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西偏殿。

  “小主为这件寝衣费尽了心思，这衣服当真是无可挑剔。”

  甄玉娆将明黄色的寝衣放置在绣架上，仔细地检视每一处。

  “若是换上长姐的刺绣，定是会比我好上十倍。”

  她想起长姐在甘露寺受苦，仍是红了眼圈。

  崔槿汐连忙岔开话题劝慰。

  “若论绣功，那自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是若眼下论心意，这件自然是最好的。”

  “槿汐，寝衣是最贴身的，我也只不过是盼着皇上能穿上它，看在与纯元皇后相同的图案上，心中欢喜，能宽待于长姐，毕竟甘露寺那有人看守，咱们连东西都送不进去的。”

  “小主，您别太过于忧思了。”

  崔槿汐凑上前，轻声道。

  “奴婢已经托了苏培盛，他是皇上跟前的人，自会寻了机会为小主进言的。”

  “槿汐，幸好皇后已经出宫，咱们要把握机会固宠。”

  甄玉娆小声问。

  “那东西得了吗?”

  “嗯。”

  …………

  “皇上，孙进良来了，今夜您是翻牌子还是……”

  苏培盛精明地只问了半句话。

  “不翻了，若依皇后娘娘的轮流制，今夜是谁伴驾?”

  “回皇上，是禧常在。”

  皇上一怔，似犹豫了一瞬。

  “也罢，朕也许久未见她了，便是她吧。”

  春天的雨水多，是夜电闪雷鸣的，竟然是下起了久违的春雨。

  “皇上，您为何这般看着嫔妾?”

  浣碧为皇上奉上茶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惶恐。

  皇上却只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垂眸瞧着她，辨不出情绪。

  浣碧被他瞧得紧张，秀气的眉毛与鼻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动着。

  “呵呵，禧常在就如一只小猫般乖巧柔顺。”

  皇上轻笑，只是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

  这不是纯元！

  只是面容，有那么点相像罢了。

  其余性情，举止竟无一相似，朕却今夜才瞧出来。

  皇上忽觉乏味，他今夜兴致不高，如若不让眼前人侍寝，那么真是无话可谈。

  前朝之事自不必说，六宫之事她也不懂，诗词歌赋与她讲如对牛弹琴。

  皇上意兴阑珊地叹口气。

  “早些安置吧。”

  二人睡下，浣碧极有眼色，安静地躺着，待皇上闭上眼睛，她乖巧地连翻身都不敢。

  这一点倒与纯元相像，性子和善温柔，听着夜来的雨声，皇上一时难以入睡，便伸手搂过她。

  “朕喜欢你小猫一样的安静。”

  “嗯。”

  皇上正欲与之亲热一番，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西偏殿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啊……”

  “外面怎么了?”

  须臾，崔槿汐来回。

  “回皇上，是婉贵人被雷声惊醒了，小主自小就怕雷声，刚才的炸雷把小主惊醒了，啼哭不止，不若请皇上去看看。”

  皇上犹豫一下，依旧起身披了外袍，望着浣碧只丢下一句。

  “你先睡吧，朕去瞧瞧婉贵人片刻便归。”

  “是，皇上慢走。”

  浣碧听得皇上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她这才起身穿上寝衣。

  呆坐了半晌，突然赤着脚下地，走在冰凉的地砖上，穿过淋了雨的长廊，顾不上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头发和衣裳。

  她痴痴地望着西偏殿此时烛火通明，隐约传来甄玉娆动听的歌声，“霞影纱”的窗子上映出她妩媚动人的身姿。

  “小猫?”

  浣碧轻轻地笑了。

  “皇上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不过是拿我当个乖巧柔顺的小玩物罢了，现下有了更好的，我再讨巧也是无用了。”

  她淋到全身湿透时，伸手抹了把那脸上滑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二小姐，我与你讲过的，我自知出身低微，什么都不如你，我只不过想有个孩子，好不容易盼着皇上来了，你却这么轻易地夺走了我的机会。”

  浣碧伸出双手，那手生得极美，又保养得宜，十根指甲长长的，涂了艳丽的凤仙花汁。

  “二小姐，你可知晓小猫也有尖牙利爪的?”

  …………

  次日，皇上又坏了规矩，本应是瑛贵人侍寝。

  她虽已有孕，但安陵容离宫前特意与皇上讲过的。

  嫔妃有孕，虽然身子不便，但此时更需要陪伴，皇上便是与之聊聊天，腹中的龙裔也会感觉出皇阿玛的爱意，更加茁壮成长。

  可是皇上却觉得昨夜与婉贵人甚为欢娱，心中虽惦记着安陵容叮嘱的话，却只是去陪瑛贵人用了午膳，赏赐些东阿阿胶，燕窝滋补养胎之物，闲聊片刻，便回了养心殿。

  夜来，仍是去了翊坤宫西偏殿。

  皇上穿着甄玉娆亲手做的“二龙抢珠”寝衣。

  “这寝衣不错，婉贵人是费了心思的，朕喜欢，玉娆可要些什么赏赐?”

  皇上用了晚膳，饮了酒，放松地斜倚在罗汉榻上，听甄玉娆弹曲子。

  如今崔槿汐日日劝诫甄玉娆：“纯元皇后温柔娴雅，知书达理，从不会逆着皇上。”

  因此甄玉娆只是娇俏地摇摇头。

  “皇上喜欢便是对嫔妾最好的赏赐，玉娆心中除了皇上的宠爱，其他什么都不要。”

  皇上沉声道。

  “你长姐已离宫入甘露寺，那里看守很严，你可有什么想带给她的，朕便特许你送去。”

  甄玉娆虽红了眼圈，手下琴声一顿，却仍是摇摇头。

  “嫔妾未入宫时，便听人说过，皇上是长情之人，长姐犯下大错，皇上还饶她性命，可见宽和待下，青灯古佛也不过是对长姐犯错的惩戒，嫔妾只愿长姐日日为皇上祝祷，以此赎罪。”

  皇上淡然笑笑。

  “你倒是越来越体贴朕了，朕心甚慰。”

  甄玉娆走至皇上身前，搂了皇上的脖颈，亲昵地道。

  “皇上，昨夜嫔妾一时被炸雷吓怔了，请了您来陪伴，今夜无雨，不若您去禧常在房里吧。”

  皇上捏捏她的面颊。

  “玉娆这般懂事，性子不似你长姐那样倔强，倒真有几分温柔纯良的品性，朕便留下来陪你，改日再去吧。”

  自这夜起，皇上竟然是比甄玉娆初入宫时兴致还高，几乎是日日盛宠，恩爱非比寻常。

  忽忽一月有余，长此以往，六宫嫔妃皆受冷落，难免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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