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北风轻轻呼啸。

　　方年裹紧衣服走去学校。

　　在2008年进入倒数时，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感叹，都在想要留住时光。

　　关秋荷一句‘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愁’点醒了方年。

　　这话说得很对。

　　棠梨八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未成年，少数部分高三学生成了年，但表现上，跟没长大的孩子没区别。

　　却多数时候个顶个的愁容满面。

　　这让必须去给一千多名师生演讲的方年从划定的主题中，终于找到了演讲稿的方向。

　　当天晚自习，方年终于是彻底推翻之前的稿子。

　　一气呵成写完新稿。

　　在次日交给李东红审阅后，没被再打回来。

　　而方年也找班长李雪报了一个表演节目。

　　在重新恣意起来的青春里，方年决定给这座屹立数十年的基层高中留点自己的印记。

　　因为，曾经棠梨八中是方年生命中最后的毕业学校。

　　不管方年是什么身份，走到了哪一步，这个始终未曾变过。

　　在这之后，方年的演讲稿很快通过了学校领导们的认可，这件事情便板上钉钉……

　　……时间一晃，12月21日，冬至。

　　关秋荷参照不同习俗，晚餐准备了两样不同的吃食。

　　年糕和霉豆腐。

　　方年不解。

　　关秋荷笑道：“年糕是江浙一带的习俗。”

　　“霉豆腐是你们这里的习俗。”

　　“这东西可是我花了一番口舌才从院子里的邻居那里换到的。”

　　方年不由眨了下眼睛：“这东西我妈都做不好，大概只有我外婆会，你……”

　　说到这里，方年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打了个哈哈。

　　“啊这，谢谢荷姐。”

　　他算是理解了关秋荷话里的‘一番口舌’是什么概念了。

　　霉豆腐的做法不算太难，但年轻人一般没这个耐心，很难比老人做得好。

　　若是换做年轻人，尽管普通话可能会带有浓重的棠梨味道，但多少听得懂。

　　换做是老人的话，双方都只能靠比划。

　　很难想象到关秋荷当时的体验。

　　关秋荷摆摆手：“试试看，大小也是个节日。”

　　“……”

　　年糕和霉豆腐都不错，不过方年还是喜欢霉豆腐。

　　全部吃完以表示自己的感谢。

　　这让关秋荷脸色缓和不少……

　　…………

　　…………

　　随着时间的推移，校园内逐渐有了浮躁的气息。

　　忘记是哪一年开始，类似于圣诞这样的节日在校园内开始被重视。

　　许是因为商家总要找点借口推销商品，以至于大家有样学样。

　　一开始方年没大放在心上。

　　24号当天，方年发现李安南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中午一起吃饭时，李安南说出了自己的纠结。

　　“今天是平安夜，我看好多人都准备了苹果。”

　　“我应该怎么送出去啊？”

　　方年有点好奇：“你居然也准备了？”

　　“嗯。”

　　李安南一脸‘羞涩’道：“之前不好意思跟你说，刚好有人请假出去，我就顺便让人带了。”

　　方年问：“谁发起的？”

　　他模糊记得，以前八中也有学生过平安夜圣诞节。

　　大概是在学到‘Merry  Christmas’这个单词后，逐渐被一些女生重视。

　　印象中就是买几斤苹果，给喜欢的人、要好的朋友等送一个。

　　不是礼品样的。

　　“就有天宿舍里面忽然聊到这个话题，大家都响应了，现在街上都有礼品装的苹果卖了……”

　　李安南解释道。

　　“要不是你总跟我说没事多上网，我都不知道平安夜跟圣诞节其实是两个节日。”

　　方年想了想，问：“我记得你送过东西给陈琪了。”

　　“这是准备送给其他谁？”

　　李安南低下头，小声道：“李芬琳。”

　　方年：“？”

　　李安南忽然梗着脖子道：“大家同学一场，毕竟当初不仅连累你，也连累了她，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半个学期都没跟她说过话了……”

　　与其说是给方年解释，不如说是给自己找借口。

　　有缓和关系的想法，可能也有其它的心思。

　　总之，每个人的心思其实都很前后矛盾，杂念特别多，这很正常。

　　方年也不关心这，直言了当的问：“想让我帮忙？”

　　“行吗？”

　　李安南一脸希冀的看向方年，连饭都不吃了。

　　方年呵呵笑了声：“当然不行。”

　　“送苹果是这个节日进入中国后，演变过来的习惯。”

　　“我没这个习惯，也送不出手。”

　　顿了顿，方年望着李安南，略有调侃的道：“我问你个问题。”

　　“苹果用英语怎么说？”

　　“apple。”李安南不明所以。

　　方年又说：“你再读一遍，只读音译。”

　　李安南试探性的说道：“唉炮？”

　　方年拍了拍李安南的肩膀，一本正经道。

　　“自己再琢磨一下。”

　　方年都走远了，李安南才反应过来。

　　“我日，不是要考我英语啊，老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能发现我发现不了的东西。”

　　“炮……”

　　“咦惹~”

　　这么一打岔，李安南反倒是思考起自己到底要不要送给李芬琳了……

　　……尽管平安夜经过后世的演变后，逐渐成为了具备多种意思的词语。

　　广大中国网友用实际行动赋予了它新的‘意思’。

　　但，方年还是收到了不少个苹果。

　　因为现在的八中，学生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新含义。

　　并且，的确有给朋友送的习惯。

　　所以下午之后，方年抽屉里的苹果不断增多。

　　就说174班。

　　李雪、柳漾等女生加起来就有七八个人。

　　这东西也不好署名，也没人夹带小纸条什么的，所以方年甚至分不清到底有谁送了。

　　这还不算。

　　远在4楼高二年级的邹萱没放过这个热闹。

　　颠儿颠儿带着自己的小姐妹跑到174班给方年送了好几个苹果。

　　“哥~平安夜平安喔~”

　　邹萱带着期待，一脸紧张的说道。

　　方年接过后，她的小姐妹也有样学样，都送了苹果。

　　“方哥，平安夜平安喔~”

　　“……”

　　方年只想叹气：“……”

　　他寻思这么多送apple的，真要那什么那什么的话，他人都得炸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也有段时间没正儿八经的碰见过邹萱了。

　　她冒泡的方式跟林语淙不一样。

　　她只在QQ上冒泡。

　　可能是找不到什么话题。

　　而方年又不再像从前那样，会主动找她，所以她有过不适应的时候。

　　跟前世，两个人的角色有点倒过来。

　　就比如说，方年对邹萱发的消息搭理程度十分有限。

　　看着手上的几个苹果，方年甚至不无恶趣味的想着：“现实版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有点非主流了……”

　　除了这些熟面孔以外，那些曾经给方年塞过情书的女孩子们，也偷偷摸摸塞了苹果。

　　反正……

　　下午四节课的功夫，方年抽屉里面就挤满了苹果。

　　刚好最后一节课是生物。

　　何丽讲课喜欢在教室里面穿梭，这节课的内容已经讲完，发了试卷让大家做。

　　从最右侧的过道一路走到教室后面，再绕着回讲台时，一眼就看到了方年抽屉里塞满的苹果。

　　脚步随之顿住。

　　方年有所感，回头迎面看到何丽吃惊的目光。

　　“您，要不来一个？”

　　方年小声说道。

　　教室里本来也不安静，相较而言，何丽的威严度因年龄因素还不够，又是做卷子，方年的声音倒也不算突兀。

　　何丽眨了下眼睛，掩饰尴尬，笑问：“你这是要做苹果生意吗？”

　　“没有没有，都是大家送的。”

　　方年连忙道。

　　“我寻思别给浪费了。”

　　何丽小声道：“你有点过分的受欢迎吧……”

　　方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师的问题，便露了个笑脸。

　　该怎么处理这些个苹果，还真是个问题。

　　弄吧弄吧，得有上十斤……

　　……放学后，方年走到操场边边上时，遇到了林语淙。

　　“咦惹，你那一抽屉的苹果呢？”

　　林语淙飞快的打趣道。

　　“我还想着，能不能尝尝你的女性朋友们送的礼物呢。”

　　方年瞪了眼林语淙：“小心我揍你。”

　　“说吧，你今天是想搞什么事情？”

　　林语淙没送苹果，这让方年害怕再来一次生日时的邀请。

　　林语淙目光瞟向远处，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

　　“……”

　　扯了一路的闲话，等出了校门后，林语淙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脸色带着点兴奋的道。

　　“方年，要不要你今晚别去上晚自习了？”

　　“为什么。”

　　“我先问你个问题。”

　　“问。”

　　“苹果用英语怎么说？”

　　方年：“……不会。”

　　脸色要多正经就有多认真。

　　“我教你好了，跟我念，e~ai~p~o~ao，挨炮。”

　　方年一脸冷静的看着林语淙表演。

　　“我跟你说嗷~”

　　林语淙压着兴奋，装模作样的解释道。

　　“一般来说女生给男生送苹果，就等于是送唉炮……”

　　“……”

　　“我没苹果，不过听说平安夜现在还有另一种意思，我想让你带着我体验一下，可以吗？”

　　这就是被调戏了。

　　中午才给李安南科普完，这下午就轮到自己被科普了。

　　方年上下乜了眼林语淙：“那我也问你个问题，你抗揍吗？”

　　“啊，你要玩那些复杂的艺术行为吗？”

　　林语淙咬着一小点右侧的嘴唇。

　　怕怕中带着点期待，还有一丝丝着迷的表情……

　　方年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

　　“我什么都不懂啊，你别想歪了。”林语淙嘻嘻一笑。

　　那得意的样子，像极了凯旋的将军。

　　这一次，方年完败。

　　“我不喜欢过洋节日，所以没有苹果。”

　　最后，林语淙认真解释道。

　　“不过你想要想歪的话，我……不介意不去上晚自习的喔。”

　　方年脸色一本正经的道：“我没想歪，比较想知道，你抗不抗揍。”

　　林语淙吐了吐舌头。

　　方年挥挥手：“快回家吃饭，祝你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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