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义觉得，抓住了这个“赤色革命军”，就给他山穷水尽的处境，开辟了一条大道。他要马上将这个“赤色革命军”带到崔相弼跟前去。

　　这一来，师长先生就要换一种口气对他说话了。

　　王振华怒视着眼个得意洋洋的伪军官，眼睛里射出两道火一般的，凛然侵犯的光芒。他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胸前口袋里那份标着敌人炮位的地图。他想到坡下就有自己的战友，青姑知道这张图，要牺牲，也要倒在战友们跟前，让他们有机会将图带出去。

　　“请吧，志愿军先生。”李承义望着沉默地屹立不动的主振华，将握着短枪的手向旁边一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王振华趁李承义得意地一摆枪的瞬间，突然一躬身，猛地向前一撞，双肩正撞在李承义叉开的双膝上。这一撞来得非常勇猛有力，李承义猝不及防，顿时两脚离地，身子朝前一扑，正跌在王振华身边。

　　王振华趁势一个翻身，抱住李承义一滚，骨碌碌向石坡下滚去。

　　这一个动作发生得象闪电般的突然，李承义身边那些李伪军“特勤”队员，几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长官就已经同那个抓到了手的“共军”扭成一团，滚下坡去了。

　　他们想开枪，又怕打着了李承义，他们想冲下去，又怕从石玻上跌个倒栽葱。

　　于是，就一面叫喊着朝天开枪，一面小心翼翼地从溜滑的陡石坡上向下移动脚步。

　　正在坡下的青姑和游击队员们，听得坡上的枪声，猛回头，看到敌人正从坡上往下移步，便掉转枪口，向敌人扫去一梭子弹。

　　石坡上光秃秃毫无隐蔽，刚刚迈出几步的敌人一下就给打倒好几个，连人带枪从坡上滚了下来。其余的敌人慌忙退回坡顶的士堆后面，胡乱地放枪。

　　子强打在王振华和李承义扭打的地方附近，打得地面上泥士就象大雨落在水面上那样。敌人不敢下来，也不让济员们去帮助王振华。

　　王振华扭着李承义滚下石坡，激烈的翻滚使他头昏目眩，但他双手死死抓住敌人，绝不放松。

　　李承义的手枪早就跌落了，头上的纱布也散了开来，虽然觉得天旋地转，可双手也死死抓住王振华。两人就这样互相扭住躺着，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一小会儿，两人都缓过气来了，又开始扭打。李承义虽然学过一点日本武士道的“柔术”，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凶恶的“花花公子”，加上头上又有伤，所以力量不大，完全是靠一股垂死挣扎的疯狂劲在顽抗。

　　王振华经过连日的艰苦战斗，已经十分疲劳，所以也不能一下将敌人压倒。李承义大口地喘着气，突然抽出手来，去抓王振华的头发。

　　没想到王振华剪的是光头，他一把抓了个空，只抓到一顶帽子。王振华趁势对准李承义的太阳穴猛击一拳。李承义怪叫一声，另一只手也突然松开了。

　　王振华一翻身就压到李承义身上，拔出那柄亮闪闪的短剑，照着李承义胸口，狠狠刺了下去。李承义又怪叫一声，挣扎几下，就不动弹了。

　　这时候，石坡顶上突然枪声大作，响起一片喊叫声。王振华一抬头，只见十来个戴白袖章的李伪军，象坐滑梯那样滑下石坡，持着枪向他奔来。

　　王振华猛站起来，他手握短剑，双眉倒竖，圆睁着两眼，向奔来的人群大吼一声：“狗东西，我跟你们拼了！”

　　冲上前来的人群突然站住了，为首的那个伪军官打扮的人突然叫道：“王振华！小王！”

　　王振华定睛一看，这不是队长又是谁?

　　“尤队长！”王振华叫了一声，竟呆在那里不动了。

　　尤林奔上前来，一把抓住王振华肩膀：

　　“小王，你怎么啦?周班长呢?”

　　王振华什么也顾不上回答，急忙从汗水湿透了的胸前口袋里，掏出那份画着敌人炮群座标的地图。

　　“队长，‘眼镜蛇’的炮位图！”他把纸包递给梁队长，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血?你负伤了?”尤林接过染着血的纸包，吃惊地说。

　　“不，这是班长的血！他……命令我，一定要把地图和这个……交给你！他……”王振华吃力地说着，双手捧着短剑递给尤队长。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歪，就软软地倒在梁队长怀里，失去了知觉。

　　在战斗中，在艰险的奔波跋涉中，周班长交给他的任务，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绞紧了王振华身上的弓弦，使他压倒了一切艰难和危险。

　　现在，这根弦突然放松了，于是，多处的内伤，极度的疲劳，一齐向他袭来，年轻的侦察员支持不住了。

　　不用再说什么，尤林巴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按住王振华的身子，命令谢维忠把王振华送到隐蔽的地方去，负责小王的安全，一面命令吴天信立即选择地点开设电台，同师部取得联络。

　　谢维忠像抱小孩似的把王振华胸前，奔到一个隐蔽的士坎后面去了。

　　老金队长跨着同他那样的年称的快步，向尤林走来。他已经听到了青姑的报告，知道有一位志愿军侦察员带着画有座标的地图回来了，十分高兴。

　　但是，他来不及同尤林说什么，就指挥游击队员们占领山脊上的有利地形，声向闻讯从附近赶来的，越来越多的李伪军射击。

　　子弹在山梁上下呼啸着来回乱飞，战斗相当激烈。

　　在爆豆般的枪声中，尤林俯伏在山脊南边一个长满示刺槐的士坎上，打开了那个染血的油纸包。地图上，周良才那细心地、精确地画下来的炮群位置，一目了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折叠过的线棱上，渗透着隐隐的血迹。

　　尤林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这样精确的座标，只有深入到敌人阵地里面去，进行最大胆的侦察才能得到。这些座标，不只是周良才用那支学文化用的，短短的铅笔头画出来的，而且是他用鲜血写成的啊！

　　一瞬间，尤林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份也是染着血的地图。那张染血的地图，是老金队长的儿子，勇敢的游击战士金昌英同志，在牺牲前交给他的。

　　为了胜利，为了打击中朝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保卫人民的幸福生活，中朝人民的优秀儿子，用生命和鲜血开辟着前进的道路。

　　尤林拿起望远镜，从牛脖岭的山脊上观察着清风洞开阔的山谷。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隐蔽在远远近近，疏密不匀的树丛中的敌人炮兵阵地，清晰可见。他用周良才画下的座标同实地对照，很快就准确地找出了伪装得很严密的敌炮群。

　　“铁锤！铁锤！我是剑，我是剑！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吴天信急促的呼叫声，在时紧时慢的枪声中急促地响着。吴天信还是第一次在这样密集的火力下进行联络，他的声音有点紧张，也有些激动。

　　不一会，他大声报告说，同师部的联络已经沟通。

　　“好！该让敌人听听咱们大炮的发言了！”尤林咬着牙说，“小吴，向师首长报告，一号炮群，纵座标35174，横座标67958……”

　　“我是剑！我是剑！”吴天信呼叫着，准备发话。

　　他已经镇定下来了。他的声音显得那样沉着和自豪，仿佛他不是在呼唤一个电台的呼号，而是代表着整个游击队和侦察小分队，表达他们象剑一样插入敌人心脏的决心和意志。

　　他稍停了一下，开始用缓慢而清晰的声音发送暗语电文：“请注意！一号‘坟堆’，长35174，宽67958······”

　　敌人疯狂地射击着，清风洞阵地上的美国鬼子听到枪声，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向山脊上奔来了。他们一边跑步，一边射击。得到了增援的李伪军，气焰更加嚣张了。

　　李承义被打死以后，伪军“特勤”大队就由小胡子上尉指挥。小胡子对于李承义的死并不感到可惜，相反的，他甚至暗暗地高兴：这是他取代大队长这个位置的时机到了！他叫喊着，命令投弹手向山脊后面正在发话的吴天信扔出手榴弹。

　　立刻，一个接一个的手榴弹在山脊上下爆炸了。其中有一颗落在离电台几步远的地方，冒着白烟在地上打旋。

　　吴天信一见，叫了一声，闪电般地扑上，用身子盖住机器。梁寒光动作比他更快，一个上去，飞起一脚就把手榴弹踢到山脊下。

　　“轰”的一声手榴弹在敌人堆里爆炸了。

　　“小吴，继续报告!二号炮群……”踢开了手榴弹，尤林声色不动地继续念着敌炮位座标。

　　在战斗中形影不离的孟二虎和田昌茂，依托着两个大树叉，你一枪我一枪，打得又沉着又准确。忽然，田昌茂看见有一小队敌人正在偷偷地向左侧迁回。

　　他向二虎打了个招呼，两人马上转移到左前方，在一片开阔的山坡附近隐蔽起来。十多个李伪军刚刚爬到开阔地上，他们俩就一齐开火，打得敌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孟二虎忍不住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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