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很长。

　　妇人走得不快，可是每一步，都格外的卖力。

　　纵然额头上，身上，全部都被汗水所湿透……

　　纵然双腿不断的发抖。

　　纵然身体，随时都可能倒下。

　　可她这次一路走来，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

　　“我种的那两棵树，你想要看看吗？”

　　叶北跟在后面，主动开口。

　　目光幽幽……

　　这声音落下的瞬间，记忆从岁月的长河中收回。

　　眼前，那年轻的少女，仿佛顷刻间就被岁月长河所沾染。

　　身上的皮肤，一点点的老化。

　　乌黑的长发，逐渐变得苍白……

　　当叶北这声音在小巷的回声中彻底落下时，只剩下一名提着水桶，苍老的妇人而已。

　　“树，有什么好看的。”妇人回答，木桶中的水，这才溅了两滴出来，但步伐依旧。

　　叶北轻声说道：“等我走了之后，99号院，还得麻烦你看着，这次我准备将钥匙也给你，那两棵树，也想要拜托你去照料一下。”

　　“可是我已经时日不多。”妇人声音越发沧桑。

　　叶北声音淡淡：“没事，能照料多久，就多久。”

　　“好。”妇人思考了数秒，轻轻点头。

　　两人继续前进着，周围安静的很。

　　只是，没有走出几步……

　　原本荒芜的小巷中，慢慢的出现了一些居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穿着鲜红色的碎花裙，与这小巷的风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蹦蹦跳跳的从小巷深处走来，看到妇人后，露出可爱的笑脸，声音清脆而甜甜：“老奶奶，您又去打水了啊。”

　　“是啊！丫头，你跑慢点，别摔着咯。”

　　妇人提着水，额头上满是汗，与小女孩擦肩而过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那女孩后面，跟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身穿白裙。

　　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的拖鞋。

　　“慢点，别把老奶奶给撞到了……”看到前面蹦跳的女孩时，那女子在后方，柔声喊着。

　　从妇人旁边擦肩而过时，女子放慢了速度，动作小心翼翼，并且对其点了点头，以示尊敬，然后这才又去追那个小女孩去了。

　　除了这女孩，女子之外……

　　小巷中，原本不少紧闭的古院大门，在今日也纷纷打开。

　　阳光洒落。

　　桃花枝干伸出，淡淡的香味四处飘散。

　　有一个院子门口，坐着一名老头，嘴里叼着旱烟，随着嘴角的肌肉抽动，白色的烟雾徐徐升起，老头双眼眯着，似乎很享受这种静谧的风景。

　　“打水了啊！”

　　看到妇人从前面路过时，咧嘴笑着，露出稀疏的牙齿，声音沧桑。

　　有一个院子门口，两名孩童，正趴在地上，玩着弹珠，神情认真，脸上，鼻子上，手上，全部沾满了灰尘，但是他们丝毫不在乎，反而笑得无比开心。

　　“两个小家伙，你们注意点卫生啊，这地上脏得很。”

　　妇人提着水，从旁边走过，摇头，嘴里轻声说着。

　　有一个院子门口，三名年轻人站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嘴角皆是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看到妇人从旁边走过时，有人侧目，然后热情的开口：“老奶奶，你这水提得动不？要不我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了，你们继续玩你们的。”

　　妇人回答，慢步从这些人旁边走过。

　　这一路上……

　　叶北看到了许多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沾满了红尘的气息，那些人皆是和妇人打着招呼。

　　可是……

　　跟在后面的叶北，仿佛直接被那些人所无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叶北的存在。

　　许久……

　　叶北和妇人，总算又走到了98号院和99号院之间的过道上。

　　咚！

　　妇人将木桶放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小巷中，又恢复成寂渺，安静的景象。

　　整个小巷中，只剩下叶北和那妇人而已。

　　“今日可真不错啊，跟过节似的，好多人都又回来了这小巷，可惜啊，还是没有八十年前那种盛况，或许这个小巷，终究是逃不过时代的命运，迟早会被拆掉。”

　　妇人转身，将那混浊的目光，放在叶北身上，缓缓开口。

　　叶北轻声回答：“不止是小巷，任何事物，都会在岁月中消磨。”

　　回答这话时，叶北负手，一袭白衫，走到了99号院子门口。

　　喀嚓……

　　站在那院门前，古老的铜锁，喀嚓一声打开。

　　同时，原本锈迹斑斑的铜锁在这一刻，仿佛超脱了岁月，身上的锈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很快，就焕然一新，仿佛才刚刚打造。

　　并且铜锁上面，还出现了一把崭新的钥匙。

　　叶北上前一步……

　　伸手，钥匙自动从其中飞出。

　　叶北接住，转身，将钥匙递到妇人前面：“以后这院子，就送你了……”

　　“好！”

　　妇人轻答，伸手。

　　但当那干枯的手掌伸出和叶北那白皙如玉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时，她又快速将手缩了回去。

　　苍老的双眼微红。

　　“拿着。”

　　叶北将这细节看得清楚，目光淡淡，嘴里轻语。

　　“好。”

　　妇人再次伸出手。

　　那只手，轻轻发颤，动作非常慢。

　　两只手指，将钥匙轻轻捏住，再次快速收回，声音低喃：“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这院子肯定会照看好的。”

　　“嗯。”叶北轻嗯。

　　伸手，轻轻推在了古老的院门上。

　　吱……

　　木门发出‘吱’的响声。

　　当叶北那白皙的手指和木门接触的瞬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那腐朽不堪的木门，从叶北的指尖之处开始朝着四周蔓延，最后竟然一点点的恢复原状。

　　红漆。

　　宏伟。

　　壮阔……

　　这99号院子的木门，短短瞬间，就变成了才刚刚建成的样子。

　　妇人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眼角微颤，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后又保持了沉默。

　　吱……

　　木门全部推开。

　　一阵凉爽的空气从其中吹出，还带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味。

　　妇人微微抬头，混浊的目光，透过这扇门，朝着里面看去……

　　院内的风景，却是让她整个身体都当场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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