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剑是个老公安了。

  在秋景文前来之前，蒋玉萍承认是杀害刘砶寒的凶手，还说刘砶寒用儿女性命逼迫她身体上的就犯与发生性关系，这些邵剑也想过可能性，而且他从蒋玉萍叙述的语速与表情以及语气中，又似乎感觉蒋玉萍说的不像谎言，而现在秋景文突然跑了过来，承认他才是杀害刘砶寒的凶手。

  这就等于一下子冒出了两个杀害刘砶寒的凶手。

  说真的，夫妻俩争着为对方揽下罪名，这点很让邵剑有些感动。

  从他的办案经验来说，秋景文承认就是刘砶寒下线，秋景文杀害刘砶寒可能性更大，也更符合推理，毕竟刘砶寒掌控着秋景文命运。

  面对邵剑的提问，秋景文从容回答。

  “领导，我既然来自首，我可不可以提出一些条件？”。

  邵剑望着秋景文，一脸严肃。

  “秋景文，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条件吗？当然，除非你能提供让我觉得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秋景文望着邵剑问道：

  “领导，那关于军统潜伏下来的蛰伏小组，邵局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邵剑自然感兴趣，蛰伏小组就是解放初潜伏下来的军统小组，这是省厅领导带来的信息。

  但关于蛰伏小组的信息，邵剑知道的很有限，只知道是个九人小组，而组长和副组长都是谁，他们潜伏下来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这些都是邵剑关心和想知道的信息。

  于是，他望着秋景文笑了笑。

  “秋景文，你能来自首，这态度很好，说吧，你要提出什么条件？”。

  “领导，首先，一切事情跟我妻子没有关系，刘砶寒是我所杀，请你们立即先放了我妻子，其次，我还有三个孩子都很小，其中小儿子秋收和小女儿秋蝉还在上学，我不想让我特务身份过早的让他们知道，我担心他们承受不了打击”。

  邵剑自然明白，秋景文既作为一个特工，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

  作为老公安的邵剑，自从怀疑上秋景文有可能是刘砶寒发展的那个少年特工之后，他也想过这些年秋景文的情景，甚至想过秋景文说不定早就把自己特工身份给忘记了，毕竟他在红旗厂的表现一直很优秀，做人也做事也好，都是别人的榜样。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红旗厂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一起大的事件，秋景文作为一个车间主任，如果真的想搞破坏，早就破坏过N次了。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邵剑答应秋景文两个条件。

  “秋景文，这么说吧，在蛰伏小组被侦破之前，我可以考虑你的条件和要求，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这件事情重大，我得回到市局跟相关领导汇报，最终由领导决定”。

  “谢谢，这个我可以等，但我求你们把我妻子先放了，至少今天下班前放了，不然我们的孩子们一定会担心，也会有种种猜想”。

  邵剑没有及时答应，而是望着秋景文说：

  “这个我暂时不能答应你，我必须先向我的领导汇报，你还是先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秋景文没有回应，而是望着邵剑，等待对方提出要求。

  邵剑似乎明白秋景文意思，便提出了几个要求。

  “第一，你和刘砶寒上下级关系说清楚，你们这次是什么时候接上头的？”。

  “第二，刘砶寒唤醒你，都给你分配了什么任务？”。

  “第三，假设是你杀害了刘砶寒，你为什么要杀害他？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第四，把你杀害刘砶寒的具体过程给我说一遍，时间地点当时的情形等”。

  说到这儿，邵剑盯着秋景文眼睛接着说：

  “如果你还有其他情况，你也一并告诉我，既然你是自首，就应该懂得彻底坦白和交待，这样也许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应该说，邵剑抛给秋景文的信息很丰富。

  尤其是最后，可以争取宽大处理，这是要秋景文认清形势，毕竟他杀害的是敌特分子，法律在量刑上与杀害正常人可能不一样，而且要看看秋景文提供的信息到底有多少价值，这些都可能为秋景文减轻罪名，成为立功的因素。

  秋景文也不是傻瓜，他自然听出邵剑话中所有意思。

  于是便把邵剑要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一切从那个暴雨天开始发生。

  从刘砶寒的出现，到刘砶寒跟踪他的儿子秋收，用儿子的性命威胁，敲诈他三千块钱，到他杀害刘砶寒。

  最后，他望着邵剑苦笑一声，然后向邵剑说出了这些年的心声。

  “唉，近三十年了，如果没有刘砶寒的出现，我真的忘记了自己曾经加入过军统组织，这些年，我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特工生活，我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普通公民和老百姓”。

  “刘砶寒敲诈了三千块钱，我觉得危险还没有彻底解除，于是我跟刘砶寒具体时间和地点，先用氰化钾毒死了刘砶寒，然后，又用一根钉子插入他的脑袋里，因为我恨这个人的出现，他的出现给我的家庭带来了一场灾难，也将彻底摧毁我拥有的幸福家庭，以及一切---”。

  “杀害刘砶寒，我也为这件事后悔过，可是你们调查组进驻了红旗厂，我觉得刘砶寒的存在，对我和我的家庭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必须把这颗炸弹撤除，必须杀了他”。

  “我特么算什么特务和特工啊，这些年顶着特务名分，我可是没有干过一件特务事情，我也没有拿过蛰伏小组和军统一分钱，我特么的就是一个菜鸟特工”。

  ----

  秋景文说到动情处，眼睛通红，泪水涟涟。

  他也真的说了一个后世网络流行名词菜鸟。

  别看邵剑是个老公安，可是菜鸟一词还真让他觉得很新鲜。

  但他从字面，意思还是很容易理解。

  从秋景文动情的描述中，用心观察的邵剑，能感受到，秋景文没有伪装，也没有谎言。

  只是他没想到，真正杀害刘砶寒的人并非是秋景文，而是他的妻子蒋玉萍。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彼此望着对方。

  也可以说，双方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对于秋景文来说，反正自己是特务，他只有一个目的，让邵剑相信杀害刘砶寒的人是他，而不是妻子蒋玉萍，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不能让亲爱的妻子，因为杀人而彻底毁了此生。

  而对于邵剑来说，他思考的内容更多。

  秋景文，这个代号叫眼镜蛇的特工，事实上，这些年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毕竟解放初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少年，少不更事的他，这些年能生活和生存下来，也属不易。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梁大民从魏冬梅那里得到的信息，秋景文当年有人持着野战军司令部介绍信为他安排工作，吩咐单位领导要好好照顾秋景文，这些信息表明，秋景文家世身份不简单，至少是革命烈士后代，这种复杂混合的身份，让邵剑冒出了一个大胆想法。

  “如果对秋景文进行策反，那么，对侦破整个军统潜伏下来的蛰伏小组，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邵剑心里，策反秋景文，应该有很大可能性，毕竟秋景文在红旗厂早已成家立业。

  想到这些，他望着秋景文。

  “秋景文，过去是过去，我暂且相信你的话，这些年，你也许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就是个菜鸟特工，我也相信你，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吧---”。

  还没等邵剑把话说完，吴定淮敲门匆忙走了进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封匿名信，信封上明确写着，交给调查组组长邵剑亲启。

  “邵局，这封匿名信，要求直接交给你的”。

  说着，吴定淮把匿名信交给了邵剑。

  邵剑拿着匿名信看了看，又望了望秋景文。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顺手拆开了信件。

  当他看了匿名信内容后，脸色微变。

  邵剑将信又交给吴定淮，吩咐道：

  “定淮，把这封匿名信收好，我一会儿回市局时候带回专案组”。

  吴定淮接过匿名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邵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才想起应该也给秋景文递一支过去。

  既然有了要策反秋景文的想法，那对秋景文最起码的尊重也是必须的。

  秋景文接过香烟谢过邵剑，然后自己拿起火柴给自己点上。

  邵剑一边抽烟一边望着秋景文，他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突然，他开口问道：

  “秋景文，你作为蛰伏小组成员，那你知道，这个小组有个代号叫蝴蝶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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