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也听出妻子的话留有后遗症。

  什么叫等案子破了，抓到了凶手，你们不要太吃惊！？

  如果案子破了，抓到了妻子这个凶手，一家人能不吃惊吗？

  秋景文想好了，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便冲着秋月道：

  “秋月，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吧，等你弟弟妹妹醒来后，把厂里案子给他们说说，近段时间有点乱，我们红旗厂可能隐藏着敌特分子，让你弟弟妹妹白天不要乱跑，就在家里看看书，等案子破了再说”。

  想到了女儿被刘砶寒跟踪的事情，秋景文又继续补充：

  “另外，你被那个死人跟踪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要再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调查组肯定也要对你进行调查，说不定对爸妈进行调查呢”。

  秋月没听明白父亲意思，皱眉反问：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跟踪我怎么对我进行调查？又怎么会牵涉到你和妈？”。

  秋景文表现的很淡定，他跟女儿解释。

  “秋月，我推断，公安同志会排查每一个与死者有过接触的人，因为每个跟他有接触的人，都是凶手的怀疑对象是不是？好了，你还小，不懂事，听爸的，老男人跟踪你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要提起，说出来对你的名声也有影响，你说是吗？”。

  秋月也没想那么多，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便点头离开。

  宿舍区大喇叭里，突然停止播放音乐，而是换成了厂里播音员熟悉的声音。

  “广大干部职工同志们，下面播放重要通知”。

  “昨天上午，在我们厂区橘子沟树林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经公安同志和厂保卫科同志侦查，确认死者是被杀，死者姓名刘向海，今年六十九岁，是附近雨山乡街道上一个剃头匠”。

  “声明，死者虽然穿着我们红旗厂工作服，但并非我厂里职工或退休职工”。

  “经初步调查了解，死者被杀前，曾在我厂范围内多次出现过，还在职工食堂用过餐，请为死者提供厂服和饭菜票的同志，立即向公安同志或者厂保卫科领导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另外，死者刘向海照片已张贴在厂区和宿舍区，以及工会宣传栏内，为便于尽快破案和抓住凶手，凡是与死者有过直接接触，或者间接接触的广大干部职工，请主动向公安调查组说明情况，不可隐瞒”。

  “对于提供死者重要信息的同志，公安调查组同志会严格保密，等破案后，根据提供的信息价值，厂里会给予一定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

  “同志们，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敌特分子可能就潜伏在我们周围，试图搞各种各样的破坏，请广大干部职工擦亮眼睛，保持我们工人阶级的革命警惕性和觉悟性，对可疑分子可疑现象，随时向我们厂保卫处或政工处反应”。

  “------”。

  “广大干部职工同志们，下面播放重要通知”。

  这个通知，滚动式一连播放了三遍。

  这应了后世里一句话，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秋景文和蒋玉萍都没有走出卧室，而是站在床前，竖起耳朵，把通知内容完整地听完。

  作为特工的秋景文，心里立马明白。

  这些年，刘砶寒一直以刘向海这个假名，潜伏在附近雨山乡街道上，以理发师身份做掩护。

  应该说，通知内容所包括的信息量很大，而且秋景文很佩服公安机关调查组的破案效率。

  工作方向和思路都很正确，寻找所有与刘向海（刘砶寒）有过接触，甚至是间接接触的人，找到提供给刘砶寒厂服和饭菜票的人，这些举措，对于破案，对于查出凶手，都很重要。

  当然，受过训练的秋景文，心里自然明白。

  公安同志不可能把所有信息都公布出来，比如刘砶寒死于氰化钾巨毒药品，以及其他信息，一定需要暂时保密。

  甚至，秋景文在想，

  如果我是公安机关人员，说不定从刘向海这个假名字上，就怀疑这个老人有敌特分子嫌疑。

  向海，向海，向着哪里的海呢？

  应该指向台海那边，虽然有点牵强附会，但字面上确实有这层意思。

  这是秋景文脑海里瞬间产生的想法。

  此刻的蒋玉萍，在听了广播通知之后，也有许多自己想法。

  她在极力回想着，自己与刘砶寒直接与间接接触的情景与画面。

  刘砶寒死前直接去医务室，以一个患者名义找过蒋玉萍，当时有其他医生和病人也知道，而且刘砶寒刻意将她的医生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毕竟刘砶寒脸上有着明显特征。

  让蒋玉萍稍微有些安心的是，

  当时刘砶寒带着草帽戴着口罩，把头压的很低，又穿着厂里厂服，如果不注意，应该不会有人在意。

  谁能想到，这个人现在被人干掉了？

  而杀害刘砶寒那个早晨，蒋玉萍自己也是经过伪装的，她出了宿舍区大门时，刻意等门卫提着暖瓶打开水那个空档，回来时，也是避开了门卫视线。

  “最起码门卫不知道昨天早晨她出过宿舍区大门”。

  “那么，进入树林，与刘砶寒见面的前前后后，到底有没有看见呢？”。

  蒋玉萍在心里问自己这些问题。

  橘子沟就在厂区与宿舍区之间。

  宿舍区干部职工，有时候一大早也会去树林里散步，呼吸林子里的新鲜空气，也有附近村民进入树林捡柴火，把一些烂树枝和干树枝扎捆起来带回家，作为升火做饭的燃料，从而节省一笔煤钱。

  在一九七七年，附近乡村生火做饭，大都以土灶为主，用煤球做饭的人家还没有普及。

  如果村民发现她，倒也不可怕，因为她当时进行了伪装，村民也不可能认出她。

  如果有厂里职工发现她进入过树林，再报告给公安调查组或者保卫科，那她很可能就被锁定，作为凶杀案嫌疑人，昨天早晨进入树林的人，都有作案时间和可能。

  看出妻子一脸心思的秋景文，轻轻走上前，伸手抱住了蒋玉萍。

  “玉萍，我们还是先上班吧，迟到了不好，会让人家怀疑什么，有什么事情，晚上我们回来再商量，放心，你不会有事，公安机关应该一时怀疑不到你的头上”。

  蒋玉萍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丈夫意思，便一起走出来卧室。

  他们洗了脸，蒋玉萍还化了淡妆，以掩盖脸上的疲倦与憔悴表情。

  魏红既然当过几年法医，如果自己表现出很多不正常，势必会引起闺蜜怀疑。

  秋月已做好了早餐，而且还买回来了烧饼油条。

  秋景文和蒋玉萍一起吃了早餐，然后丢下筷子。

  蒋玉萍临走前对女儿说：

  “秋月，广播里的通知，你刚刚也听到了吧，现在形势有些紧张，你今天不上班，在家照顾好你弟弟妹妹，尽量不要外出，晚上，让你爸把你哥秋阳叫回来，咱们一家人碰个头，说说一些事情”。

  秋月嗯了一声，嘴里塞进一节油条，幸福的咀嚼起来。

  只是，她不会想到，自己的家庭，会随着这起凶杀案的发生，将发生巨大变化。

  准确地说，是从那个暴雨天开始，是从刘砶寒在红旗厂出现的那天开始，一切都在发生彻底改变。

  只是这种改变，目前只发生秋景文和妻子蒋玉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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