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三个月是容易流产的危险期，林卓韵刚好已经怀孕11周，这个春节就直接留在盛海度过。

　　宋维扬自然也要陪在她身边，大年初几可能会单独回一趟老家，至于年夜饭则在爷爷家里吃。表妹李亭亭还有半年就从复旦毕业了，没啥事业上的追求，只想要安稳一些，似乎是打算考公务员。

　　表哥的儿子已经三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就是有点怕生，见到宋维扬都往大人背后躲。

　　姑姑这一大家子，现在也能算是小康家庭。承包神州科技的食堂三年，刨去各种成本开支和上税，每年能有将近10万元的纯利润。这还是因为饭菜保质保量，做得比较良心，换成别的承包商能赚得更多。

　　或许是经历过人道洪流的冲击，又或许是大表哥当年出车祸残疾的经历。反正从爷爷到姑姑、姑父，再到表哥、表妹，他们全家人都不喜欢折腾。其小富即安的心态，跟宋维扬父子相差迥异。

　　大年30这天，表嫂正抱着孩子，给林卓韵传授孕期经验。

　　姑姑宋卫红忙完厨房里的事情，把宋维扬悄悄叫到里屋，神秘兮兮地说：“小扬，姑姑问你个事情。”

　　“你说。”宋维扬道。

　　宋卫红道：“盛海现在房价涨得很快，以后会不会跌下去啊？”

　　“可能会每隔几年周期性下跌一点点，但从长远来看肯定会涨，而且是打着滚儿的往上涨。姑姑又想买房吗？”宋维扬道。

　　宋卫红道：“托你的福，姑姑承包食堂也存了些钱，大概有20万左右。现在的银行利息比以前低得多，你爷爷说存在银行里不划算，让我和你姑父拿去贷款买房子。我心里头实在没底，这贷款买房可是要付利息的，哪有放在银行里妥当？”

　　“买吧，爷爷说得对。”宋维扬道。

　　“那我可就买了，不过要再存一年的钱，有了30万存款再去买，这样每个月也能少还一点房贷。”宋卫红精打细算道。

　　宋维扬笑道：“要买就趁早买，你看看去年房价涨了多少？相比起来，多还的房贷微乎其微。”

　　宋卫红犹豫了几秒钟，咬牙道：“那行，等过年之后我就去买房，你是有本事的人肯定不会错。在市区买个地段好一点的，面积不用太大，自己不住还能租出去。”

　　换成宋维扬或者宋述民父子，甚至是大哥宋其志，在手头只有20万存款的情况下，绝对会拿出去各种折腾。要么赔得血本无归，要么钱生钱变成富翁，选择买房投资的可能性为零。

　　不能说哪种活法是正确的，适合自己就好。

　　说起来，爷爷的投资眼光是真好，一眼就看穿了房地产市场肯定大兴。毕竟在解放前，奶奶家就是盛海的房地产商，半个多世纪过去，房地产的核心操作其实没啥变化。

　　午饭过后，李亭亭想去买一部手机，她已经快大学毕业，有了手机做什么事情都更方便。

　　姑父李成功精打细算道：“别去外面买，咱们家在神州科技开食堂，买神州手机能拿到内部员工价。”

　　“哦。”李亭亭很听话。

　　李成功又说：“小孩子别买太贵的，几百块钱的手机就够用了，手机再好不也是用来打电话？”

　　宋维扬笑道：“走，亭亭，我陪你去春节购物，把表哥表嫂也叫上。”

　　表哥表嫂最终还是没出门，特别是当年的骚操作之后，表嫂娘家对宋维扬害怕到极点，连带着小两口也跟宋维扬有隔阂。并非心中怨恨，而是对宋维扬有些怕，把宋维扬视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相处起来难免显得生分和尴尬。

　　林卓韵也没跟去逛街，春节购物的人多，她怕挤到肚子里的宝宝。

　　即便是大年30的下午，商场里也到处人山人海，如果提前或推后两天，购物的人只会更多，而且以礼品和电器最为畅销。

　　自从国家实行五一、国庆长假之后，旅游业也迅速兴亡起来，连带着过年期间都被称为“春节黄金周”。

　　特别是盛海，春节期间的游客多到爆炸。

　　一部分是来盛海旅游购物的，主要是此时国内经济发展不平衡，内陆地区很多商品买不到，盛海作为国际化大都市，来这里旅游跟去港城有异曲同工之妙；一部分则是去境外旅游的，他们需要来盛海转乘飞机，从盛海前往东南亚和澳洲的游客最多，去港城和弯弯的游客则会选择走特区。

　　2002年的中国，已经有很多先富起来的人，出境旅游生意也开始变得火爆。反正不差钱，春节期间从盛海飞琼岛，双人五日游的价格直接涨到3400元，这已经是普通工人几个月的薪水了。

　　中国经济突然就好了，去年春节还很困难呢。

　　不过在加入WTO之后，中国境内商品的整体质量有些下降。因为但凡是有能耐做出口的，都把优质产品卖到国外去，国内市场反而被歧视了，这种变化的影响非常深远。

　　或许再过十多年，“出口转内销”会变成一个好笑的梗，而且多少带着些讽刺意味。但现在却是优质产品的代名词，因为在大众的印象当中，只有最好的产品才能出口，打着出口转内销的招牌，反而更能获得消费者认可。

　　于是商家的骚操作就开始了，比如某品牌床垫，在意大利注册一家皮包公司，国内生产运出去贴了牌，再卖回中国就能提高几倍价格，而且因为洋名字还被各种追捧。

　　宋维扬带着表妹在各大商场里闲逛，也算是找机会接接地气，顺便实际感受一下终端市场。

　　终于来到手机柜台前，宋维扬发现手机卖场已经开始细分化了。

　　刚开始的时候，国美、苏宁等商城卖手机，都是开辟几个大柜台，各品牌的手机摆在一起售卖。现在柜台按照品牌来区分，很多被挤得关门的手机商店老板，摇身变成单一品牌的终端商，入驻商场进行专业化的销售。

　　“随便选一个吧，没必要看我面子只买神州手机，挑好了款式我来付钱，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毕业礼物。”宋维扬说。

　　李亭亭也不扭捏，笑道：“好啊。”

　　最显眼的柜台依旧是诺基亚，但宋维扬却惊讶发现，购买摩托罗拉的消费者最多！

　　等再过两个月，2002年第一季度的手机市场调查数据出炉，全国手机行业都会轰动。因为时隔多年，摩托罗拉再度成为了中国手机销量霸主，市场份额直接甩开诺基亚整整5个百分点，这在去年是难以想象的。

　　主要原因是摩托罗拉的本地化策略奏效了，大量采购中国生产的零部件，并把核心部件工厂搬到中国。如此一来，摩托罗拉就比诺基亚更具价格优势。而且，摩托罗拉为了扩大销量近乎疯狂，元旦宣布今年将推出7款新品，从元旦到春节已经连续推出了两款。

　　而国产手机的表现，也让市场观察员为之侧目。

　　神州手机一举冲到第三，销量仅次于摩托罗拉和诺基亚。波导手机第四，TCL手机第五，接下来才是西门子、三星、阿尔卡特和索爱。

　　也即是说，今年第一季度，中国手机销量的前五名当中，国产手机居然占了三个名额。曾经稳居前三的洋品牌索爱，今年直接掉到第九位，并且已经快被国产的夏新手机给超过了。

　　至于前两年的国产手机霸主科健，今年在市场调查数据当中，直接被列为“其他品牌”类别。这可是入了国家火炬计划的品牌，甚至在召开某国际会议期间，国外参会者人手赠送一部科健手机，各种会议通知全部用科健手机来联络。

　　或许正是入了国家火炬计划，才让科健手机衰落得如此之快。

　　国有企业嘛，还是上市的国有企业，各方眼红的都跑来分一杯羹。就连想收购健力宝的那个张海，都是科健的股东之一，众多股东把科健搞得乌烟瘴气。他们根本就不认真做市场，而是不断释放出利好消息，比如跟某跨国公司达成战略伙伴关系，在韩国设立研发中心，出资百万英镑赞助英超球队等等，只想着托高股价捞一票走人。

　　于是，在被沦为“其他品牌”的2002年，科健居然是全国最知名的国产手机，隔三差五就能在报纸上看到消息。

　　李亭亭在几个手机柜台溜达一圈，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喜欢，最后还是来到神州手机的专卖柜台。她不捡最贵的，也不挑最便宜的，选了部1000多元的神州手机说：“表哥，这个就不错！”

　　宋维扬笑了笑：“那行，就买这一部。”

　　“两位帅哥美女，你们真是选对了，这款神州T310，出货量一直很高。价格很实惠，质量又很好，你看它的外形……”毕竟是专卖神州手机的店员，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惊讶的看着宋维扬说，“你你你……你不会是……吧？”

　　“嘘！”宋维扬微笑着竖起食指。

　　店员妹子压抑着兴奋之情，低声叫道：“你真是宋老板？哎呀，我特别崇拜你，我们店长也特别崇拜你。你看柜台后面的墙壁上，那是我们店长打印出来的照片！”

　　墙壁上贴着的，正是宋维扬的照片。

　　至于崇拜恐怕是假的，店长做生意精着呢，拿宋维扬的照片免费搞宣传，好忽悠消费者购买神州手机。

　　李亭亭拿到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手机异常兴奋，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嘴甜道：“谢谢表哥，咱们家的手机做得真漂亮。”

　　宋维扬问：“想好了毕业去什么单位吗？”

　　李亭亭道：“不知道，等着公务员考试呗，能考上什么单位就进什么单位，不过最好是能专业对口的。”

　　宋维扬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李亭亭说：“国际金融。”

　　“好专业，”宋维扬赞道，“中国现在加入了WTO，政府急需相关人才。这样吧，春节过了之后，你也别回学校了，我推荐你去中国国际贸促会实习。等外经贸委公招的时候，你再去报名考试。”

　　李亭亭颇为认真的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后门吗？”

　　宋维扬笑道：“推荐你去贸促会属于走后门，但公考你得凭本事，至少笔试那一关必须过。只要你在贸促会好好实习，多掌握一些实际情况和技能，公考面试根本不用我特别照顾。当然，为了避免被人恶意挤下来，我还是会帮你打打招呼的。”

　　李亭亭乐道：“有个表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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