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诸省之变(十六)
拿破仑说过,“战争,第一要有钱,第二要有钱,第三还是要有钱。”
毛爷爷就文雅的多,“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陈克没有这两位的才干,能用如此简明扼要的话把事实指出来。面对着大批党员干部们期待的目光,陈克只能如同鸡婆一样长篇大论的讲,“我要再次强调的是,我们人民党自己首先就是劳动者。这是所有革命工作的出发点。确定了这个出发点之后,我们就可以谈及我们与其他政党的区别了。到现在为止,江西的其他政党全部都是剥削阶级组建的政治组织。他们的所有政策,无外乎让别人出力,自己落好处。同志们必须认清这一点。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谁在主持土改,是谁与广大人民群众一起劳动,是谁和广大劳动者一起面对各种问题,解决各种问题。群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这一点,我们就能完胜所有政党。为什么?大家谁来说说?”
这个问题看似气势磅礴,大有战略上蔑视一切敌人的高姿态。不过陈克很担心同志们是否能够真的理解。
短暂的沉默之后,204师师政委张应宸起身发言。“同志们,我们大家都是干活出身的。大家都知道不劳不得。我们作为劳动者,在我们现在的这个制度下,劳动成果归我们自己所有。那些剥削者,一旦没有剥削制度的支持,他们就只能坐吃山空。我们每年拥有的东西都更多,剥削者每年拥有的东西都更少,此消彼长,我们肯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番解释基本上可以打满分,不仅陈克大为赞叹,同志们也都能够理解。而令陈克更为赞叹的是,接下来有同志起身问道:“那就是说,我们得拿出好几年的时间来做这件工作了?和这些家伙来一个长期战?”
下头的同志并没有急功近利的态度,至少陈克没有看出来有那种认为革命工作必须一天就全部完成的急躁。
“这位同志说的没错,土改只是发展农业生产的政策之一,任何政策从实施到见效,都有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讲唯物,讲辩证,讲科学,要大家确立的就是了解这个过程的必然性,认识这个过程的必然性。所以在现阶段,我们必须坚定不移的在江西完成土改。这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基础。”
会议很快就统一了思想,陈克对何足道的政治工作十分满意。只要不骄不躁按部就班的从基础干起,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更不用说敌人本质上都是乌合之众。
不过在与何足道以及高级干部的会议中,陈克对江西现在的局面还是表示了战术上的一些忧虑。“同志们,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这是旧官场的习俗,大家要理解到这个所谓的错到底是指什么。我们人民党到现在能够超过其他政治势力,首先就是我们自己对待错误的看法。什么是犯罪,什么是犯错,什么是失败。这本身就是《矛盾论》要解决的东西。如何正确认识这些发生的事情,如何正确判断导致这些问题的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这就是同志们一定要认真把握的思考方法。”
这些同志从很早开始就跟随陈克革命,也参加了武汉党校培训。陈克是用大家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做例子,深讲《矛盾论》的应用方法。听了陈克的话,同志们只是微微点头,一点都不激动。
陈克对这些同志很放心,他也不再反复纠缠理论,讨论的方向直奔应用而去,“面对敌人的攻击,我们也不能闭口不言,任他们胡说八道。要向广大群众说明我们的基础立场,而且用矛盾论分析清楚,用群众能够听明白的话来解释。同时不要陷入一个陷阱,就是试图用一个矛盾来囊括所有事物。如果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态度,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们还真的敢胡说八道,颠倒是非到不顾性命的地步?”华雄茂的话里头杀气腾腾。
陈克一时为之语塞,对于持有压倒性军事力量的政党来说,用武器的批判而不是用批判的武器,这是最容易陷入的误区之一。其实别说华雄茂,陈克自己对于现在组党的这帮文人也是很没有好感的。穿越之前,陈克认为这帮人满脑子剥削思想的家伙完全没有改造的必要,统统枪毙或许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亲自参加革命之后,陈克反倒觉得毛爷爷当年下大工夫改造思想才是唯一正确的思路。
代表了中国哲学乃至唯物辩证最高级别的图形莫过于太极图。在太极图上生生不息的阴阳往复循环,特别是阴极为阳,阳极为阴的两点被点上之后,逻辑就完美自洽了。
如果只允许绝对支持人民党的存在,绝对不允许反对人民党势力的存在,那么这个国家与体制在其逻辑上完全是不能自洽的。毛爷爷面对很多同志的疑问,经常爱用一句话,“斗争的不够。”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只有在斗争当中才能求的进步。只有斗争中才能理解到事物本身的规律。杀光眼前这些旧文人,对现在的人民党来说轻而易举,但是这些旧文人能对革命者认识革命起到的巨大作用,根本不是人民党自己内部教育能够提供的。
在中国最黑暗的时代,党横空出世,最终挽救了中国。但是在新中国时代,反倒出现了反对毛爷爷思想,反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一批人。陈克出生的时代,社会舆论主流则是对毛爷爷和社会主义制度的质疑。就是因为有质疑,有批判,有讨论,有研究。反倒出现了大批毛爷爷路线的坚定追随者。
陈克微笑着说道:“如果没有这些家伙的存在,人民不可能真正认清革命。革命与反革命本身就是一对矛盾,如果没有反革命,哪里还有革命者?矛盾双方之间是共存的。但是社会归根结底,是靠生产力来推进的,人民追求的不是当革命者或者当反革命。人民追求的是更好的生活。在追求更好生活的这个共同出发点上,有些人选择了革命的道路,有些人选择了当反革命。谁能最大限度的发展生产力,就是争取群众支持的真正核心。谁能让群众相信走哪条道路能够给人民带来真正的利益,这就是争夺舆论阵地的真正斗争焦点。”
与高级干部开会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散会之后,陈克又把何足道与华雄茂叫在一起。“我原定计划是来江西看看,然后尽快赶回安徽去。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才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过这几天我就要回安徽去了。你们两位同志现在要把工作做完成。”
“文青,你这撒手掌柜当得好啊。”华雄茂笑道。
“不是撒手掌柜,是我离开安徽这么久,安徽的局面肯定有很大的发展,这很大的发展就意味着遇到很多新的大问题。社会进步就是这样,你如果不能与时俱进,那就会感觉寸步难行。越是咱们人民党这样的工业化组织,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越高,问题就越多,越复杂。我也很想在江西多待一阵,可是我实在是做不到。等安徽问题解决了,我就会去淮海省。那边的工作理顺了,我就看是先回江西,还是去湖北。”陈克讲述着自己的工作计划。
华雄茂本来也是调侃,听陈克回答的这么认真,他也收起笑容,“你这也太辛苦了。”
“这只有四个省,真不算辛苦。等到咱们解放了全国,再让我这么一个省一个省的跑,我可是绝对做不到。大家好好工作,不要怕出问题,一定要是实事求是的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汇报的时候也要说实话。不要主观臆测,出问题才是正常的,不出问题才是不正常的。正岚,你性子有点急。在这些事情上一定要有担当,不要觉得出了问题就是多大的事情。”
华雄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克又转向何足道,“何政委,任何事情到最后能被看到的时候,那就说明内因外因都具备了。那时候就已经绝对不是偶然了。这次江西突然爆发了这么多政党,从这些政党的角度而言,内因上他们需要表达自己对政治的诉求,外因上是咱们人民党的存在已经极大的改变了江西的旧有政治经济体制。这才是这次建党风潮的关键。既然矛盾已经以这样的局面存在,那么这局面将是长期的。而且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民手中财力的积累,试图组建政党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人民党团结群众,吸收党员的工作该怎么进行,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你要多与党委商量讨论此事。不仅要多与上级党委讨论,更要多与基层党委讨论。党建工作是重中之重。”
何足道也点点头,“我有一个打算,让现在的高级干部下到已经完成土改地区的第一线去工作。一部分在基层表现优秀的同志暂时在比较高的管理位置上工作。这样我认为能够有效提高大家对组织的整体认知。”
陈克听了之后露出了笑容,这不就是党经常采用的高级干部下基层的政策么。
“何政委,你提出的这个想法很好,其实关键还是决策的透明化。而且我要提醒你哦,如果基层同志到了更好级别的管理岗位,他们没有学会大局观,而是沉迷于对发号施令的快感,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哦。”
何足道很坦然的点点头,“肯定会有这种同志,我们也会非常注重这方面的监查问题。有些人很可能真的不适合一些工作,岗位互换,也是一种考验。”
“嗯,先把这些问题说清楚,讲明白,再说岗位互换工作的事情。不然的话,肯定会牵扯了人事斗争,如果工作变成了人事斗争,那可就是大麻烦。”陈克嘱咐道。
不过事情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陈克原本准备几天内走,但是他又拖了半个月才动身。从各省传来很多新消息。
陈克是在1910年11月到了江西。经过快三个月的工作,这就到了1911年1月。袁世凯为了规范北洋省份设计的议会制体系,在其他各省得到了响应。不过这些相应也绝非是无条件的。云贵与两广分别在云贵总督与两广总督带领下组成了地区联盟。他们率先通电全国,建议以北洋模式为基础组建各省自己的议会,但是第一届正式国会,代表暂时还是以上一次的临时国会代表。正式选举代表参加国会,则是在第二次正式国会的时候。
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他各省,包括北洋内阁的正式响应。大家其实都不想换人,大家巴不得这些国会代表能够千秋万代的存在下去。只是北洋内阁不方便这么提。有云贵两广率先倡导,北洋政府何乐不为?北洋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又装模作样的向各省发了电报商议。除了已经爆发造反的福建与陕西迅速回电,请求重新选举议员之外,其他各省都保持了支持的态度。
人民党的态度也很传统,“在满清没有倒台之前,人民党绝不承认现有的任何国会。”
陈克怕到了安徽之后没时间再处理这些事情。他直等到各省都达成了协议,这才动身离开江西。
陈克的队伍一路上急速行军,根本没有停留的计划。大家私下讨论起陈主席这么着急的举动,不少同志认为陈克这是想赶紧回家看老婆孩子。大家没有什么恶意。陈克离开家已经一年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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