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有所求】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我从他们的脸sè里看出了几分迟疑。
我按住心里的怒气,重新端坐在椅子上,对锤子使了个眼sè,锤子立刻掏出香烟来给我点了一枝,我用眼神示意了麻袋里的两个家伙:“给他们也点上吧。”
“谢谢谢五哥。”一个家伙哆哆嗦嗦说了一句。
我淡淡道:“就算是死刑犯,临死之前还能吃一顿饱饭的。”我挥挥手:“抽吧,抽吧,这大概也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枝烟了。”听了我的话,左边那个人手里一抖,锤子放在他手指里的香烟跌落在了地上,右边那人面sè惨白,身子也在颤抖,但是依然还能勉强挺住,只是拿起点燃的香烟,往嘴巴里送的时候,手无法抑止的在颤抖,香烟怎么也插不进嘴巴里
人啊,真的死到临头了,大多都是这样。
看着两人终于勉强的抽上了香烟,我轻轻弹了一下烟灰,冷冷道:“知道为什么我把你们带进这里,而没有把你们公开升香堂,当中惩处么”
“我不知道。”右边那个人还能勉强说话,左边那个则拼命咬着牙,牙齿不住的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因为。我要给咱们大圈留点面子”我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家伙,眼睛里毫不掩饰我对他的厌恶和鄙夷,冷冷道:“我生平最恨地就是吃力扒外的二五仔如果按照我的xing子。恨不得开香堂,把你们点了天灯”我咬牙道:“你们做过什么,心里自然很清楚。”
旁边西罗冷冷看着两人,此刻插口说了一句:“冬五,咱们的规矩,对于叛徒,是不点天灯地。”
“哦”我问道:“那一般是怎么处理”
西罗面sè冷峻,他的眼神里毫不掩饰着杀气,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严令他一定要把这两人带回来。恐怕他早在海上,就把这两人给扔进海里喂鱼了。
“按照规矩,对于叛徒。有大哥赐下不见血死。”西罗一字一字说了出来,下面的两人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此刻却魂都吓飞了左边那个人胆子更是不济,顿时就瘫软了下去。右边那人忽然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我眼看不好,上去一把就捏住了他的下巴。手里一用力,就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想咬舌自杀”我冷笑一声:“只是你们做下的好事,想死也没这么容易”
我转头又问西罗:“什么叫不见血死”
西罗面sè森然。还没说话,今晚一直没说话的胖子忽然开口叹了口气:“雷叔以前在家里是负责掌刑的,请他老人家解释一下吧。”
雷狐深深的看了胖子一眼,眼神里说不出地有些复杂,缓缓吐了口气,低声道:“不见血死,是专门用来惩处曾经是组织里的兄弟,后来叛变对外的人。不见血,顾名思义。是为了表示,即使是叛徒,也曾经是同门自家兄弟,即使是最后反目成仇,我们也不忍见他们流血。这就是为了体现一个义字,即使处死他们,也不希望看见曾经地兄弟流血所以”雷狐说到这里,忽然声音有些弱了下去,神情变得越发古怪了:
“所以用麻袋装了,封了口,用木棍棒杀”
我心里一动,深深瞧了雷狐一眼
好狠的手段
把人撞进麻袋里,封了口,然后用木棍乱棍把人活活打死这么一棍棍打下去,因为麻袋阻挡了视线,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部位如果运气好的话,一棍子打在天灵盖上,或者什么要害上,直接死了,也少受了很多罪。
可如果打不中要害也不知道要打断多少骨头,吃多少剧痛皮开肉绽,打断多少根骨头,才能把人打死
后来我无意之中曾经听说过,这种“不见血死”惩罚的,曾经承受过的,绝大多数,都不是被打中要害死地大多数,都是被打断了不知道多少骨头,活活疼死的
试想一下,人被装进麻袋里,嘴巴封上了,眼睛不能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种情况下,乱棍打下,连嚎叫都发不出声音
这样残忍的法子,居然还被堂而皇之地说成是“义”
也难怪这两个家伙,一听见这种死法,顿时就崩溃了。
好一个“义”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看着两个人:“这个法子虽然残忍了一些,但是至少也体现了一点,当初量刑之人,倒是懂得人的心理,对于叛徒都是痛恨之极的。”
我随手拉着左边那人的衣领,轻轻擦了擦他口角边上的白沫,淡淡道:“我不想吓你们。这个义杀的办法,我可以不用在你们身上。你们两人不是蠢人,蠢人可做不出这种叛徒潜伏的勾当来。你们应该明白,你们今晚是死定了,如果你们肯老老实实说话,我答应给你们一个痛快”
左边这人胆子稍微小一些,听了我的这几句话,脸上稍微有了点活气,抬头看了我一眼:“你你想问什么”
“唉。”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侧头想了想:“嗯,我记得你。你的名字,是叫路路锁,是吧这名字有些古怪,所以我就记住了原本呢。你在这里地资历比我还深,嘿,这里近两百多兄弟,我还没有全部都认识,我虽然在这里待了一年,但是最近几个月被八爷外放了出去,之前又一直在被训练,还是有很多兄弟,接触的比较少了一些”我这几句话说地很平和,面前这人又平静了几分。
随即。我话锋一转,深深看着这人,道:“我记得你。是因为当初家里刚出事的那天,我从多伦多赶回来,进门就看见了家里兄弟们自己和自己人打成了一困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也是在里面起哄的一个,对吧”
这人一哆嗦。想垂下头避开我地眼神,但是又不敢。
我轻轻笑了笑:“嘿当初我回来的时候,八爷重伤在医院。老黄他们死了,家里没了主事的人,自家兄弟翻脸打了起来,你呢我记得你好像是很激愤的样子,当时情绪很激动,好像号召大家拿了家伙要出去找越南人拼命,对吧”说到这里,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好啊人才啊你拿会儿装得可真像连我都以为你是一个义愤填膺的好汉子嘿嘿现在想想。大概是越南人让你这么做的,对吧他们让你趁着家里大乱的时候,鼓动人心,出去大闹,闹得越大,让大圈成为众矢之的,成为jing方的重点打击对象,是吧好算计好算计啊”
我干脆蹲了下来,就蹲在他眼前:“当时如果让你得逞了,真地把兄弟们的怒火挑拨了起来,自己人先打得半死,然后带着一帮人出去打打杀杀,恐怕不用多久,jing方就派人来把我们灭了我问你你也是大圈出来的,修车场里地兄弟,不管你认识的,不认识的,交情好的,交情不好的都是相处了多年地手足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们”
我语气里没有半分火气,这番话就好像心平气和一样的说了出来,让后面的胖子他们都有些诧异。
这个家伙一脸羞愧,我却并没有要他回答地意思,继续自言自语道:“嗯,你是知道的。其实你都是知道的。你应该知道,既然当了叛徒,早迟一天,必死无疑。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作为,会害死很多兄弟,会害的很多兄弟去死,去流血,纵然最好的结果,也是去锒铛入狱这些其实你都知道的可是你却还是这么做了,是吧那天,你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要号召大家去找越南人报仇,要号召大家出去拼,出去打然后被jing察抓,被jing方灭门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是你还偏偏就这么做地对不对”
“五,五哥”他颤抖的声音开口。
我眼神立刻冷了下来,锐利的眼神刺得他吓的赶紧住口。
我摇头,语气平淡:“别这么喊我,我当不起我自问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这种人喊我一声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随即我想了想,道:“嗯,李大头是你们的同伙,对吧”我说出来,他身子一震,但随即就泄气了,想必是默认了。
我慢慢道:“那天晚上,老黄他们跟李大头出去了,结果四个人出去之后就都没回来。嗯,大圈大乱,然后八爷被伏击重伤入院,群龙无首你们的任务,就是趁乱的时候挑拨内部的矛盾和情绪,尽量的把事情闹大,闹翻”我拍拍他的肩膀:“这手段不可谓不毒辣,不过我佩服的不是这点因为这个计划不是你们想出来的,是越南人想出来的。我佩服的是你们的心我只是不明白,同样是爹娘养的,为什么你们的心就可以这么狠毒,能对自己的兄弟下得了这样的狠毒手段”
“别别说了,五,五哥”他满脸羞愧。
“又喊错了。”我冷冷道:“我说了,别喊我哥,我自问还不配当你这种人的兄弟。好了,今天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咬牙一字一字道:“为什么”
他咬着牙,不说话。
我缓缓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们能对自己地兄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自然是有原因的。是为钱为利为权还是为女人还是全部都有”
我一番话说到现在,西罗忍不住插口道:“冬五,和这种人废话这么多有什么用处直接”
我摆摆手。阻止了西罗继续说下去。
“西罗,你不明白的。”我笑了笑,笑得有些疲惫。随后我看了身后地胖子和雷狐一眼:“方老兄,想必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嗯,雷叔,你也应该清楚的吧。”
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手下有成百上千的兄弟跟着我混饭吃
说句实在的话,从前我还是八爷的手下,虽然八爷压着我,但是也有好处。就是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我去想,不用我去头疼。事情自然有八爷去思考。去决断。而我,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八爷虽然是一面压住我往上爬的大山但同时,他也是一棵大树,帮所有的兄弟把天上落下的风风雨雨都遮挡住了
而我,现在也必须成为一棵大树为手下的兄弟们遮风挡雨
站在西罗地立场上。他只是单纯的痛恨叛徒,他的心里或许只有一个“杀”字。
但是我就不同了。我必须找出问题地所在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一向团结严密的大圈里。会出现这样的可怕的叛徒
杀一个叛徒,容易现在两个家伙就在我的面前,抬手一刀一个,并不花什么力气早已经双手沾血地我,也不会下不了手杀人
可是杀了之后呢
我必须从根子上,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背叛,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内jiān如果有问题,我就必须把问题解决如果有漏洞,我就必须把漏洞弥补上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当老大的人。应该做地事情
甚至,说一句我内心深处最近一直有体会,却没有能开口说出来的话:我最近坐在这个位置上时间越久,越发的有一个让我自己都很奇怪的感叹其实八爷也挺不容易的。
终于,在我的目光逼视之下,这个家伙开口了
他垂头想了很久,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神sè已经颇有不同了,大概是人之将死,心里的那些忌惮也放开了
“五嗯,陈阳”他没有再喊我五哥,咬牙道:“我可以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我说了之后,不管我说了什么,你却不能折辱我。你陈阳说的话,我信只要你答应,我说地话你不加罪,今天我就把自己憋了几年的话通通说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好”顿了一下,我又道:“锤子,再给他一根香烟。”然后我干脆让锤子把他的手上绳子解开了。反正我也不担心什么,这房间里有我,有西罗锤子,还有胖子,都是身手强悍的人,这个家伙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谢谢。”他双手结果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我看得出来,他吸烟的时候带着无限的眷恋大概他也明白,这恐怕是他活在这个人世上的最后片刻了吧。
“陈阳,我承认,我当了叛徒,我吃力扒外,我做了危害自己兄弟的事情。”他一面吸烟,一面缓缓道:“走到今天,我的罪过,我心里明白的很。但是你问我为什么之前,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嗯,说。”
这个家伙,此刻临死之前,居然一扫之前的胆怯,甚至脸上还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他缓缓的问了我一句:
“我问你,八爷给过我们什么我为什么要对他忠心耿耿他对我有什么恩情,我为什么要给他卖命”
在这一瞬间,我愣了一下。
恍惚之中,我面对的仿佛不是这个胆怯的叛徒恍惚之中,我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越南,回到了河内市地那家餐厅的包厢里恍惚之中。我面前坐着的仿佛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泰格
我还深深地记得泰格当时脸上带着复杂的笑脸,面对我的质问,他很从容的反问了我一句:“你说我不该背叛八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八爷是怎么对我的”
“我老了。我最黄金的二十年都给八爷卖命,我年轻过,冲动过,也曾经对他方八指忠心不二我年轻的时候打打杀杀下来,现在一身都是伤病,用不了三五年,我的身体就会很快的退化,年轻的时候一身伤,老了就要受苦现在每逢yin雨地时候,我的全身关节都会隐隐做痛七叔你看见了吧当年也是大圈的头面人物风光过。被人敬仰过,敬畏过现在呢堂堂地大圈的老大,退隐之后。就只能窝在那里守着一个洗车铺他苦了一辈子了,拼了一辈子了,临了的时候,八爷给了他什么我常常就想将来我老了,八爷会给我安排一条什么退路呢给我一家杂货店。让我在唐人街里当一个小老板然后卑微的过完我人生的最后几年”
泰格地这番话,当初曾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脑子里慢慢的变得模糊了而今天。就在此刻,却忽然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字的浮现出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这么深刻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跪在我脚下,大半个身子还在麻袋里,眼神里带着怯懦,还有紧张,衣衫不整,还有几分狼狈的模样。
我仿佛。通过他,却看见了那个已经早就死去了多时的泰格
我还能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泰格红着眼睛,瞪着我,眼神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呐喊着:
“我不服”
此刻,如果八爷还活着,我真得很想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对着他大声说一句:“八爷,你看见没有纵然我不杀你,西罗不杀你就算没有我们,你也迟早一天众叛亲离”
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叛徒该死,无论他有任何地理由,任何的原因。这都无法抹煞他们该死的罪行但是同样的,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上,八爷,就真的没错么
驭下二十年,最后最得力的助手背叛,手下兄弟们面和心离我一个年轻人,就可以轻易的取得众人的心
这一切,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人都是生来平等的,都是爹妈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报复,尤其是这些刀口上混饭吃的汉子,哪一个不是敢打敢拼的好汉哪一个不想风风光光的干一番事情出来
八爷的错,就在于他压制人压得太狠了尽管泰格死于我手,但是凭心而伦,泰格那个人,理智,冷静,身手好,又能压住场面,能收复人心,是一个难得的能干的人。可是在八爷的身边,却很少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八爷驾驭下的大圈,把这百十多条汉子,圈养在修车场里的确,你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一张床睡,不愁风吹ri晒可是说句难听的话:这和养猪有什么区别
八爷手下这么多人,有几个能有机会出去分管一块地盘的大多数的事情,都被八爷自己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比如我,当初能接管一块地盘,把西罗和其他九个兄弟从修车场里带出去当时就被家里那么多兄弟羡慕啊
为什么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了
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心怀怨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这些汉子,敢走上这条路,敢提着脑袋,在刀口上混饭吃这种人,里面有很多,甚至说是多数人,求的不是安稳,不是有饭吃,有地方睡那是普通老百姓的愿望这些汉子,一个个都是彪捍里熏陶出来的,他们要的是机会是给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为什么能这么得人心除了我年轻,对兄弟义气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微妙的原因
就是我得到了机会我在这里,一步步的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然后出去分管一块地盘,独当一面
从某种角度上说,大家对我小五的亲近,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很多人把我当成了一个希望的寄托我得到的一切,就是大家希望得到的所以,他们把“,五”当成了偶像,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典范大家都希望能像我这样,得到八爷的赏识,得到机会出去风光一下,然后独当一面,混出自己的名气。
男人大丈夫在世,如果不能做出点事情出来,岂不是白活了一场
我看着面前这人,心里转着无数念头,口中低声喃喃自语:
八爷啊八爷,你真的错了,错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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