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戬收了玉骨琴妖，三人坐船而行。

　　楚倩驾船，又不知该去往何处，便问杨戬：“上仙，咱们该往哪走？”

　　“你在此地为王多少年？”

　　“已有六万余年。”

　　杨戬点点头，道：“那你应该知道一些吃人的大妖吧，带我去寻他们，越是穷凶极恶越好。”

　　吃人的大妖……

　　楚倩其实想反问：哪个大妖不吃人的吗？

　　就算她，也曾在访友时，和其他妖族大妖一起享用过凡人的魂魄之力，虽对她没什么作用，可对于大多数妖修来说，凡人的魂魄、血肉都是大补之物。

　　“上仙，想找这种大妖……实在是太过简单，只管去和南洲交界之处，那些大妖哪个不是喜食人肉的？”

　　杨戬眉头微皱，道：“人族修士为何不管？”

　　“上仙莫非不知，就算是在妖族的领地之内，也有许多人族的部落、城镇？”

　　楚倩怕触怒杨戬，尽量注意些措辞，低声道：“人族繁衍十分迅速，有许多大妖此时尚在秘密的圈养人族……只要控制吞食的速度，却是可以不惊动中神州那些宗门的。”

　　杨戬闻言果然面色发黑。

　　杨小婵更是有些愤恨，骂道：“妖族怎得这般不讲理？我们人族又不吃妖！”

　　楚倩道：“妖族自古而存，人族却是巫妖没落之后崛起，而且本就是妖族出身的那位娘娘所造化的，许多妖族都觉得人族天生比他们低了几等……”

　　杨戬缓缓闭眼，攥着的拳慢慢松开。

　　楚倩一直在观察杨戬的神色，见状知杨戬已有怒火，忙道：“这自然是不对的，我也只是被那些大妖盯着时，用过几缕魂魄。”

　　“哥！”杨小婵在蒲团上站了起来，攥着小拳头：“咱们去打妖怪吧！”

　　“楚倩，先列出你所知的十八只大妖的山门、背景、神通和跟脚。”

　　“是，”楚倩跌坐在那开始细细的整理，不多时就将这些讯息一条条说给了杨戬听。

　　她虽是大妖，却也并非山中野兽化妖，也没有什么上古妖族的传承。

　　杨戬拍板接下来去往何处，楚倩也被杨小婵问出了来历，却是让杨戬都有些意外。

　　楚倩本体是一把瑶琴，杨戬之前见过了，还拿走了一根琴弦。

　　她这把瑶琴本是天庭之中一位女仙所有，那女仙也已证道长生，为王母身边的侍长，每日在王母娘娘的座前弹奏。

　　王母娘娘为瑶池众仙女定下了诸多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必须保有纯真，不可与那些男子厮混。

　　只是天上清苦，何况修行之路本就寂寞，总有仙女冒犯规矩……楚倩原本的主人，那位王母娘娘的侍长便和一位天将产生了情愫，两人时而私会，最终东窗事发。

　　天将被王母娘娘下令捆绑了，送去玉帝殿前问罪，玉帝却将那位天将庇护了下来，落了王母娘娘的面皮。

　　而王母娘娘因此迁怒那位侍长，将她抽去了仙骨，打入了轮回之中，让她不可与心上人再见一面。

　　“…当时她就这般抱着我，浑身流血，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凌霄宝殿的方向，慢慢走上了诛仙台……”

　　楚倩说到此处，双眼满是水雾，旁边的杨小婵也已经抱着杨戬的胳膊哭成了个泪人儿。

　　只有杨戬还是面色如常，倒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他前世早已听过、见过各种悲剧，对这个故事难起涟漪罢了。

　　那位侍长临入轮回前，将一身即将散去的修为注入了怀中的玉琴，并将玉琴丢下了凡间，并对凌霄宝殿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此琴音不绝，此心绝不悔。’

　　话音落下，天雷已将她那娇弱的身子吞没，一缕魂魄带着王母娘娘的惩罚，入了轮回。

　　“我便是那把瑶琴，”楚倩缓缓闭上双眼，“我恨天庭，恨王母，恨那天将的负心薄幸！故而堕入妖道，化作了玉骨琴妖，总期有一日，能再见到她，也能亲手杀了那负心之人。”

　　杨小婵在杨戬抓着杨戬的衣角擦了把眼泪，哽咽着问：“那个天将，真的没去看一眼吗？”

　　“他怎得会来？玉帝护住了他，他怎得会因为一个即将被削去仙籍的苦命女子，再冒犯主掌瑶池的王母？”

　　杨小婵咬牙骂道：“那位侍长太可怜了！天上的神仙都是好狠的心肠！”

　　“谁说不是？”楚倩惨笑着，纤纤玉手轻轻抚过她那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奏出了几声叮咚声。

　　杨小婵看着杨戬，兴师问罪道：“哥你就不感触吗？”

　　“感触，感慨，”杨戬叹了口气，“又能改变什么？这已经是六七万年前的事了吧，也不知那位侍长如何了。”

　　“我化作人身去凡尘寻找了几千年，”楚倩咬着嘴唇，“并未寻找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洪荒太大，凡人也实在太多了一些，五大部洲、三千大世，还有数之不尽的无数小世界……”

　　杨小婵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楚倩身旁，挽着她的胳膊，道：“玉琴你别担心，我哥肯定能帮你找到那位侍长姐姐的！”

　　杨戬有点郁闷的瞪了眼自己妹妹，这件事明显是王母和玉帝之间的一次博弈，没事别把他搅进去啊。

　　怎料楚倩难掩激动，在那倒头便拜，话语之中也多是恳求：“上仙！还请帮帮侍长吧！”

　　“若是今后遇到，我或会出手相助，起来吧。”

　　杨戬也没将话说死，这人海茫茫，楚倩寻找了几千年都找不到的女人，总不可能那么巧出现在自己面前。

　　再说，能帮什么？

　　王母娘娘定下的案，有那么好翻的？真要那么好翻，天上这银河又从何而来？

　　仙舟之中的气氛略微有些悲凉，楚倩哭罢，对杨戬兄妹也多了几分亲近和好感，主动说为杨戬奏一曲。

　　琴音欢愉，舒缓心神，又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徜徉于仙台妙境。

　　一曲奏完，杨小婵缠着让楚倩教她抚琴，舟中又是叮当乱响了一阵，让杨戬不得静心。

　　莫名的，杨戬心中有些堵闷。

　　他原本觉得，妖族便好比是那山中之虎，虽伤人性命，但在老虎眼中，人和猴子一样，都是食物……那是自然的常态。

　　可听罢楚倩的讲述，第一次听闻妖族领地深处，竟有数个大妖暗中聚集起来，做那‘品人’大会，为大妖之间的盛事……

　　杨戬一股怒火就窜了起来。

　　上古妖族以人族魂魄炼制法宝、增进妖力，人族几乎因此灭绝；如今的妖族死性不改，依然在洪荒狭小的地域做如此勾当！

　　杨戬自认不是愤青，却也有几分血性！

　　正愤怒中，杨戬突然听到一声震天的虎吼，豁然扭头看向左前方，双眼精光闪烁，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妖气！

　　与妖气相对的，却还有一股凝聚而出的血气！

　　杨戬无法用神识探查太远，杨小婵在旁忙道：“哥！前面有一只好大的黑虎！那黑虎在追杀一群穿着盔甲的家伙！”

　　“此虎不过真仙境，小婵，你去灭杀了它。”

　　“哦！好吧，”杨小婵略微有些忐忑，在袖子中取出一个枣核大小的物件，那物件转眼变作了一个盆钵，被她放在了蒲团上。

　　那自然就是哮天犬的狗窝了。

　　杨小婵挺胸抬头，做出一副老派的模样，言道：“我去去就回！”

　　楚倩也立刻站起来，还没忘记杨戬给她的职责，笑道：“我去为你掠阵。”

　　杨戬在旁虽然很想阻止，但并未真的说出来。

　　对付一头真仙境都不稳的黑虎，杨小婵天仙修为绰绰有余，竟然还要拉着一位金仙大妖去掠阵。

　　那只黑虎，也是算死的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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