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孔尚对着她笑了一笑说：“都说山下早已经不兴这一套了，什么下跪不下跪的。”

        石山娘认真地说：“我是跪先生当年的救命之恩。”

        孔尚微微一叹说：“救命之恩谈不上，虽然我当年将你救了，但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石身而已。”

        石山娘淡淡说：“山娘我已经很满足了。”

        孔尚一笑，缓缓说：“你可能得去一趟北方了。”

        石山娘想了想说：“李晋去了吗？”

        孔尚点了点头，缓缓说：“应该是山上的大战引了山下的一些异常现象……”

        石山娘一愣，有些惊惧地说：“你是说另外一个世界也都失衡了？”

        孔尚稍微泄露了一些天机说：“有可能是山上的大战造成的，但是也有可能并不是大战造成的，而是上边……”

        说着孔尚指了指天上，“上面有人觉得李晋不受他们控制了，所以便想在这里搞事。”

        石山娘对此事还是很迷糊的，问：“先生，我一直不知道李晋到底是谁？”

        孔尚呵呵一笑说：“他是谁？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梅河村村民而已，机缘巧合被人选成了棋子。”

        石山娘更不明白了。

        孔尚今天的心情不错，缓缓说：“既然是棋子，其实就是让人下棋用的。棋子本身是受人控制的，自己永远都无法左右自己的路子。但是自从李晋在山上踏出了那一步之后，他便已经有了脱离控制的迹象。上边那些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了，所以他们慌了。”

        “踏出那一步是指他入大乘吗？”虽然石山娘知道的也比李晋多，但是跟孔尚一比还是有很大不足。

        孔尚点了点头，缓缓说：“武道一途，到了大宗师便算是站到了巅峰，然后便想由武入道。修道一途，到了大乘他们便以为到了巅峰。其实都是错的！不过修道一途，如果真能到达大乘，的确是够格跟这方天地讲讲道理了。所以这方天地他感觉到入了大乘的李晋不好控制了，难免便会想些东西。”

        石山娘好不容易将孔尚话里的东西给消化掉，然后又问：“先生您在山上布置了那么多手，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李晋之后会到山上去？”

        孔尚摇了摇头说：“没有。”

        石山娘有些讶异，现在她下山其实也想通了很多，孔尚一路上给李晋留下了很多东西。

        孟巨源是一个，孟巨源那些年在书院教书，不停读书，那颗果子便是那些年给他温养出来的。然后便是赵沉舟那些在上一次大战中死了的人，也是孔尚将他们埋葬在那里，之后借着李晋的机缘复活了的，所以才能让山上有资格跟遗族人一战。至于自己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多种种东西，现在先生竟然说不是他安排给李晋。

        “当然，你也可以这么说……”孔尚想了想又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我只是知道他日必然会有一颗棋子出现，而且那颗棋子会上山，但是至于这颗棋子是谁，会怎么做，其实我预测不到。但是我很庆幸那颗棋子是他。”

        石山娘想了想又问，“他不永远都不屈服吗？”

        孔尚大笑，缓缓地看着这个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山神说：“没错，他身上有股拼劲，但更多一种不忘本的劲。所以他才在富贵之后打造家乡，也会在山上威逼之时上山，只是为了给山下寻找一线生机。可能你会想不通，像我这种人明明都可以上天门成仙，为什么就愿意在山下苟活了这么久。那么我想告诉你，这块地方是我的根，我孔尚哪怕有一天死了也得死在这里，而不可能是在天上。这就是我身为一个山下普通书生的想法，沧海桑田，从未更改过。哪怕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将这些视为田地，视为韭菜地，而我能做的也仅仅是给这片天地一个空间，给他一个生存的机会。李晋，他也会这么做。”

        石山娘深吸了一口气，甚至她还笑了一笑说：“我明白了。”

        孔尚说完了那些，转眼却又是笑了一笑，自嘲地说：“真是老了，废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石山娘并不多说话。

        “这世间啊，其实是有着好几个世界的。山上人还是幸运一些的，山下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除了知道这么一个世界之外，对此之外一无所知。说到底，当初整个世界分离之时，山下其实便已经被亏待了。世间有奇啊……只是那些奇都在志怪小说里。那些东西就跟天上养的狗一样，你要是老实着，那么就将那些狗给圈起来。你要是不老实了，那就要放狗咬人了。说到底，其实还是身不由己。李晋的修炼度虽然不慢了，但是对于那些奇怪的东西并不是很懂。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应该很快便会来找你，到时候你直接去他那里。能解惑就解惑，但是你记得提醒他一句，让他没事多看看孟巨源给他的书，那书本上有很多东西。”

        石山娘再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孔尚说完了这些，拍拍手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小山神庙，微微一笑说：“等那条路修通，这里会再立一个金身。当然，立金身并不是说给你一个荣耀，而是但凡是神，那就得受人间烟火。上边那些号称神仙的家伙不就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将人间这些灵气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山神也好，水神也罢，毕竟你们是在人间的，只要你们心诚，烟火之气大抵就不用担心了。”

        石山娘鼓起勇气，问孔尚说：“先生，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山神了，除了我之外。同时这个世间也没有了水神，但是我看那条蛇有望化龙，龙主水，是不是……”

        孔尚淡淡一笑说：“能不能成，这得看那条蛇自己。上一次它上山替李晋挡了两道天雷，看似吃了大亏，其实不然。他日它要是能化龙，那天雷不会比李晋受得小，现在让它经受一下，其实有些更大的好处。”

        石山娘想了想，然后再无其他问题。

        读书人站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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