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秋蝉来说，与自己被姐姐打了一个耳光相比，姐姐秋月直呼父亲秋景文，更让她感到惊恐和不可思议。

  秋景文自然惊讶。

  但他很快明白，一定是儿子秋阳，把他秋景文特务身份告诉了女儿秋月，甚至也告诉了秋月，是他杀害了那个剃头匠。

  自己是个特务，又是杀人凶手，自己女儿对他大不敬，直呼他的名字，自己又能说什么？

  因为秋景文进入房间之后，就把房间门给关了起来，所以里面对话，正在客厅里用餐的众人，听是听到了声音，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蒋玉萍见里面没有了声音，内心也感觉很奇怪。

  秋景文望着女儿，一脸无奈与忧伤，但没有愤怒。

  他知道，女儿直呼他的名字，都算客气了。

  对待一个特务和杀人犯父亲，女儿只是喊他名字而已，没有说出更为难听和过激的话来，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

  秋月大概意识到自己大逆不道，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她望着秋景文哽咽着说：

  “爸，对不起，女儿不孝，女儿真的受不了，女儿真要崩溃了！”。

  秋景文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他不能怪罪女儿，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当年不为了几块大洋加入狗屁的军统组织，成为一名潜伏下来的特务，董事的女儿怎么可能直呼他的名字？！

  有了近五十年人生阅历的秋景文，自然能理解女儿要崩溃的心境。

  “秋月，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兄弟姐妹，也对不起这个家”。

  秋景文差点要哭出来，眼睛红红地说道。

  秋月眼泪依旧唰唰地往下掉。

  她低声抽泣着道：

  “爸，你为什么要做一个特---特---务---实的人？”。

  秋月原本想指责父亲为何要做一个特务，可是她又觉得父亲特务身份不能让秋收和秋蝉知道，而且，外面餐厅上还坐着梁大民和魏红夫妻，尤其是梁大民还是保卫科科长，又是调查敌特分子调查组副组长，如果让他们听到了自己说父亲是特务，父亲那不是立马就暴露无遗？

  所以，秋月临时将特务，改成了特别务实的人。

  秋收和秋蝉，早就被父亲和姐姐对话和眼泪吓倒了！

  他们不明白，姐姐直呼父亲名字，父亲不但没有愤怒和指责，还给姐姐道歉，还说他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兄弟姐妹，对不起这个家？！

  这些，到底为何？

  秋收和秋阐一会儿望着秋景文，一会儿望着秋月。

  他们什么也没有问，谁也没有说话。

  但他们明白，这个家一定出了大问题。

  过了不知多久，秋景文望着秋月。

  “秋月，现在你梁伯伯和肖叔叔他们都在咱们家吃饭，我们先不说这些，空下来，爸爸给你们陪不是”。

  秋月悲痛欲绝，上前一步，直接扑到秋景文怀里。

  “爸，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爸爸，无论将来你会怎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爸爸！”。

  秋月几乎泣不成声。

  秋景文也是眼含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他轻轻地拍打着秋月后背：

  “好女儿，乖女儿，别哭了，是爸对不起你们！”。

  说到这儿，他放开秋月，转身将秋蝉揽入怀中，轻声道：

  “秋蝉，刚刚爸爸冲你发脾气，爸爸向你道歉，你姐姐心里藏着事情，都是因为爸爸的错，她刚刚打了你一巴掌，就记在爸爸头上吧，别怪罪你姐姐，一切都是爸爸的错，好不好？”。

  秋蝉被眼前的情况彻底搞懵了。

  她也不知道，爸爸和姐姐这是怎么了？

  还有，自己爸爸，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爸爸，今天这是怎么啦，我听不明白，大家在一起聚餐不是应该很开心的事情吗，你们为何----？什么都是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事？---”。

  还没等秋蝉说完，秋景文抚摸着女儿的头。

  “好女儿，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你姐姐和哥哥到时候会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也别再问了，爸还要去餐厅，陪你们梁伯伯和肖叔叔和魏阿姨他们，你们姐弟仨，不要再闹腾了，听话！”。

  秋景文说完，直接就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秋收和秋蝉一齐望着满脸泪水的姐姐，谁也没有说话。

  秋蝉被姐姐的泪水吓懵了。

  她也不再憎恨姐姐刚刚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因为父亲都说了，姐姐心里藏着心事，而这个心事又跟父亲有关。

  “姐，你刚刚直呼爸的名字了，这是为何呀，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心事？”。

  秋收望着秋月问道。

  秋月伸手抚摸着弟弟的头发，抽泣着说：

  “好啦，别再问了，姐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秋收滴溜溜转着眼珠，然后低声问道：

  “姐，不会是爸跟那个脸上带疤的剃头匠被杀案有关吧”。

  秋月听罢，连忙否认。

  “秋收，你别胡说八道，爸怎么会跟凶杀案有关？去去去，该干嘛干嘛，不可能胡说八道，外面还有客人呢”。

  说着，秋月连推带搡，把秋收和秋蝉一起推出房间，直接将插销插上。

  秋收和秋蝉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无语。

  餐厅里，秋景文回到了餐桌上，什么也没有解释。

  他端起酒杯跟梁大民与肖建华一起喝酒，而秋阳也端杯敬魏红和母亲蒋玉萍，只有回到酒桌上的秋水，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吃菜，对于秋月房间里的事情好像并不关心。

  差不多八点左右，晚餐结束了。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晚餐，却因为一些小插曲而显得不尽如人意。

  梁大民和肖建华喝的有点多了，秋景文也同样如此，原本不怎么喝酒的秋阳，也少有的喝了不少，而最让魏红费解的是，平时极力反对男人喝酒的闺蜜蒋玉萍，也喝了有三两酒。

  秋景文和蒋玉萍夫妇把梁大民和魏红夫妇送走之后，秋阳也与父母告辞。

  “爸妈，你们今天喝了不少酒，晚上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厂区那边”。

  秋景文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直接离开餐厅，而蒋玉萍却望着秋阳说：

  “儿子，你也喝了不少酒，路上骑车慢点啊，回去早点睡，什么也别想，要来的总归要来，要面对的事情，我们一家人面对就是，你是老大，你坚强点，别让我们担心”。

  秋阳眼睛里含着泪水，有种说不出的委屈与悲伤。

  “妈，我知道了，是的，要面对的，我们一家人共同面对，你好好地安慰我爸”。

  他说的声音很低，然后转身离开。

  秋水帮着收拾餐桌上的碗盘筷子，把一些没吃完的荤菜，集中在一起，又把一些素菜直接倒掉。

  虽然是贫穷年代，但红旗厂条件还好，蒋玉萍又是医生，她说过，所有没吃完的素菜，不可以隔夜，再说那个年代冰箱还没有面世，秋水就把两盘荤菜放在脸盆里，然后加上自来水。

  蒋玉萍对秋水说：

  “秋水，你能不能辛苦点，帮妈把锅碗收拾一下，妈今天感觉有点累了”。

  秋水也是董事的孩子，最近总感觉家里怪怪的，父母之间交流方式也与从前不一样，刚刚秋月在房间里与妹妹吵架的声音，她也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让她能感觉出异常，尤其是母亲，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今天却喝了不少酒，哥哥秋阳也有些反常，刚刚与父母告辞，眼中泪光她也发现了，只是她没有揭穿而已。

  “妈，小意思，今晚的活儿我来干，就当我减肥吧”。

  秋水爽快的答应。

  是的，秋水用了减肥一词，虽然她是一个标准的窈窕淑女身材。

  蒋玉萍望着女儿，眼泪里泛着泪光。

  “嗯，真的是我的好女儿，辛苦你了，妈谢谢你！”。

  蒋玉萍说完，离开餐厅，直接回到卧室。

  秋景文拿着背心和裤头，走出卧室，进了洗手间简单地冲了凉水澡，然后返回卧室，站在阳台上，点着一支飞马烟。

  他在思考着，让儿子秋阳寄出的那封匿名信，邵剑他们打开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和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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