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苏曼瑜嚣张的气焰瞬间压下去不少,翻着眼皮哼了声,“我还用你来告诉我？”

那名媛也不恼,笑眯眯地摆弄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宝石吊坠,“就你这点把戏,叶总之前遇到的没有一百次,也有好几十回了,你当人家眼瞎,看不出你是故意的？都是一个圈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心,赶紧回家洗洗睡了,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被这么一顿嘲讽,苏曼瑜面容几乎有些扭曲起来,徐瑧轻咳了一声,插嘴进来,“苏小姐,明天我会让人送一件一模一样衣服到贵府,今晚的事,我们少爷并不是故意的,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白叫人看了一场笑话,苏曼瑜就巴不得有人递给她个台阶,哼了一声,挺直腰板,一脸骄傲地离开了现场。

—

从酒店出来,叶峻远透过车窗,看着外边的霓虹灯闪耀。

一股久违的情绪,慢慢地在心里酝酿,悄无声息地变得浓厚,迫切、喜悦,期待,还有焦躁。

这是归心似箭的心情。

有多久没经历这样的感受了？上一次,似乎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往深里考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途中路过一个蛋糕店,视野中闪过熟悉的金字招牌,他心思微微一动,随即喊停了司机。

见他有要下去的意思,保镖先行一步,恭敬地他拉开车门。

印象中,父亲也很喜欢甜品,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家街头老店的威士忌蛋糕,别家的他总说吃不惯,就独独喜欢这一家,吃了多少年都不腻。

徐瑧每回经过这里,都要下车去给父亲带上一些,后来他也尝过几次,其实也还好,虽然确实不错,但是并没有到那种难以忘怀的,让人偏爱的程度。

父亲过世后,他才从徐瑧口中得知,原来那是母亲曾经工作的地方,父亲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当时初为寡妇的母亲。

思绪沉浮中,不知不觉来店门前。

已经是晚上的十点了,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他让保镖在外面候着,只身一个人走了进去。

乍然见到这么高大俊美的客人,年轻的服务员呆怔了几秒,回过神后,格外热情地迎了上去,“晚上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叶峻远没有理人,径直走到糕点架上,伸手指着旁边最近的这一排,一路划到到尽头最后一排,淡淡地开口,“这些,都给我打包好。”

服务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惊讶到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全、全部吗？”

他冷漠地点头。

大客户固然是无比受欢迎的存在,可是,谁会大晚上的买这么多甜品？难道是送人的吗？

服务员一边惊疑地打量这位怪客,一边叫来同事,准备开始动手打包东西。

叶峻远站着看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一样要两份吧。”

“……”从全部打包,到一样才两份,客人,你的转变你要不要这么快？

因为量被大大缩短了,服务员很快装好了东西,结好账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个袋子送到他面前。

这家店的品类不少,虽然量是少了,不过,袋子还是被撑得满满的,叶峻远两只手各自拎了一袋,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到门口。

外面候着的保镖赶紧给他开了门,自觉地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叶峻远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不用。”

然后在保镖略显诧异的眼神中,坐进了车里。

车子继续往回家的方向前行,他侧过头,看着放在边上的两袋甜品,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种想要微笑的感觉。

觉得自己有点傻,却一点都不排斥这个感觉。

刚刚忽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忽然想起,以前有次和洛笙吃饭时,她说了一句,“点太多,吃不完很浪费的,要珍惜粮食啊。”

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所以,他决定以后要改一改从前过于铺张的习惯。

叶峻远过来敲门时,洛笙刚洗完洗澡出来,披着一头刚吹干的长发,吧嗒吧嗒地跑过去给他开门。

见到外面的他,她脸上立即漾起明净灿烂的笑容,“少爷,你回来了！”

叶峻远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你回来了。

是他最喜欢从她嘴里听到的话,这里面包含了很多信息,例如她很高兴见到自己,她在等他回来……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他举了举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我买了些点心给你。”

洛笙刚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听说是点心,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这里面装的都是吗？”

他点头,丝毫不觉得大晚上的,带一堆高热量的甜点给一个妙龄女孩是一件罪恶的行为。

洛笙虽然没有减肥的烦恼,可是女孩子吧,天生多少都有几分爱美的心,叶峻远的举动虽然很窝心,但也让她有一丝丝的无奈和困扰。如果她知道,其实叶峻远最开始,原本是打算将半个蛋糕店打包下来时,说不定整个下巴都要震下来。

她没接过来袋子,侧身让他进了房间,然后抱到茶几前,一样一样从里面摆出来。

很快满满当当地铺了一茶几。

“这么多,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呀……”洛笙纠结地皱起眉,脑子闪过万能达人徐瑧,问道:“对了,瑧哥呢？他回来了吗,要不叫他一起过来吃吧？”

“不用管他。”叶峻远眉心微蹙,毫不掩饰对徐瑧的嫌弃和排挤,“吃不完就放到冰箱里冻着,以后再吃。”

“也是,明天张师傅就不用做这么多了,这些够我们当早餐的了。”洛笙很贤惠地打起了算盘。

她挑了几样尝了尝,味道确实不赖,而这股不赖,在“是他特意打包回来”的属性加持下,硬生生地给她吃出了几分高级感和仪式感。

接下来她就没怎么没吭声,就是一个劲儿的吃,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捧场。

叶峻远坐在旁边,嘴角染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很柔和,颇有点像是在看自己家养的宠物。

吃了一会,洛笙记起那只紫玉发簪,拍了拍手上的细屑,跑过去将那个紫色锦盒拿过来给他,“少爷,你看,这个我给你说的发簪。”

叶峻远接过来,拿起里面的发簪,对着灯光看了看,然后肯定颔首,“成色不错。”

洛笙默默地瞧了他一眼,踌躇了几秒,很委婉地说道:“少爷,你下次见到老夫人……能不能侧面提醒下她,让她以后不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太破费了。”

叶峻远端起她刚给自己倒的水,话说的云淡风轻,“你不用当成心理负担,她只是在跟你表达对未来孙媳妇的喜爱。”

“吧嗒”一声,洛笙惊得手里的蛋糕都滑下来,砸在她脚下的地板上,咕噜噜滚到一边。

好一会,她从震惊中清醒,结结巴巴的,“孙、孙媳妇……？”

他肯定地点点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被巨大的信息狠狠砸到脑神经,洛笙脑子里一阵轰隆隆的,一时没办法消化下来。

所以……她这算是被叶家的长辈接受了？

见她一副凌乱不已的表情,叶峻远接受到她脑波里的部分信息,俊眉微微蹙起,“怎么,你很排斥？”

洛笙僵硬地转动眼珠子,目光定在他脸上,半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地摇摇头,“不是……”

“你这是什么反应？”顿了一顿,他眉头蹙得更深了,“难道,你并不希望跟我过一辈子吗？”

她彻底哑住,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在翻涌,可是到了嘴边,却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怎么可能不希望啊,简直太希望了好么！这个世界哪个女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初恋能开花结果,一辈子就只爱一个人？

清了清嗓子,她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低着头,弱弱地开口,“我……我没想过能和你有结果……”

叶峻远显然不能接受她这个解释,眼里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紧紧地锁住她不放,“曾经的国家领袖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在耍流.氓。洛笙,难道你想对我耍流氓,打算将来要对我始乱终弃？”

洛笙一下子重重汗水了,整个人顿时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连连摆手澄清道:“不是,那怎么可能呢？”

始乱终弃这么可怕的事,打死她都不会做出来！

他“嗯？”了一声,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她,深黑的双眸开始有了慑人的威力。

稍稍梳理好情绪,她低着头,很老实地坦诚,“因为,你实在太好了……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敢过分乱想。”

叶峻远眸光一动,没有说话。

洛笙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蛋糕,放在茶几上,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说下去,“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是个很有自信的人,相信只要肯付出足够的努力,一切都皆有可能……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之后,我第一反应,并不是酸酸甜甜,而是前所未有的自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到无力,这个世界上,真有的有那种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东西。”

叶峻远保持沉默,没什么表情的面孔,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洛笙主动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扬起脸,跟他对视,神色无比认真,“少爷,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

“也许你不相信,但每次光是远远地看着你,我就感觉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

“当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甚至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某个银河系,不然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很幸福,就是因为太幸福了,总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

“我也不是个对伤害免疫的人,很怕有一天美梦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要曾经拥有过,我就应该知足了。”

“……”

“我这样说,也许你可能听得有点乱,但是,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叶峻远安静地看着女孩,她的眼睛,因为染上了执着的热度,越发地明亮,纯净而真挚,仿佛一团火焰,要把他的整颗心都点燃了似的。

静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如果只是止步于曾经拥有,不如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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