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会儿开我的车回去，”Denise把车钥匙扔给他，“反正Nathan会来接我。”

“我有车，你忘了我那辆。。”颜司卓顿了顿，“还放你家呢。”

“你说你那台四不像的机车？别逗了好吗，”Denise嗤道，“我真担心你那车会把我的两个心肝甩到天上去。”

“那车特别稳，”颜司卓不悦道，那是他最喜欢的车，“你好歹也是留过学的人，怎么啥都不懂。”

“我对你的世界既不好奇也不想学习，总之，你负责把孩子送回家，之后该哪儿凉快就哪儿待着。”

颜司卓嘴角敷衍地带了带，眼神逐渐深邃。

回去的路上，他才想起，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一整天了。

“宝贝儿，”颜司卓通过后视镜瞄了眼正低头玩玩具的小楠，“哥哥问你个事儿。”

安安正好无聊，“哥哥，你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

小楠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和安安争宠似的，“你别问她，她除了洋娃娃啥都不知道，笨死了。”

“你才笨，”安安叫道，“爸爸上次还夸我聪明，他都没有这样夸过你！”

“爸爸早就夸过我一百次了，只是不告诉你！”

“骗人！那。。”安安嘟起小嘴，掰了掰手指头，“爸爸夸了我两百次！”

“你和爸爸说话都没超过两百句。。”

“超。。超过了！”安安红着小脸，扒着椅子扑到颜司卓脖子上，嘟囔道，“爸爸就是夸过我很多很多次。。”

颜司卓哭笑不得，“你现在坐好，我就承认你爸爸夸过你。”

安安得瑟地朝小楠吐了吐舌头，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颜司卓挠了挠头发，语气轻松，“看来你们很爱你们的爸爸啊。”

“那当然了，”小楠顺口道，“他可是我爸爸呀。”

“而且爸爸可帅了，”安安兴奋道，“有一次他去幼儿园看我的唱歌比赛，我同学都夸他长的特别好看，像大明星！”

“他那次明明是去看我拔河的。”小楠冷不丁道。

“是去看我唱歌的！你的拔河有什么好看的！”

“你唱的那么难听，妈妈都听不下去。”

“我唱的不难听！爸爸说我唱的好听！”

“难听，就是难听。”

安安吵不过，不一会儿泪珠子就滚出来了，“就是好听！”

颜司卓突然觉得脑门子疼得紧。

为什么像王晋这种对家庭，对妻儿完全不负责任的男人，还可以得到孩子这样热情的尊重和喜爱；一个一年到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的人，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高高挂起，却还可以得到子女这样的拥护。

到底是孩子不懂事，还是他对于亲情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在他看来比烂泥还要糟糕的姑姑的婚姻，难道真的如她所讲，这就是她和王晋彼此所需要的，所不愿打破和改变的。

可以这样吗，颜司卓瞳光一暗，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

他不否认王晋在人群中有多耀眼，不否认这个私生活混乱的男人在人前把自己装点的有多虚伪，不否认他的实力和才华。可是这一切令人羡慕的品质，安放在王晋身上时，总能激起颜司卓心底一股异样的冲动。

他说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如果真要通俗易懂，那大概就是。

他厌恶这个人的人品，觉得他的人品让他不配拥有如今的地位和生活。

他想把他身上那层虚伪做作的表皮彻底扒下来，他突然想看看，他失败时的模样。

颜司卓眼皮猛地一跳，前方的红灯没有看清，被迫急踩脚刹。

他揉了揉眉心，许久，自嘲地一笑。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想琢磨王晋了。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值得浪费时间吗，简直闲的蛋疼。

傍晚六点，颜司卓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小楠安安蹦跳着进了屋。

王晋刚从浴室出来，正梳着利落的发型，披着崭新的外套，手里还挂着一条精美的领带。

他怔愣片刻，在看见颜司卓照样大大咧咧地跨进屋后，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你怎么又来了，”王晋冷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不需要你的欢迎，”颜司卓无所谓地笑道，“只有屋主才可以让我出去。”

“是吗，”王晋微笑，“这是我的房子，除了我之外你找得到第二个房主吗。”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颜司卓笑了笑，“作为主人，自己的孩子想要回来睡个觉都不行，大晚上不待在屋里还要出去鬼混，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主人。”

王晋眼神一暗，“你别指桑骂槐，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生活。”

“谈不上指责，只是善意的提醒，”颜司卓坐在沙发扶手处，长腿往茶几哐得一掷，皮鞋边缘在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今天下午你忙着为了饭局梳妆打扮的时候，我陪着他们去吃了饭，逛了街，买了玩具和衣服，最后安全将他们送回到你的身边，”他摸了摸小楠的头，声音渐沉，

“而这些事情，本该是你来做的。”

王晋盯着他，心脏一紧，莫名的一阵发慌。

他看了看两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望着自己时水亮的眼睛，小嘴兴奋地吧嗒个没完，想拽他的衣袖，却由于身高不够只能固执地抱着他的腿。

王晋如炬的目光悄悄收敛了起来，他看着如此黏自己的孩子，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抱抱他们。

从在医院的婴儿室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他从来没亲手抱过。

他想起自己第二次见到他们，小楠在保姆的怀里，喊了他爸爸。

听说，孩子是先学会叫爸爸的，先学会认可他这个一年只回两三次家的人。

王晋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袖子里收紧，忍住心头突然涌起的难过。

回忆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想，总是逼着他袒露心扉。

颜司卓的视线看似停留在小楠和安安身上，实则一直逡巡于王晋。他试图想找到一些什么，尽管并不抱希望。

王晋稍微偏过头，拿起沙发上的包，从里面又掏出了那沓支票，首页边角还残留着未撕尽的痕迹，是昨晚打发颜司卓时胡乱拽了一张。

颜司卓的眉头越拧越深。

王晋低着头，快速地在支票上写了个数，像昨晚一样，轻飘飘地扔到颜司卓脸上，

“这是你今天的辛苦费，感谢你帮我陪了他们。”

颜司卓目光越发阴沉，凛人的盛气加热了他的呼吸。

“不够？”王晋轻声道，索性直接把整整一沓子支票甩给他，“自己填，好了去银行兑现，别再来烦我。”

他拉过俩孩子的手，蹲下身，温柔地拥抱了一下，“爸爸现在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上楼好吗，爸爸在房里买了你们最喜欢吃的蛋糕。”

“好，爸爸，你等会儿过来陪我们一起吃蛋糕好吗，”安安撒娇道，“我把我最爱的大草莓留给你。”

“我。。我也会！”小楠说，“我把我最爱的芒果也留给爸爸。”

“真乖，”王晋照着他们的脸颊一人亲了一口，“快去吧。”

孩子上楼后，王晋沉默地盯着无人的楼梯发了会儿呆。

回过神，发现颜司卓仍然坐在那儿岿然不动，“你怎么还不走。”

颜司卓深吸一口气，扬起脸，张扬而不善的笑容，“你还打算去饭局吗。”

王晋烦躁道，“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用钱都打发不了的人。这样一比，Denise简直省心多了。

“我要你今晚留下来陪他们。”颜司卓目光灼灼，一字一顿。

“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王晋指着大门，“出去。”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颜司卓向后往沙发一倒，抬起腿，用脏兮兮的鞋底去蹭王晋的西装裤，

“反正我也没啥事儿，我今晚就在家盯着你，不让你去应酬。”

王晋被气笑了，他嫌恶地抓住颜司卓的脚踝，用力往旁边一别，“你以为我不会叫警察是吗，你这算私闯民宅。”

“哦，那你叫吧，”颜司卓一笑，“姑父。”

王晋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你这个大老板怎么听不懂人话呢，”颜司卓说，“你走了，小楠他们怎么办，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尽尽做父亲的责任，我这是在帮你积德，免得你死后连个扫墓的都没有。”

“谢谢，我死后的事无须你操心，管好自己就行，”王晋想了想，

“你要愿意待着，那就待着好了，”他理了理领带，“我走了，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们。”

颜司卓一怔，眼见他真的往门口走去，心中破口大骂。

我操他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他一个挺身从沙发里跳起来，抢在王晋身前，跟堵墙似的拦住了他。

王晋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把自己笼罩在阴影里，一阵心慌，这种被压迫的感觉让他相当不舒服。

“你做什么，”王晋硬声命令，“让开。”

颜司卓眼底森然，突然右腿往王晋膝盖一勾，手臂抱着他的腰，在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往下滑时，一把将人提了起来扔倒在沙发里。

速度之快，用力之猛直接让王晋懵了。等他从头晕眼花中回过神时，颜司卓整个人完全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垫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这个诡异的姿势。。

颜司卓满眼冰霜，呼吸却急促而紊乱，扑洒在王晋脸上，竟染红了他的耳根。

王晋突然就想起昨晚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当时俩人都很尴尬，尤其当那方面事情，暴露在一个你完全厌恶的人面前。

只是现在，王晋自己倒是啥感觉没有，因为他发现，自己对于颜司卓的讨厌程度完全克服了他华而不实的外表带来的欺骗。

可他又茫然地发现，颜司卓的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知羞耻地抵住了自己。

王晋暗暗心惊的同时，心底升起一股排斥的恐惧。

颜司卓显然也发现了，他眼里的冰霜逐渐消融，反倒闪过一抹无措。

“我。。你。。”颜司卓张口结舌，脸都憋红了，“我不是。。”

“…………”王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老子管你是不是，是也别来烦我就行。

“那你这样压着我是几个意思，”王晋冷声道，头往颜司卓的掌心蹭了蹭，他却没意识到。

“………”颜司卓握着他的腰的手不知怎么的，僵在那里不想放开，“我说了，让你留下来陪孩子。”

王晋满脸的不耐烦，“我告诉你臭小子，”他指着颜司卓的鼻梁，“我只能接受有好感的，和我性向一样的年轻漂亮的成熟男性，对我，不，和我做这种暧昧不明的动作。”

“你，一我没好感，二性向不同，三不成熟，”王晋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

“所以请你起来，不要让我们彼此都觉得隔应。”

“狗嘴吐不出象牙，”颜司卓感觉临头一盆冷水，“我这么好的条件，找你这种老男人是在抬举你了，真当别人都上赶着巴结你。”

“不好意思，你姑姑就是上赶着巴结我这种老男人，”王晋勾唇，“由此可见你们家族的眼界和审美，也就不过如此。可别轻易瞧不起。”

颜司卓怒极反笑，“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欠*呢。”

王晋神情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颜司卓的手指在他的腰间打了个转，低下头，视线描绘着他的嘴唇，

“你这种人，只有操一顿，才会老实，学会怎么说话。”

“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王晋瞳孔一缩，眼睛一眯，“你要是敢，我有一百种方法教教你重新做人。”

“是吗，”颜司卓邪气地笑道，舔了舔嘴唇，手指收拢，猛然掐了把他的腰，

“我还真想领教领教。”

王晋疼得身子差点儿弹起来，横眉盯着颜司卓，“不要脸。”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王晋觉得自己所有的修养可以随时在这个兔崽子面前崩裂，

他粗声道，“你还要在我身上赖到什么时候。”

颜司卓一怔，发现自己整个人不断往王晋身上拱。

王晋感到身下一阵不舒服，同时惊讶颜司卓那玩意儿貌似不。。小。

“赶紧起来，”他骂道，“恶不恶心。”

“你才恶心，”颜司卓叫了句，突然眼睛一亮，手鬼鬼祟祟地朝王晋脸上探去。

然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脸。

靠。。这死小鬼竟敢捏他的脸！？王晋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有病吗。”

“姑父。。”颜司卓眼珠子圆溜溜转了好几圈，“我发现你皮肤保养的不错，细皮嫩肉的。。还挺白。。”

“………”王晋呵呵道，“要是买不起面膜，我可以帮你买。”

颜司卓嫌弃地啧了一声，“你也太骚包了吧。”

“比不过你现在的行为，”王晋扣着他的手腕扔开他的手，“下去！”

颜司卓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神，撇撇嘴，扒着他的肩膀，“那你今晚留在家。”

王晋重复了一句，“你起来。”

“你留在家。”颜司卓又重复。

“………”王晋叹了口气，“我出去买点儿菜，这样行了吧。不然晚上四个人喝西北风吗。”

颜司卓眨了眨眼，“四个？你不赶我走了。”

“………”王晋同样眨了眨眼，“哦，三个。”

“………”颜司卓不满地堵了耳朵，“反正我不走，我得监督你。”

“你一个晚辈这样跟长辈说话，”王晋笑道，“家里人没教你教养。”

“我发现你每次骂人都非常不道德，”颜司卓从他身上下去，“你这种，老天不收拾你，自然会派人来收拾。”

“我希望你先收拾收拾赶紧离开，”王晋打了个哈欠，怎么跟这种小屁孩儿说话这么累，“看着就烦。”

颜司卓嘁了一声，踢了脚地上大大小小一堆购物袋，“送你的礼物，谢谢你收留我。”

王晋自下而上打量了他一番，又想起他的那辆朋克摩托。

其实他心底蛮喜欢那辆车，也认同颜司卓的审美和品味，加上他本来也长相俊美，打扮更是不落俗套，这些带着新潮的个性，他本以为自己无法接受，可当这些放在颜司卓身上时，竟有一种和谐的美感，足够让他赏心悦目。

当然，除了人品。

于是王晋不走心地调侃道，“就你那幼稚的审美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颜司卓只是深深一笑，“看看呗，我给你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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