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啦”一声，一位睡眼朦胧的男医生从值班室走出来，医生搓着疲惫的脸，皱眉问道。

  “怎么...”

  看到二蛋的惨状，脸色猛地一变，快步朝邱允这边跑了过来。

  “急救推车，快！”

  随着这一声吼，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安静，值班的医生护士全都投入到紧张的抢救工作中。

  邱允把二蛋放到急救推车上，由医护人员把人推进急诊室中。

  邱允也跟了进去，急救推车匍一推进去，早就在里面等着的几名医生赶紧围上去给二蛋做检查。

  “怎么伤的？残肢呢？”

  其中一名医生解开绑在二蛋腿上的绷带，观察片刻眉心皱起了深深的皱纹。

  “啊！腿，我的腿！”

  剧痛的情况下，二蛋清醒了过来，躺在急救推车上不停地挣扎惨叫。

  邱允把目光从二蛋腿上的创面移开，深吸一口气，快速道。

  “腿被绞进机器里了，没有残肢。”

  即使没有看到当时那个惨烈的画面，邱允也知道，腿绞进高速运转的机器中，即使有残肢也被绞成肉渣了。

  即使找到那些残肢，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也无法再植。

  医生给二蛋的伤腿做治疗评估的时候，邱团结也带着刘玲及二蛋的爹娘找过来了。

  三人泪眼婆娑，不停地安慰着二蛋，却不敢大声哭嚎，生怕打扰了医生的治疗。

  医生看着二蛋腿上的创面，表情严肃。

  “血管断裂、神经断裂、需要尽快动手术除去坏死的肌肉组织并及时使用抗生素抗感染，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那赶紧安排手术啊！”

  刘玲看疼的死去活来的丈夫只觉得心如刀绞，眼前阵阵发黑，脸色苍白如纸。

  医生目光缓慢的扫视了一眼几人，为了避免医患纠纷，他还是把术前该通知家属的话术逐一告诉几人。

  “安排手术前你们需要明确几点，首先，手术有风险，术前需要家属签责任书。”

  “其次，患者的腿是被机械绞伤，受创面比较大，这类手术的手术费用比较高，术后的康复治疗费用也比较高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需要...多少钱？”

  刘玲颤声问道，她家里所有的钱都带了过来，也不到五十块钱，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麻醉、手术之类的加在一起最低也需要一千五百多块钱，后续的住院及治疗费也不低。”

  话音落下，急诊室内一片死寂，不知道什么时候二蛋也停止了惨叫。

  “呼...呼呼...”

  二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唇脸惨白，急促喘息着，声音虚弱。

  “玲玲，爹娘，不治了，我不治了，咱们回...回家！”

  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一千五百多块钱，就算把他们一家老小全都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

  医生的这句话，无异于给他判了死刑。

  医生不忍的别过头去，他见过太多这种情况了。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天下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他想垫付，自己那点工资也不够看的，更何况他也有老小要养活。

  “唔...唔唔...”

  刘玲腿猛地一软跌倒在地，这次没有嚎啕大哭，而是死死咬住嘴唇，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悲鸣。

  “噗通”一声，二蛋的娘江霞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医生面前。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的命啊，老婆子给你跪下了！你救救我儿的命啊。”

  “医生，能不能先安排手术？我...我去卖x，卖s，我一定把钱给你凑上。”

  二蛋的爹郭玉亮擦着眼角的泪哽咽着问。

  “对不起，先交手术费是医院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

  医生上前去拉江霞，却不敢看她那双浑浊的泪眼。

  邱允走上前把哭的几乎昏厥过去的江霞从地上抱起来，沉声道。

  “江婶别哭了，二蛋哥的手术费和后期的治疗费我来出。”

  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不知所措的邱团结道。

  “团结大哥，快去缴手术费。”

  邱团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接过钱大步朝外面跑去缴费。

  邱允又看着发怔的医生，急声道。

  “医生，麻烦您立刻安排手术。”

  二蛋是因公受伤，他本来就打算替二蛋出手术费及后续的一应治疗费的。

  刚刚之所以没出声，是在思考后续对二蛋的补偿工作。

  “啊？哦哦，好！”

  医生立即安排护士将二蛋推进手术室，并让刘玲在责任书上签了字。

  “啪！”

  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

  透过急救室的的透视窗，可以看见手术室中穿着防菌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紧张有序的给二蛋做着手术。

  邱允五感敏锐，可以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麻醉机、监护仪器等运转时嘀嘀嘀嘀的声音。

  刘玲、江霞和郭玉亮三人看着手术室，刚刚绝望的心情有了舒缓。

  郭玉亮擦了擦眼泪，膝盖一弯就要给邱允跪下。

  “邱允，老头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二蛋的命，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钱我们也一定会还你。”

  邱允急忙扶住郭玉亮，让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叔，婶，二蛋哥是在厂里受的伤，于情于理，这钱我都该出的，不用你们还。”

  即使邱允这么说，郭玉亮三人依旧对他感激涕零。

  这时，邱团结也帮二蛋办好了住院手续，邱允接过单据，给邱团结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楼梯间。

  “二蛋怎么会被搅进去？机器出现故障了？”

  事出突然，他急着带二蛋去医院，当时也没来得及询问。

  这会儿二蛋已经进了手术室，他便问起了车间的事。

  邱团结想起晚上车间发生的血腥的一幕，长长吸了一口气，颤声道。

  “机器没发生故障，是二蛋他跳上了滚涂机，导致一条腿卷进了滚涂机，要不是我跟大哥反应快，立刻关了机器，只怕这会儿，他整个人都被搅碎了，现在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命大...”

  看着靠在墙上闭着眼，眉头紧蹙的少年，邱团结嗫喏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了嘴。

  虽然这么想未免不恶毒，但此刻邱团结心里对二蛋的埋怨却多过同情。

  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竟然自己跳上流水线，导致失去一条腿，怪谁？

  反倒是邱允，靠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把厂子给建立起来了。

  结果投进去的本钱还没赚回来，就要先给二蛋垫付一大笔医药费。

  也不知道邱允还能不能坚持要去，要是工厂以此运转不下去，倒闭了，他们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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