁那年上大学,碰上一虎背熊腰的学生,断言那个学生要不去医院就活不过三天,你猜怎么着,那学生愣是不肯去,找他都不去,非说自己好好的,没病,结果第三天的晚上,要不是林珺夜闯男生宿舍楼,带着银针去救他,他就得心肌梗死。”林大妈说
半夏心中,已经有妈妈夜闯宿舍楼的勇武姿态了
林大妈讲起来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林珺妈得的是癌症,西医说已经恶化了,开不了刀,人顶多只能活两个月,可林珺愣是配着中药,让她妈多活了足足五年。”
小女孩手里的扇子停了,扭头看哥哥,就见哥哥咬唇笑着,也在看她。
却原来林珺妈妈不但漂亮,还是个能救活死人的神仙,菩萨呀。
既然她那么厉害,将来肯定可以治好爸爸的癌症吧
那他们全家就可以永远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了呀。
这样一想,半夏激动的都要哭了,她甚至已经等不到明天,现在就想见妈妈。
可这时肖大妈又叹了口气:“可惜后来她就变了,唉!”
顾法典本来作业写得美滋滋,骄傲又膨胀的,可也撇下了嘴角,吸起了鼻子。
半夏一颗小心肝儿简直攥起来了:“我妈妈到底怎么了呀?”
妈妈那么好,怎么就会变了呢
肖大妈不想惹孩子伤心,折衷了一下说:“也没啥,就是后来脾气坏了点。”
林大妈怕孩子太担心,也说:“她不论咋变,都不打孩子的,就法典,她也没打过呀。”
原来只是脾气坏呀,半夏大松一口气。
秦秀的脾气可坏了,要不是真的打死了她,让半夏的魂魄离家出走两个小时,她是不会离开秦秀的。既然林珺妈妈不打小孩,半夏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一步都不离开。
想想真是太激动了,真想早点见到妈妈。
林大妈想了想,又说:“其实林珺也苦,法典出生那年她妈就得癌了,后来还瘫痪了,照顾一个瘫痪的癌症病人,还要工作,脾气坏点,难免的嘛。”
肖大妈手打扇子,悄声说:“但她会动手打人呀,你看妍妍死后她把顾教授给打的,又不是顾教授的错,她个女人,打男人……”
“可顾教授也打她了呀,我好几回见林珺身上也有伤”林大妈说
肖大妈猛摇头,声音更小了 :“我听人说那都是她自己弄的,她为了离婚,故意自己打自己,就是不想跟顾谨过了,我听说她那时候已经变心了!”
顾法典刷的一甩作业本,拉过了妹妹:“走吧,上楼。”
“可哥哥在家写字,脑子要烧坏的。”半夏说。
顾法典心里闷了就想打篮球,而且已经好久没打过了,遂一本正经的说:“作业明天再写,你陪我去打篮球,那个凉起脑子来特别快。”
“好的,陪哥哥打篮球,凉脑子喽!”半夏已经跑起来了。
当然,打篮球很能凉脑子,因为哥哥上了篮球场以后,头上就不停的在流汗。
他还流了好多眼泪,边往篮板上扔篮球,边流着眼泪。
半夏觉得,哥哥应该不是脑子热,而是脑子里面进水了。
你看他脑子里的水不停往外流,等全流完,他就会变聪明哒。
……
转眼就是两天,关于记者采访的事,被顾谨给制止了。
所以顾灵白高兴了,他哥怕孩子出了名要给人指指点点,不让采访。
握着电话,一会儿拿起,一会儿又放下,顾灵时不时看看表,再看看半夏,急的直转圈。其实她早就想告诉父母半夏的事了。
就林珺,虽然明知就她那臭脾气,回来就会吵吵闹闹抢孩子,说不定还是当年那套拳法,要给她哥一通暴揍。
可顾灵也想赶紧通知,让她回来见女儿的。
但既然秦老娘吐了口,这案子就该结了呀,为啥公安还不来电话?
着急,急的顾灵直转圈儿。
突然电话响,是赵霞,说:“顾灵同志,按理这个案子不该这么早结案的,但考虑到顾博士认女心切,我们决定把它列为两个独立的案子,分开审理,你带上户口本,把半夏也带上,来趟海东分局,今天,我们正式给小半夏改户口。”
孩子顾灵早打扮好了,今天半夏脑袋上是花的主题,卡了一头小花。
裙子上全是摩登字母,什么卡拉永远ok,i love you,点头yes摇头no啦。
总之就一个字,洋气!
而刚一进公安局,半夏就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顾谨爸爸的荣耀和骄傲。
公安局是个大院,院外排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基本都没挂牌照。
有些车是锁的,但大部分开着,里面坐的也大多是黄毛绿毛,头发像稻草一样的人,而且无一例外都开着音乐,车里的人就跟触了电似的,跟着音乐乱摆。
进院子就更热闹了,一排全是醉汉,被麻绳拴着,有的吐,有的唱,还有人耳朵上罩个暖耳朵的,摇来摆去。另一排则是身上挂彩的,你鼻子破了,我耳朵流血,他的脑门上一个大包。
半夏进城不久,于这些人一个个的看着,简直新奇的不行。
顾灵却捂她的眼睛:“那些可都是流氓,咱半夏多干净的眼睛,不许看他们。”
半夏好奇啊,偏要看,给顾灵一把抱起来,进办事大厅了。
赵霞正好在等她,顿时一声喊:“大家快来看呀,顾博士的闺女来呀。”
顾灵立刻把半夏放到地上,后退两步。
一身洋气,再兼头上全是花发卡,行走的圣诞树呀这是。
公位上有人抬头,一看:“这就是被人换走的小狸猫?”像只小花猫。
另一个笑的嘴巴特别大,说:“说什么了,这是小太子,不对,小公主。”
“犯罪分子的手段是很厉害,但咱们顾博士更厉害,这种针对弱者的故意犯罪行为,要不是遇到顾博士,估计真相就石沉大海了。”还有人说。
听人夸爸爸,半夏可开心了。
但人小心不小,她心里明白,找回她,法典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但他自打进了公安局就不咋高兴,而且总往后面躲,半夏估计是没人夸他的缘故,正好她认识赵霞,遂鼓起勇起说:“阿姨,我哥哥也来啦,你要夸夸他喔。”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顾教授的儿子顾法典,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别看法典原来总打架,还总被你们逮着批评教育,但这回能找回妹妹,他功不可没。”赵霞笑着说:“我打击过他好几次,他凭借直觉,查明了这个案子。”
在大厅里办事的都是基层民警,他们这几年可没少见过顾法典。
像他这么大的半大孩子们,太喜欢打架了,动不动就聚众斗殴,屁打的事情都要约一架,年龄太小不好拘留,只能是原地批评几句。
而顾法典,是半大孩子里最凶,最狠的。
曾经有一个民警,就因为发现他是顾谨的儿子,说了一句你可真丢你爸的脸。
顾法典一拳头捣碎了民警身的玻璃门。
那一天,民警但凡受一丁点的伤,他就可以进少管所了。
半夏当然无脑崇拜,觉得顾法典超级厉害。
但民警们对顾法典,抱的还是观望的态度,浪子回头金不换,可难的是回头。
半夏被哥哥扯着往前走,经过一个,就要说:“我哥哥可厉害的喔。”
再经过一个,又说:“他一口气能写七个大字喔。”
顾法典要尴尬死了,抓起妹妹一阵快步。
穿过办事大厅,就是公安分局的后院了,迁移户口,办刑事案件的,以及上户销户,都在后面这个院子子里。
如果是新生儿,当然不需要带到公安局,但曾经被拐卖过的儿童,就需要亲自带到公安局的户籍室上户口了。
而且还需要被拐卖案的结案说明,顾谨的身份证,他的户口本。
把半夏一行人安排到户籍室,让他们先排着队,赵霞看看表,去找顾谨了。
这几年出国热,再加上东海市是开发区,迁户口,办出国的人特别多,户籍室里三个公位都忙不过来,每一个的队伍都排了十几米的长。
顾灵眼看走廊对面有人抬屁股走了,空了一张椅子,怕被别人抢走,脱了鞋子提前扔过去,这才喊:“法典,带妹妹过去坐着。”
来公安局办事要等,有个椅子谁不想抢,可拿臭鞋子抢椅子,忒不要脸了吧。
别人都一脸嫌弃,顾灵却格外得意,还要显摆一下圣诞树一样的小侄女。
顾法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赵霞。
他是法学专家的儿子,当然知道办案流程,半夏的案子简单,因为证据确凿,主犯认罪积极,很快就能结案,但麻烦的是药品专利盗窃一案。
毛哥作为社会大哥,进局子就像进宾馆,随随便便。
对于公安局审案,判案子的那一套,他熟悉的跟喝水似的。
而且甭看他们平常能拳打成龙,脚踢李小龙,但一个个兜里都揣着病历呢,三院开的,全都是精神分裂症,公安只要一审,他们就说是犯了神经病了,控制不住自己了,扭送到三院,住两天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并不容易。
而沈四宝呢,半夏被拐一事,一开始,可以说是马明霞一家不想林珺当书记,在嫉妒心作祟下暗示秦老娘偷孩子,但林珺为了他女儿活着,不惜交出药品专利。
可沈四宝却把药品专利偷了出来,还想要走私,卖给外商。
他的邪恶和贪婪,不是用罪大恶极几个字就能概括的。
顾法典知道妈妈的脾气现在变得很坏,也知道,当初妍妍死后,有好几次,在他入睡后爸爸和妈妈在打架,妈妈还把爸爸浑身都掐的青青紫紫的。
妈妈还曾试图自杀过好多次,手腕上全是刀痕。
爸爸妈妈是身体疼,可他心疼,他躲在被窝里听着隔壁的打架声,心在滴血。
这年头,因为拐卖太多,而且法律上普遍量刑不太严的原因,所以就算证据确凿,顶多也就判个三五年,沈四宝还不是主犯,只是共犯就更轻了,只要保证金到位,法庭会判他个监外执行。
而用顾谨的话说:“正是因为没有重刑,拐卖才屡禁不止。”
拐卖罪不能让沈四宝罪有应得,顾法典就寄希望于盗卖专利了。
目视赵霞穿过玻璃走廊,进了一间办公室,他拉起妹妹跟了过去。
两层玻璃,中间隔着走廊。
顾法典直起腰,就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了,半夏跟着哥哥猫腰,也慢慢的抬头,但她看到的还是墙壁,雪白的墙壁。可哥哥突然一弯腰,她也立刻跟着弯腰。
哥哥再抬头,她也一起抬头,哥哥往前一凑,她也凑,凑了满鼻子白灰。
办公室里就顾谨和沈四宝俩人。
顾谨当然穿的周周正正,身材还是那么高,衣服还是那么整洁。
沈四宝就不一样了,西装从腋下被扯成了两片,挂在身上,翘着二郎腿,皮鞋裂开了口子,鼻青脸肿不说,一只眼睛是昨天马书记打的,肿的又圆又大,充血到通红。
但翘着二郎腿,他在笑,说:“顾谨,别费心了,关于专利,我不知道,一个字都不知道,至于你说涉及走私,那是秦秀的事,跟我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马上国家就要进行走私严打主题专项活动,秦秀是你爱人,你要不担责,她很可能要被枪毙。”顾谨提醒说。
沈四宝若有所思片刻,一脸痛心疾首:“唉,她要真被枪毙,我一定要给她买块好墓地。”
赵霞侧首看了片刻,屁股靠到了桌子上:“这位沈书记瞧上去是个斯文人,我记得他年青的时候还追过林珺,这要当初林珺选他,现在估计早成骨灰了吧。”
吴小华,死了,秦秀,坐牢,跟沈四宝结婚的女人,都没好下场。
说起林珺,沈四宝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了。
费力的眨一眨那只比足球还大的眼睛,他低头叹了口气,搓了搓手。
赵霞再说:“林珺现在是精神病患者,起因全在于妍妍,沈书记,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
沈四宝全脸唯一没伤的就是鼻子,此刻,他的鼻头红了。
顾谨以为他卸下了防备心,于是说:“四宝,如果你现在招供,供出上线,配合公安的侦破工作,我会在提起诉讼时帮你争取宽大处理,林珺的精神状态确实很差,而她,需要你的道歉和悔罪,我愿意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所以请你配合,咱们争取宽大处理。”
沈四宝斜瞄了顾谨一眼,一脸轻蔑:“等你先破了案子再说吧。”
“我需要你的配合。”顾谨说。
沈四宝勾唇,笑了:“顾大博士,你出身名门,名校毕业,还是海归博士,一身履历金光闪闪,我沈四宝,一反革命的后代,有什么资格配合你?”
他恨毒顾谨了。
本来昨天他就该是慈心的正职书记了。
可随着被羁押,他失去了继任资格。
现在他必须咬紧牙关,只认拐卖而不认专利,维护大鳄鱼的利益,才有可能被保出去。
至于慈心,彻底完蛋,马书记在拘留室就宣告,弃沈四宝不用了。
……
顾谨又说:“四宝,你还有回头的余地。”
沈四宝叹了口气,诚心说:“顾谨,时代变了,公检法系统全是像你这种凭关系上去的,尸位素餐的废物,而当阶级的枷锁被取掉,社会就会洗牌,真正的强人,是曾经被阶级镇压的那批人,经济发展是这个时代的主题,而民间帮派主宰着经济,所以如今是社会大哥,地头蛇们称王称霸的时代,我现在只要扛住,顶多判一年,还有监外执行,出去就又是一条好汉,可我要反水,就得被大哥报复,砍死,所以你可以坚持你的傻正义,早晚死无全尸,而我会活得比你更久。”
说完,看顾谨给他气的够呛,他得意洋洋打个口哨,漫不经心,扭头看窗外。
这一回头,他就看到顾法典站在窗外,在他目光扫到时,皮肤白皙的大男孩手指捏个圆,继而对着那个圆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把手放到了耳朵上。
男孩顽皮的笑了一下,眨了两下眼睛。
肿胀的眼球往外突着,鬓角的血管不停的绷绷起伏,沈四宝突然爆起,撞在茶几上又扑到地上,撞的头破血流,可旋即他又爬了起来。
冲出门,人朝着走廊玻璃撞了过去,隔着玻璃跟顾法典对视,以头撞着玻璃,咣咣作响。
好在赵霞随后一个反扑,把他扑倒在了地。
但他还在挣扎,他拱着背,不停的嚎叫:“顾法典,把我的银元还我!”
一个一穷二白的阶级敌人,在改开后为了出人头地,四处寻觅机会,寻觅可以让他翻身的宝物。
银元就是其中一样。
吴小华不是沈四宝害死的,所以那两枚银元是干净的。
如果有银元,他就能干干净净拿到慈心的。
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顾法典会拿走银元?
如果是顾谨击败了他,他认输,毕竟他确实是个人物,可为什么是顾法典?
一个屁大孩子!
他是逼不得已才卖专利的,一步错,步步错,他因为丢了银元而跟慈心失之交臂,还失去了苦心经营那么久才得来的一切。
在此刻,沈四宝的脑子混乱了,彻底的混乱了,一片混沌。
炎热的夏天,长长的队伍。
人们迅速围拢过去,就见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不停的拿脑袋磕着地面,地面上满是血,他已头破血流,可他仿佛不知道疼似。
他在不停的尖叫:“银元,还我的银元!”
大家想,这是个疯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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