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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始(十六)


军事会议暂时休息的时候,陈克走到华雄茂身边,他问道:“一起去趟厕所?”

                华雄茂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正好,我快憋死了。”

                两个老战友肩并肩出去了,屋里留下一堆面带各种表情的同志。大家心知肚明,陈克只怕是要和华雄茂谈谈方才的事情。大多数同志都是年轻人,连章瑜这种算是颇有城府的都没忍住,他开口问道:“何政委,徐锡麟和秋瑾是陈主席的老朋友?”

                参加军委会议的不仅仅有军队的干部,齐会深、尚远、陈天华,这几个文职干部也同样列席了会议。何足道稍微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章瑜,就把目光投降了齐会深。齐会深也觉得挺为难的,这种事情按理说是私事,不该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但是这事情和公事偏偏关系密切,齐会深稍微盘算了一下,人民党里头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不少,就算是自己不说,别人也能打探出消息来。现在若是不向大家说透,反倒显得遮遮掩掩,有什么猫腻一样。想到这里,齐会深干脆把大概情况介绍了一番。

                大家都知道陈克是在上海聚集起第一批老党员的,得知是徐锡麟与秋瑾带着陈克去了上海,华雄茂又是这两人的亲戚。原先不知道情况的同志才明白华雄茂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的确是左右为难。”柴庆国笑道。说完之后柴庆国忍不住看了看尚远。前一阵子尚远决定去河北工作的消息在人民党高层已经通报过了。柴庆国本人很想和尚远一起回河北。这倒不是他对陈克有什么意见。亲自参与了人民党的革命之后,柴庆国已经相信了陈克的话,人民革命与拉杆子造反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亲自跟着陈克在第一线工作,柴庆国原本对陈克的不满在共同辛苦的工作中早就烟消云散了。陈克不是柴庆国所厌恶的那种“读书人”,读书人是绝对不肯自己下地劳动的。人民党带领着百姓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这份功德柴庆国也觉得很光荣。

                之所以想和尚远一起去河北,原因其实挺简单。柴庆国当头领当惯了,还是不太习惯人民党严格的纪律。加上他擅长的是骑兵,安徽根据地建起骑兵部队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而回到河北,筹措马匹远比在安徽来得容易。既然在从未来过的凤台县发动“人民革命”都能如此容易,柴庆国相信自己回到河北的话,和以前的老兄弟们在一起,绝对能创建不亚于安徽的功业出来。所以柴庆国已经私下和尚远谈过,试探了一下口风,看看尚远是否心甘情愿的同意自己一起去河北。对柴庆国的表示,尚远也表示了欢迎,只是他告诉这件事必须要党委同意。尚远身为党员,不能提出凌驾党委的决议。

                听了尚远的表示,柴庆国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当年在北京,被撵出会场的经历。不管党委对不对,首先就要服从党的安排。柴庆国对此留下过铭心刻骨的印象。

                而这次陈克对旧友下手,在党委会上面对华雄茂这样的老兄弟,依然不留什么情面,让柴庆国更加不高兴起来。人民党里头没有友情,至少在党委里头没有友情。自家亲戚更排不上号。这种准确的认知让柴庆国更想到河北去,那里才有江湖上的兄弟们,哪里才有过命的铁哥们。想到这里,柴庆国忍不住又看了看尚远。只见尚远平静的坐在凳子上,一副沉思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想法。柴庆国感觉真的相当的失望。

                陈克也管不了其他同志的想法,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华雄茂交代。“正岚,我不是要对付徐锡麟和秋瑾先生,这点你相信我么?”

                “放心吧,文青。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华雄茂连忙说道,“我知道你要对付的是光复会,而且你毕竟和他们二位没什么深交。现在想让他们投奔我们也不是时候。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是亲戚,我心里头还是担心他们。”

                看华雄茂说的真切,陈克沉着脸点点头,“正岚,你既然能理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如果徐锡麟和秋瑾先生来了咱们根据地,找到你,游说你,要你帮忙,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这个问题相当的尖锐,华雄茂思前想后,这才说道:“那得看让我帮什么忙。若是私事,我自然要帮。若是公事,我听你的。”虽然嘴里头这么说,但是华雄茂说得也不是那么痛快。

                陈克没有计较这些,如果徐锡麟和秋瑾到了根据地,找华雄茂绝不可能是办私事。这点陈克很清楚。“为难你了,正岚。”说完,陈克拍了拍华雄茂的肩头。

                华雄茂叹了口气,再也不说话。

                休息时间结束之后,会议继续进行。到现在为止,凤台县的根据地是以水路运输作为自己的主要运输手段,效果自然是非常的好。这次针对安庆的军事行动,大多数同志依旧认为采用水路运输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陈克却觉得很是担心,这次攻打凤阳府肯定有漏网之鱼,有几个官吏死活没找到。这些人极有可能往安庆逃窜,如果是这样的话,走水路就显得很不安全了。毕竟人民党控制的水域远没有抵达安庆,一路之上会遇到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万一事情有什么变化,敌人卡死了水路,那么攻打安庆的部队就成了孤军。

                听了陈克的这个提问,章瑜立刻发言,“如果走陆路,我们几乎全部要在敌境内通行。水路好歹我们走了几次,就算是有人跑去安庆,安庆也根本来不及通知水路上的敌人。若是担心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出兵,打安庆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几个同志听了章瑜这么冒险的方法,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倒是陈克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解决的方法。

                “我们不妨还是让蒲观水同志赚开城门,大家觉得如何?”何足道提议。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军委同志的赞同。人民党用这招屡试不爽,攻寿州、攻凤阳府,化装成安徽新军都起到了极大的效果,人们思考问题都是有习惯性思维的。军委的同志现在对于化妆成新军有了思维惯性。第一个选择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上头去。

                蒲观水听了这话之后,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要是否定,只怕被人误会成自己贪生怕死。但是不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万一弄坏了事情,那就更加对不起同志。正迟疑间,就听陈克说道:“我反对。如果咱们采用马上出兵的计划,这个计划建立的基础就是安庆府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消息。既然建立在这个战略假设上,让蒲观水同志化妆成新军,那不是飞蛾扑火么?这是一个战略逻辑上错误。”

                听了这话,蒲观水心头一松。陈克十分有效的替自己解了围。蒲观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陈克一眼。接着他就听到何足道不解的问道:“战略逻辑错误怎么说。”何足道一直没有参加军校的培训,更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理论教育。他对这个词完全不理解。

                “这就是说,咱们假设安庆府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消息,已经有了准备。为了抢在敌人下手之前,咱们走水路先下手。但是既然有了这个假定,那么我们如果这样马上出发,然后再派蒲观水同志前去诈开城门,这个行动是建立在敌人对咱们的情况并不了解的基础上。这两个假定的立场逻辑上是冲突的。安庆不可能同时知道咱们的情况,又不知道咱们的情况。”

                “原来如此。”何足道恍然大悟。陈克最喜欢何足道的就是这点,不懂就问,不会就学。全然不会不懂装懂。其实周围有些同志看何足道的眼神里面有些微微的嘲笑之意,可何足道完全不在乎。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因为何足道这么问并不为了哗众取宠,只是他真的不懂。而且何足道也没有觉得在陈克发问有什么丢面子的,所以对很多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

                “如果安庆只是知道了咱们人民党,却不知道蒲观水同志已经投靠了我们呢?这种情况也是会有的吧?”柴庆国发问了。听到这话,有几个同志脸上已经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的确有这种可能。”陈克点点头,“问题是这种可能的几率有多大?安庆离咱们这里几百里地,咱们完全不知道安庆的情况。这不是寿州,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这也不是凤阳府,咱们打凤阳府,咱们对凤阳府的情况其实也很清楚。即便如此,其实也做了两套方案。赚不开城门,立刻就攻城。安庆府是长江边的一个据点型城市,城墙高,守备好,城市也大。如果把战略建立在能赚开城门的基础上,万一安庆府得到了消息,针对咱们有了防备。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总得试一下吧。赚不开城门的话,我们就打进去。”柴庆国豪气干云的说道。

                “我们不能拿同志的生命冒险啊。”陈克立刻否定了这个建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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