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后面的遭遇正如张晓曼所说的那样。

  失去了一切。

  没过多久，学校就以他学习成绩下滑厉害，以及违反校园校风为由，逼他退学。

  张涛的学籍档案都在菁华实验中学，如果退学，意味着他无法参加高考，甚至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而以他当时的状况，也很难找到其他愿意接收他的学校。

  这的确很不公平。

  但没有人能为他讨回公道。

  张涛出生后不久母亲就病逝了，父亲因过失杀人被判刑，然后在一次狱中斗殴事件中丢掉了性命。张涛自小与外婆相依为命，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每个月从政府机构领取的几百块补助金，以及外婆给别人家做保姆、带孩子挣来的辛苦钱。

  为了不让他退学，外婆天天跑到学校求情。有一回，他亲眼看到外婆跪在陈志泽的母亲面前，求她能手下留情，毕竟在常人看来，张涛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然而，对于陈家人而言，因张涛而闹得沸沸扬扬的表白事件，令他们颜面尽失，成为别人餐后茶余的谈资，这简直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因此张涛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无论老人怎样苦苦哀求，换回的不过是对方无情的奚落。

  高考前两个月，张涛终究还是被迫退学了。

  高考那一天，他服下一瓶地西泮，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在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外婆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患上抑郁症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没有得到有效诊治，病情越来越严重。

  为了给张涛治病买药，这位60多岁的老人每天四处打零工赚钱。

  令人叹息的是，老人还未等到外孙病情康复的那一天，就在一个寒冷凄清的深夜，被一个酒驾的大货车司机撞死在马路边。

  而张涛，甚至连对这个肇事者追责都很难。

  因为对方就是一个没有亲友的无赖，并且家徒四壁，想让他赔钱，拿不出来，想让他坐牢，他却是肝癌晚期……

  “这么巧？”听到这里，叶离目光一凝，不由得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谁知道呢？”张晓曼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反正这个事故被判定为一场纯粹的交通意外，那位司机半年后就病死了，于是，整件事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揭过去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听到张涛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谁能想到，6年后，就在所有人都快淡忘这件事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邱雨薇死了，现在陈志泽也成了杀人嫌疑犯。这都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张晓曼说着说着，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而又刺耳。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回忆起什么，猛地咽了口唾沫，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叶警官，你说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可是，我，我当年也是被逼的呀！”

  “你当年对张涛做过什么？”叶离立即追问。

  张晓曼犹豫了许久，方才吞吞吐吐地说：“叫人偷拍张涛洗澡然后发照片到论坛上，还有找找小混混教训他的人，……是我。”

  “哈！”叶离直接气笑了，厉声斥道：“你的这些行为不仅是霸凌，而且已经构成违法犯罪了！”

  “我也不想啊！”张晓曼急忙为自己辩解，“说白了，张涛与我无冤无仇，我没事干嘛要找他麻烦？这些都是在邱雨薇和陈志泽的授意下做的，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做，下一个被霸凌的就是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他不会真的来找我报仇吧？”说到这里，张晓曼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一把抓住叶离的手，“叶警官，你之前说的还做数吧？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情告诉你了，你必须要保证我的安全！”

  “你放心，我叶离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

  两个小时后，袁氏武馆。

  “砰！”

  关好汽车后备箱后，叶离推着两个行李箱向武馆大门走去，紧随其后的张晓曼好奇地环顾四周，当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大门上方悬挂着的那块古香古色的牌匾时，不禁惊奇地喊出声：

  “袁氏武馆？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开的武馆。”叶离淡淡地回道。

  张晓曼愣了一下，嘴巴微微张了张，“袁氏……难不成你家和袁双刀有关系?”

  叶离回头看了张晓曼一眼，惊讶地挑挑眉，“你知道袁双刀？那是我外曾祖父。”

  “那是当然！袁双刀以前可是我们芜市的大名人！他不仅是武术大家，民国时期曾代表芜市出去比赛，多次获得国际级武术大赛金奖，而且他的医术也很高明，尤其是治疗跌打损伤这一块儿，在芜市简直无人能出其右，堪称医武双绝！”

  张晓曼说的没错，叶离的外曾祖父袁双刀的确是一位传奇般的人物。

  他出生于民国初期，原名叫袁文清，因擅长刀法，惯用武器是两把弯刀，因此江湖人称“袁双刀”。他本是京市镇北镖局的总镖头，早年走镖时途经芜市，遇到了叶离的外曾祖母，两人一见钟情，后来袁文清便选择在芜市安家落户，不再走镖，而是改行经营起袁氏武馆与医馆。

  可惜的是，后因时局动荡与种种意外，外增祖父的一身本事，后世子孙只学到一些硬功夫，他的刀法与医术全都失传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袁家的一大憾事。

  一谈起袁双刀，张晓曼就开始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神情中还略带些许激动，一改刚才的满脸颓色。

  “没想到你对我外曾祖父这么了解。”叶离有点意外。

  “我爷爷小时候和袁双刀有过几次接触，对他的为人十分推崇，因此和我们讲过不少有关袁双刀的事迹。”

  原来如此，叶离点点头。

  交谈之中，她把张晓曼领到二楼一个大约四十平的小套间里面。

  “这是我妈的休息室，有时工作太晚她就在这儿留宿，虽然面积不大，但卫生间、厨房等各类设施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说到这里，叶离停了一下，一脸严肃地对张晓曼说：

  “我想不用我讲，你也明白，你现在的公寓还有公司，都已经不安全了，工作的事先停一停，公寓那边也不要回去，需要什么告诉我，或者去附近的超市购买。这里张涛肯定找不到，我已经和我妈打好招呼了，在结案之前，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张晓曼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然后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叶警官，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一定会老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直到凶手被抓到为止！”

  一离开武馆，叶离立即拨通了何祎的电话。

  “何队，我从张晓曼那里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有一个人有必要查一下，他叫张涛，今年应该24岁左右，6年前就读于芜市菁华实验中学，……”

  ***

  半个小时后，芜市警察局。

  “叶离，你回来啦，快点过来，我们刚找到张涛的档案信息！”叶离刚一进办公室，徐达就朝她招手喊道。

  张涛，男，芜市南湖区人。

  现年24岁，孤儿，未婚。

  自从十八岁那年从菁华高中肄业后，就改名为郑涛（郑是她外婆的姓氏），同年离开了芜市，去深城打工。

  这倒与张晓曼说的一致，看来这一回她说的都是实话。叶离一边浏览着档案数据库里的信息，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去年，张涛，不，现在应该叫郑涛，从深城回到芜市，如今是艾贝尔涂料有限公司的一名刷漆工人。

  刷漆工人？看到郑涛的职业后，何祎的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思索片刻后，他神色凝重地朝万旭吩咐道：

  “万旭，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立刻将艾贝尔旗下的乳胶漆产品各买一桶回来！”

  “乳胶漆？为什么呀？”万旭不明所以。

  何祎：“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做解释了，你先去买回来再说！”

  “何队，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叶离听到何祎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邱雨薇裤脚上的那些污渍吗？”何祎不答反问。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污渍是乳胶漆。”就在这时，叶离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捂住嘴，震惊地睁大眼睛，“所以，你是怀疑？”

  何祎颔首，沉声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郑涛公司的乳胶漆与那些污渍的成分一致，那么，郑涛此人就有重大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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