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那串姻缘结最后还是挂在了墙上的字画旁。
宋虞趁他挂上去的时候飞快地穿上了鞋,慌忙道:“哥哥,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宋温卿慢悠悠地回望她一眼。
“还有事么?”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裳,没敢看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问了一遍:“以后嫁给谁,要不要听我的?”
宋虞蹙眉,他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
“我回去考虑一下,”她甚是傲娇道,“哥哥等我的回复吧。”
顺利走到书房门前,正要推门,她的手被一只大掌覆盖,温度传遍全身。
难道她不回答还不让她走了不成?
宋虞咽了下口水,他们的手紧紧相贴,身后还有难以忽视的、属于哥哥的气息。
她怔了下,终于知道从昨日开始便察觉的异样是什么了。
是哥哥变了。
变得不像哥哥。
她也变了,她知道哥哥不是哥哥,但是被他这样松松地圈在怀中,竟然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
宋虞咬了下唇,指尖微蜷。
最后是宋温卿败下阵来,他无奈道:“我送你回去。”
宋虞轻轻嗯了一声,正要推门,五指却被他握住,紧紧地牵着。
她呼吸微滞,缓慢地抬头。
他神色不变,将交叠的双手自然垂下,另一只手推开书房的门。
清冷月光撒了满地,冷风将宋虞好不容易变得暖烘烘的身子吹了个干净,只余右手还残存着属于他的热度。
他完完整整地包裹着她的手,冷风吹不到,月色看不到。
他们并肩往她的院子走去,身形隐在浓稠月色里,如情人在月下漫步。
“明日昭阳郡主过来?”宋温卿问。
宋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注意力还放在交握的手上。
“皇后娘娘一直想撮合她与太子,只可惜太子对昭阳并无几分喜欢,”宋温卿道,“既然皇后那日帮了你,你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吧。”
她这才回神,犹豫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若是太子不喜欢郡主,那谁撮合都没用,强行凑在一起,万一成了一对怨偶怎么办?
就像她和哥哥。
可是现在,她竟然开始有点愿意。
宋虞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宋温卿勾唇一笑:“无妨,只因皇后费心撮合,太子起了逆反之心,从未正眼瞧过昭阳,自然也不知她的品行,你要做的,便是让他们单独见一面。”
仔细算算,今日春节休沐结束,明日太子一行人便会在理事堂议事了。
宋虞只好点头。
不过哥哥为何对太子的婚事这么关心?她不由得问了出来。
宋温卿瞥她一眼,淡淡道:“太子温软,郡主直爽,甚是相配。”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么?宋虞挠挠头,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他不欲多谈,又说起了别的。
很快便到了宋虞的院子,宋温卿松开她的手。
甫一接触到冷风,宋虞捻了捻指尖,将手指藏进袖中。
“好了,回去睡吧。”他揉揉她的脑袋,神色柔和。
她点了下头,推门进去,他的脚步声响起,直到消失不见。
快走到室内,宋虞缓下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哥哥没有吻她。
是忘了么?
可是怎么能忘记呢,她蹙眉走进室内,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清晨,宋虞被小满叫醒,开始梳妆打扮。
她哈欠连天,还没来得及抱怨没睡够,便见方若诗笑意盈盈地过来了。
她忘了打哈欠,吃惊地望着方若诗:“诗姐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左右无事,便提前过来了。”方若诗施施然坐在一旁。
宋虞不好意思再说困了,加快了梳妆的速度。
两人闲聊片刻,便有侍卫来报,说昭阳郡主快到了。
她们一同去正门迎接,本以为郡主坐着轿子过来,她们便慢悠悠地走过去。
没想到刚到便望见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姑娘骑在马上,眉眼英气,身形飒然,颇像江湖上所说的侠女。
见她们过来,那姑娘挑了下眉,翻身下马,动作比男子都要潇洒。
“终于出来了,我都等半天了,”她轻巧地走上台阶,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们好,我叫魏弦歌。”
昭阳郡主,闺名魏弦歌。
宋虞和方若诗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想到她穿着这一身过来,不像是来府上拜访的,反而像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
不过魏皇后早就说过昭阳郡主性子直爽,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宋虞率先回神,握住她的手,笑盈盈道:“郡主安好。”
方若诗微微福身,正要行礼,肩膀被人搂住,只听魏弦歌道:“别拜了别拜了,没那么多规矩。”
说完她又抽出手搂住宋虞,一边一个。
她身量高挑,又穿着男装扎着高马尾,远远望去倒是很像搂着两位娇妻。
魏弦歌左右看看,满意点头,意气风发道:“走走走,外面冷,咱们去府上!”
宋虞微怔,随即噗嗤一笑,这到底是谁家呀!
三人一同来到她的闺房。
宋虞吩咐小满端来各色果脯炒货,又差人奉上茶,三人坐在榻上,边吃边说话。
“布置的不错嘛。”魏弦歌瞅了瞅四周,闲适地翘起二郎腿。
宋虞微微吃惊地望着她的姿势,果然如哥哥所说,皇后娘娘是将她当成男孩儿养的,言行自带英气。
她从一旁拿出一个长匣,笑道:“郡主,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魏弦歌微怔:“什么见面礼?”
难道她不知道?
宋虞眨了眨眼,见她果真面色惶惑,便解释这是闺阁女儿家第一次见面时的礼物。
“可是我没带啊,”魏弦歌想起什么,一脸懊恼,“姨母好像提醒过我来着,我怎么忘了?”
宋虞抿唇一笑,将长匣递给她:“不碍事,原本我也忘了的,幸亏诗姐姐提醒。”
魏弦歌打开看了一眼,珍而重之地合上,笑道:“谢了,等我回去之后给你们补上!”
虽是第一次见面,三人却并未冷场,从簪子说到剑,从剑又说到春节,话题又在不知不觉间转到了理事堂。
三人一同沉默。
那里,有一个她们记挂着的人。
骤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宋虞笑道:“弦歌,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魏弦歌脸上终于带了点红霞,她眼神飘忽道:“算了吧,太子哥哥应该不想见我。”
虽身量高挑,但她的年纪却不大,比太子还小上半个月,刚及笄。
她喜欢太子的事情,从未对任何人有过隐瞒,连喜欢也是落落大方的。
宋虞嗔道:“就当咱们要去那边玩,管他们做什么。”
谁知魏弦歌依然摇头,望着她欲言又止。
方若诗瞧了出来,轻声问:“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道:“阿虞,我听姨母说,太子哥哥将七宝茶的方子送给了你?”
宋虞颔首,以防她误会什么,忙将前因后果告诉她。
魏弦歌叹道:“他果然喜欢你,从小到大,我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
宋虞怔了下,和方若诗对视一眼,问道:“太子殿下喜欢我?”
“是啊,他最喜欢漂亮的姑娘,”魏弦歌忽的捏了下她的脸,笑眯眯道,“怪不得他喜欢你,连我也喜欢。”
她眨眨眼,坦然道:“说实话,我来之前怒气冲冲的,但是见到你之后我便什么气都没了。我若是个男孩,必定第一个去侯府下聘。”
宋虞被她说红了脸,小声说:“你也很好看呀,只是喜欢穿男装罢了,若是穿上襦裙,太子殿下必定会对你一见倾心。”
魏弦歌狐疑:“真的?”
她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是有十年没穿过姑娘家的衣裳了,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
宋虞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番,面前的姑娘肌肤白皙,眉眼英气,鼻梁高挺,唇色嫣红,若是打扮一番,必然也是风华绝代的。
她笃定地点头。
方若诗温婉道:“女为悦己者容,就当是为自己穿一次。”
向来直爽的魏弦歌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宋虞索性帮她决定:“咱们去找找适合你穿的衣裳,再让小满帮你上妆,她的手最巧了!”
宋虞偏爱红色,恰好魏弦歌也适合红色,三人一人选了一套衣裳让她试穿,最后选定了方若诗挑的那套。
一袭石榴红色烟罗裙,将头发梳成高髻,簪上三两银簪做点缀,飘飘欲仙,不必上妆便能看出几分绝色。
宋虞和方若诗连声夸赞。
魏弦歌穿惯了男装,万分不舒服,动作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连坐姿都变得规矩了。
宋虞忍不住揶揄:“弦歌终于变成姑娘家了!”
惹来魏弦歌对她的脸一阵揉搓。
上妆时,魏弦歌被衣裳束缚,动也不敢动,方若诗轻声细语地告诉她如何做才最为妥当,宋虞无事,便问:“你们饿么?我让人送点吃食过来。”
马上便到午时了。
魏弦歌紧张地问:“有酒么?”
酒?
宋虞和方若诗对视一眼,都有些顾虑,不过舍命陪君子,她咬咬牙,让人上了一坛桂花酿。
魏弦歌豪爽地喝了两盏,神色陶醉,不断引诱她们来喝:“快尝尝快尝尝,这酒不醉人,好香!”
宋虞经不起接连不断的诱惑,抿了一口,亦被吸引。
果然是好喝的,她眼睛亮了亮,喝了一大口,被辣红了脸。
魏弦歌哈哈大笑,又给方若诗倒了一杯。
酒兴上来,三人开始推杯换盏,转眼一坛酒见了底。
魏弦歌喝到兴头上,还要让人再上酒,正闭目养神的方若诗忙阻拦道:“不行不行,别忘了正事!”
宋虞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闻言睁开那双璀璨桃花眼,面色酡红,嘲笑道:“我还以为弦歌酒量有多好,原来和我们一样不胜酒力。”
三人里方若诗喝的最少,她轻声斥责:“阿虞,你喝得也不少,脸都红了!”
“唔,诗姐姐,”宋虞撅嘴道,“你也喝了,不许凶我。”
魏弦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起空酒盏,痴痴笑道:“接着喝!”
眨眼的工夫,两个醉鬼。
方若诗揉了揉眉心,困倦道:“算了,咱们改日再去吧,先睡一觉。”
魏弦歌闻言嚯的一下站起身:“不成!万一我以后出不了宫了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拉着方若诗和宋虞往外走去,健步如飞。
被冷风一吹,宋虞清醒了一点,望着四周的景色飞快地倒退,她眨眨眼,惊叹道:“弦歌,你真的喝醉了么?”
不多时,三人来到理事堂门外。
恰巧岁寒出来办事,见到她们三人站的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醉酒的模样,不敢耽搁,连忙去禀告宋温卿。
理事堂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正严肃地商量着什么。
岁寒附耳说了句话,便见宋温卿站起身。
大臣们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行了,宋姑娘过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
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
宋温卿看了李矜和楚平遥一眼,两人意会,一同出门。
走到旁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楚平遥迫不及待地问:“你妹妹过来,你找我们做什么?”
宋温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外,又忍不住一笑。
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们已经看到了站在庭院外的三个姑娘。
魏弦歌看见来人,眼睛亮了亮,忙努力站稳,将倚靠着墙壁的手叠放在腰间,朝李矜微微福身,声音清脆:“太子哥哥!”
方若诗只盯着面前的鹿皮靴,半晌才咬唇道:“楚公子安好。”
宋虞的一双桃花眼眨啊眨,无辜道:“哥哥,我没喝酒!”
三人性格不同,如今却全都是一副双眼迷离、双颊酡红的醉醺醺模样。
宋温卿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晃晃的宋虞,看向早已瞠目结舌的两人,吩咐道:“一人领走一个,都回去吧。”
没再管他们,他将宋虞扶回她的院子。
可惜半路上宋虞拒不配合,非要看着方若诗和魏弦歌出府才放心,他只好将她打横抱起,不管她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到闺房。
推开门,满屋的桂花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倒也沁人心脾。
宋温卿看了眼歪在一旁的空酒坛和三个酒盏,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宋虞放在床榻上。
“小醉鬼,”他帮她掖被子,轻声说,“幸好你在自家府上,若是出去也敢这样喝……”
她睁开醉眼朦胧的眼睛,含糊不清地接话:“哥哥就会打我?”
他好笑地望着她,捏了捏她的鼻子,纵容道:“怎么舍得打你。”
宋虞被他捏的无法呼吸,扑腾地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她用的力气极大,宋温卿皱眉,吃痛地移开手,被她咬过的地方除了一圈牙印,已然带了丝丝血迹。
“下手倒是挺狠,”他无奈地笑,“忘了我是哥哥了?”
宋虞哼了一声,侧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无意识地呢喃道:“你才不是哥哥。”
宋温卿静了一会儿,问:“那我是谁?”
“你是坏人!”她用被子蒙住头,扬声道:“不许打扰我睡觉!”
喝醉酒之后脾气见长。
等她的手力道松了些,他小心地将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扯下来,望着鬓发散乱的宋虞。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阿虞,我是要娶你的人。”
从尊敬仰慕的兄长变成相伴一生的夫君,这个转变对她来说,肯定很难。
隔了两日,宫里的人忽然送来两大一小三个匣子。
宋虞不解,直到宫女说她是昭阳郡主的贴身侍女才恍然大悟,是魏弦歌送来的,为了弥补前几日未赠钗环的歉意。
可是也没必要送这么多吧,宋虞蹙眉道:“我选一个便够了,别的都带回去吧。”
侍女盈盈笑道:“郡主说了,都是给姑娘的,姑娘若是不收,奴婢不好交差。”
宋虞只好接过来,关切问道:“郡主身子如何?”
那日一同喝了一坛酒,魏弦歌瞧着酒量也不好,她便多问了几句。
侍女只道身子康健,又道:“郡主说匣子里暗藏玄机,姑娘记得找一找。”
玄机?宋虞好奇地看了眼匣子。
侍女福身道:“时候不早了,奴婢还要去尚书府为方姑娘送东西,先行告退。”
宋虞啧了一声,魏弦歌还挺财大气粗,一人送三盒首饰。
回到闺房,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个匣子,只见金光闪闪,硕大的南珠与纯金的簪子应有尽有,她翻找一番,没看见什么玄机。
另一个匣子里也是首饰,不过底下竟压着一封信,她好奇地拆开。
入眼便是“老娘以后要天天穿裙子”十个大字。
宋虞愣了下,噗嗤一笑,这是女装扮相初见成效了?
她继续往下看,边看边忍不住笑,魏弦歌将那日回去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个遍,写了整整三页,每到激动之处,簪花小楷甚至变成了狂草,她辨认许久。
总之是好事,太子开始注意到魏弦歌了,这两日他们经常见面,话也投机。
信的末尾,魏弦歌特意提了一下那个小匣子,说是皇后娘娘送的。
宋虞便又打开小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水头极好的玉簪,极为素净,一看便知是男子用的。
她用手轻轻抚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只簪子极其适合哥哥。
余光瞥见梳妆台上还未打开的首饰盒,她心神微动,前几日哥哥送了她许多首饰,刚好她可以回赠一个。
打定主意,宋虞便在黄昏时分去了正院。
刚进正院,迎面遇上楚平遥。
“哟,”楚平遥挑了挑眉,“来找明律的?”
宋虞嗯了一声,心里有点不高兴,有他在,她怎么正大光明地把玉簪送给哥哥呀。
毕竟他们不是兄妹了,送这些东西的时候总要顾忌些旁人的想法。
她问:“你是不是要走?”
“本来是要走的,”楚平遥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幸好你来了,我终于有的玩了,对着明律那个闷葫芦憋死我了,走吧!”
他扯着宋虞大步往书房走去。
宋虞还没搞清状况,蹙眉打他的拽的死紧的手,扬声道:“你做什么呀!”
“你做什么呀,”楚平遥嬉皮笑脸地重复她的话,眉眼间皆是张扬之色,“当然是让你陪我玩咯!”
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到了书房门前。
宋虞一脸愠怒:“一会儿我就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听到这句话,楚平遥忙松开她,赔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忘了,您金尊玉贵,小的帮您开门。”
说着他敲敲门,小心翼翼道:“明律,你妹来了,我们进来啦?”
屋里的人应了一声。
两人静悄悄地进去。
宋虞看了眼正在埋头批阅奏章的宋温卿,识趣地没有打扰,拉着楚平遥坐在离书案最远的地方。
“诗姐姐还好么?”她关切地问,“你将她平安送回府上了吧?”
听到她提到方若诗,楚平遥只顾着傻笑,一脸陶醉的模样,半晌没回答。
宋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你被恶鬼附身了么?”
“去你的。”楚平遥白她一眼,“小爷出马,一个顶俩!”
宋虞忧心忡忡:“没被人看见吧,诗姐姐的清誉可不能毁在你手上!”
楚平遥炸毛:“宋虞!”
“小声点小声点。”宋虞指指宋温卿的方向。
听到动静,宋温卿微微抬眼。
宋虞忙道:“哥哥你继续忙,方才楚平遥只是发疯了,不碍事的。”
两人:“……”
宋温卿低眉,目光落在奏章上,却忍不住去听他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片刻后,他不再试图忍耐,视线微扬,落在正捧着脸的小姑娘脸上。
她专注地听楚平遥说话,双眼发亮,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她捂着嘴笑起来,小梨涡俏皮又可爱。
他慢慢垂眸。
虽然知道楚平遥喜欢的人另有其人,也知道他舌灿莲花,向来会哄姑娘家高兴,但是看见这一幕,宋温卿还是忍不住皱眉。
宋虞的笑声传到他耳畔时,他站起身。
说的正开心的两人一同转过脸。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明律/哥哥,怎么了?”
“你该走了,”宋温卿看向楚平遥,“太子府诸事你还需要照看一二。”
“嗨,我还当什么事,”楚平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不就是去太子府吃顿饭么,照看什么,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宋虞眨眨眼:“哥哥,一会儿你要出去?”
他点头,解释道:“前几日与太子约好一同用膳,我爽约了,今日补上。”
她只好点头,心里有些懊恼,玉簪今日肯定是送不成了!
她脸上失落的情绪一览无余,宋温卿扫了一眼,又看向楚平遥,薄唇轻启:“还不走?”
没什么温度的话,吓得楚平遥站起身:“走走走马上走……”
“哥哥,我们还没说完话呢,”宋虞歪头看他,“打扰到你了么,那我和他一起出去吧。”
宋温卿:“……”
楚平遥幸灾乐祸:“这可是宋虞不让我走的!”
不等他说什么,宋虞继续与楚平遥窃窃私语。
宋温卿默了默,坐在书案前出神,耳边全是他们俩的对话。
过了一刻钟,他再次抬眼看向楚平遥,问:“说够了么?”
再次被打断,宋虞眨了下眼,哥哥今日好奇怪。
她问:“哥哥急着去太子府?”
“……”宋温卿捏了捏眉心,看向楚平遥。
“怎么非要赶我走,”楚平遥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我招你惹你了!”
“再不走,我就把那件事告诉阿虞。”他气定神闲地看向墙上挂着的字画。
楚平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字画上写着一首诗,诗,方若诗,他和方若诗……
他大惊失色,边往外走边道:“别别别千万别,我去太子府等你!”
一溜烟跑远了。
宋虞好奇不已,拽不住楚平遥,她便忍不住问宋温卿:“什么事什么事?”
宋温卿不答,垂眸望着书案上的奏章。
哥哥好像生气了,她只好上前,蹲在他对面道:“哥哥,告诉我嘛。”
“一会儿我便走了,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颇为冷淡,宋虞转了转眼睛,撒娇道:“我来找哥哥玩呀。”
他微微抬眼:“我怎么没看见你和我玩?”
“那不是你在忙嘛,”宋虞嘟起嘴巴,“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楚平遥。”
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忧道:“哥哥,楚平遥是不是喜欢诗姐姐,每次提到诗姐姐,他就会忍不住笑。”
越想越觉得可能,她站起身,大义凛然道:“不成,我可不能让诗姐姐着了楚纨绔的道,这就去告诉她!”
宋温卿伸手将她扯回来。
宋虞疑惑地望着他。
“他们俩的事,你不要管,”他斟酌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瞪大眼睛,这话的意思是楚平遥和诗姐姐真的有些什么?
怎么可能呢,他们俩一个月前才第一次见面!
可是任她怎么问,哥哥也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看来是撬不开他的口了,她叹了口气,郁闷道:“哥哥去太子府吧,我自己好好想想,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不着急,”他慢悠悠道,“说吧,到底来做什么?”
摸了摸袖口的玉簪,宋虞开始不好意思,讷讷道:“没事就不能过来了?”
“不说我便走了。”
“别别别!”宋虞忙拦住他,磨磨蹭蹭地从袖口掏出那支玉簪。
他的视线落在玉簪上,又抬眼看她一眼。
宋虞将玉簪放进他的手心,解释道:“前几日你不是送了我几盒首饰嘛,我便想着也回赠给你一个。”
宋温卿抚了下玉簪的纹路,看向她的发间。
她不喜招摇,戴的首饰都极为简单,与衣裳相配,他知道这一点,为她打得首饰都是素雅的,可是送过去那么久,他一次都没见她戴过。
他淡声问:“阿虞,你为何没戴过新的簪子,不好看?”
宋虞心虚,那些首饰一直放在梳妆台上,她连看一眼都忘了。
于是只好小声解释:“哥哥,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不是因为不好看。”
她眼神飘忽不定。
静了一会儿,宋温卿忍不住道:“是不是送的多了,你便不珍惜了。”
宋虞讶然地抬头,慌忙否认:“自然不是,哥哥送我的东西我都很珍惜。”
她疑惑地望着他:“哥哥,你今日怎么了?”
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今日和她说话不仅冷淡,还总是带着刺。
宋温卿微顿,也察觉自己的情绪不太正常,从见到她和楚平遥拉拉扯扯地进书房便开始觉得烦闷。
以前自然也是有过的,不过,那时是因为他们是兄妹,他身为兄长,自然不喜旁人触碰她,自己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
可是现在不同,烦闷的情绪会持续积累,到达一个顶峰,便会忍不住变得不像他。
那是他对阿虞的占有欲。
他垂眸望着自宋虞进来之后一字未动的奏折,心中骤然变得明朗。
或许前几日想娶她只是责任。
可是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阿虞,我情绪不好,让你受惊了。”
宋虞摇摇头,担忧道:“哥哥,你是不是太累了?”
他心间划过暖流,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妨,我该去太子府了。”
他将头上的玉簪摘下,戴上她送的,道:“我很喜欢。”
宋虞退开两步,仔细打量他。
烛火微晃,书案前的男人白衣胜雪,玉簪插在发髻上,更显脱俗。
宋虞笑眯眯道:“我也很喜欢!”
宋温卿站起身,和她一同离开书房。
走过一段路,两人即将分别,他轻声问:“阿虞,明日有时间么?”
宋虞点头。
“明日傍晚来书房一趟,我有话要和你说。”他温声道。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生怕她追问什么。
宋虞慢慢停下脚步,似有所感。
哥哥要说的话,她有七分的把握能猜中。
似乎是……娶她。
次日傍晚,红霞漫天。
宋虞没着急去正院,而是先去了趟厨房拿食盒。
没想到又碰到了偷偷摸摸的楚平遥。
一见到她,他便开始倒苦水:“宋温卿可真狠心,我今日只不过是在书房弄出一点声响,他连午膳都没让我吃!更过分的是还让我帮他批阅奏折,天书似的东西,他居然不让我睡觉,我又困又饿地过了一整天!”
确实挺惨,宋虞便将准备拿去书房的膳食分了他一点。
“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楚平遥狼吞虎咽,“说吧,让小爷我做什么,小爷为你效犬马之劳!”
都快饿死了还贫嘴,宋虞懒得理他,准备离开,步伐却慢了下来。
思索片刻,她转身道:“我倒是真的有件事想问问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一同来到厨房后的一片竹林中。
楚平遥手里还拿着个馒头,里面夹着几片肉,他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问吧。”
她犹犹豫豫地问出口:“就是……我哥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几日哥哥对她的好不同往日,她隐约察觉出他今日要说什么,便来先问问和他最为亲近的楚平遥。
“这么一件小事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我怎么知道?”楚平遥摆摆手,“换一个换一个。”
若是能问出来她早就问了,宋虞叹了口气,不死心道:“他真的没说过么,提都没提过一句?你好好想想!”
楚平遥边吃馒头边回想,待解决完了一个馒头,还是没说话。
宋虞面带期待地望着他。
“似乎是说过,不过是很久之前了,好像是他十七八岁的时候,”他挠挠头,“那时他提过一嘴,说未来的当家主母必定是个端庄贤淑的。”
说到这里,楚平遥翻了个白眼:“不过长安端庄贤淑的贵女多了去了,三四年了过去了也没见他娶妻,一看就是诓人的。”
宋虞却不这样想,说不定他只是太忙,还没来得及好好去寻罢了。
端庄贤淑……
她将这四个字牢牢地记在心上,又叮嘱楚平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旁人,这才前去正院。
进入书房,宋温卿正在读书。
见她过来,他眼皮微掀,问:“怎么这么晚?”
窗外的红霞早已不知所踪,夜色浓稠,室内略显昏暗。
宋虞边随意扯了个借口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摆放好。
想起昨晚他去太子府的事,她关心道:“哥哥,你昨日有没有喝酒?”
“只喝了一盏,”他温声道,“不碍事。”
他不喜饮酒,但是有时需要应酬,不得不喝,或者像昨日一样与朋友小酌几杯,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宋虞从没见过他没喝醉过,想来酒量应当是极好的,她便放下心。
不多时,两人一同落座。
用膳时,宋虞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也轻声细语,笑盈盈地给他夹菜。
宋温卿多看了她两眼。
“阿虞。”
他叫了她一声,宋虞将筷子放下,听他说话。
宋温卿温声开口:“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没关系,我不凶你。”
她抬眸问:“怎么了?”
“你今日的动作好规矩,”他斟酌着措辞,“和从前不太一样。”
宋虞微怔,自从楚平遥说过哥哥喜欢端庄淑女后,她便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如今竟开始不自觉地学了。
可是方才她问楚平遥的真实意图是想知道哥哥想娶她,是因为责任,还是真正的喜欢。
见他还在等她的回答,宋虞垂眸,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今日穿的裙子有些紧,动作被束缚了。”
他没再说话,等她再次吃东西时,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今日的她格外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执筷的手慢条斯理地将丸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只是她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双丫髻,手上的银铃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怎么看怎么可爱。
像是故意装作大人的小姑娘。
他掩去笑意,给她夹菜。
宋虞咽下口中的吃食,笑盈盈地道谢:“多谢哥哥。”
他们的目光撞到一起。
宋温卿目光下移,落到她的唇上,娇艳欲滴,引人采撷。
他垂眸,笑意敛去,沉声道:“阿虞,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宋虞心跳停滞,虽然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她还是屏息凝神,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甚至还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宋温卿缓缓开口:“阿虞,以后将我当成陌生人也好,当成朋友也行,或是未来夫君,我都随你。”
他一字一顿道:“但是不要把我当成兄长。”
说完这句话,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以后,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以另一种身份对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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