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元宵这一日，大清早的，赵克就带了几个得了脸的下人护卫来给李嶝、袁璩、李擎请安。

  只是李嶝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一切从简。

  又开恩全府上下吃了元宵，过了晌午，蒙娘子带着丫鬟小厮们已经开始在糊灯了。

  挂檐下的灯年前就弄好，这会儿主要是为了今日灯节所备。

  赵克得了李嶝示下，下晚些允大家除了留值的人，旁的得五百赏钱自行外出看灯就是。

  袁璩和李擎早早就等着今日，李擎带着袁璩糊了几个白灯，这会儿等着李嶝午睡起来描红。

  “大嫂，我与你说，大哥一手山水画那是京城上下赫赫有名的，待会儿我们请他给这几个灯笼随意描画点什么，再用上他的私印，保管拿出去就是价值连城。”

  李擎骄傲自满，旁人不知的还以为这话中之人是他。

  袁璩按住他翘起来的尾巴，低声告诫他，“一会儿这种话少说些，往日值钱是人尊贵，而今不同往昔，趋炎附势之人早跑光了。再者说，会丹青之人与懂丹青之人，还是靠互相赏识，少来你这些谬论，以黄白之物玷污青绿山水。”

  李擎明显不服，“我大哥真才实学，自有人愿意高价买去珍藏。”

  快得了吧！

  个头矮小的袁璩趁着李擎蹲下身看灯笼时，给了他肩头一巴掌。

  “人笨就多学习，听人劝吃饱饭。”

  李擎回头朝着袁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斜视着她，“你一个妇人，懂啥？”

  “啪！”

  “哎哟——是谁打我？”李擎回头，却见李嶝手执书卷，朝着他头就是不轻不重一下。

  “大哥——”

  李嶝倒是不惯着他，“与你大嫂如何说话的？”

  李擎瞄了袁璩一眼，却不敢与李嶝对视，小声道：“大嫂说你的不是，我辩驳几句。”

  却听李嶝声如琴音，低沉却不失温和。

  “你大嫂说的对，这次你得听她的。还有……什么妇人不懂？如此不堪之语，你从何处学来？”

  “我……，这……女子无才并是德——”

  李擎说完就觉得肯定说错了，立马住了嘴，“这这这不是我说的，我听来的……”

  袁璩倒是笑了，“李擎，你长了脑子，好好想想，男女脖子上顶着的都是人头，有什么不同？怎么男子的头颅就更聪慧，女子的并只能做个听话的闷声罐子，是与不是？”

  “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还说这种瞎话，天下有一半皆是妇人，看来都是愚昧之辈？”

  见李嶝愈发严肃起来，李擎连忙起身给袁璩拱手赔不是。

  “大哥说的是，大嫂，擎为刚才不妥之言给您赔不是。”

  袁璩摇摇手，毫不在意。

  “根深蒂固的思想，无所谓了，只是李擎，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见李擎又顶着那一双清澈愚蠢的大眼睛，她加重语气补了一句：“在你不了解别人的前提下，千万不能小看对方，这与对方性别、年龄、学识、地位无关。”

  当着李嶝的面，他自然只能乖乖听取。

  待李嶝离去，他又凑过去小声问道，“有人小看过你吗？”毕竟外头传闻你就是个京城新晋痴傻代言人，他同好友一起时，人家也时时问他，你大哥那般灼灼如玉的男子，真的娶了个傻子？

  他除了恼羞成怒，全然无力还击。

  果然，袁璩听他这么一问，故意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很多人。”

  “什么？”

  袁璩无语，在这种大儿童跟前能装什么深沉，只得再说一遍：“很多人看低我，包括你知道的不知道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这满京城上下，谁不曾低看我？”

  也是！

  可是，袁璩又楞了一愣，“不过也有例外。”

  “啊？谁那么慧眼识珠？”李擎立马问道，这个慧眼识珠取悦了袁璩，她拍了拍大儿童宽阔的肩头，“孺子可教。”

  李擎有些生气，肩头一歪甩开她的手，“说话就说话，何必动手动脚……虽然你是我嫂子，但叔嫂理当避嫌。”少拉拉扯扯！

  袁璩内心@！#￥#@％#￥：总有一日，我打不死你才怪！

  李擎又追问，“是谁竟然没有低看你？”简直是与常人相悖。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袁璩耸耸肩一脸淡然：“唯独哥哥没有嫌弃我。”虽然刚醒来时，他骂她丑八怪——

  哈呀！

  李擎想想这两三日二人相处的情形，不自觉的点头，但马上又找到了理由，“我大哥是谁？他那样心胸宽阔之人如何会拘泥于外表和传言，你本来就不傻，还能言会道，就算你真的又聋又哑，我大哥也会养着你的。”

  “你真是为你大哥马首是瞻！”

  袁璩叹为观止，搁现代怎么也是无脑粉丝吧。

  “那他们会不会马失前蹄？”李擎故作玄虚。

  袁璩眼珠子一转，“你猜。”说罢再不理他，去找云烟她们几个软糯温柔的姑娘顽。

  李擎：就算小看了又如何？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个深宅女子，能奈何得了谁？

  秦沁月脸上的疤痕彻底留下，秋棠还寻了不少偏方，说与他祛疤，如果他听到李擎这般说来，只会表示，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些人小看她，势必要付出代价。

  一直到了晚间吃了饭，蒙娘子与赵克各自安排好内外院值守的人，又点了人跟在三位主子跟前伺候的，才放了大家自行去游玩。

  丹朱与琥珀、云烟都不愿意出去，她们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有些怕见生人，于是她就只带了竹雨与梨儿、雀哥儿、飞喜在二位主子跟前伺候。

  赵克带着青川、何川也一同跟去。

  私下，他交代二人，“今夜雪停了，人必然很多，不管是惦记大公子还是大奶奶的贼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你二人再挑几个得力的人，今晚务必小心谨慎。”

  何川青川拱手领命。

  安排妥当之后，一行人坐着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往城中心热闹处赶去。

  沿途，遇到许多达官显贵人家的马车来来去去，袁璩让蒙娘子卷了半边部分车帘，正好容她窥探外头。

  刚出府门，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灯火。

  离热闹坊市越发近时，才知道何为一夜鱼龙舞，宝马雕车香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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