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老汉感慨孙孙如今入了学堂，越发乖巧懂事。

占喜犹豫着，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

老人面容惊惧，拉起赵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回，在他耐的目光里，才放下心来。“阿爷放心，寅哥和爹的身子大好了。这两日紧着上山，猎了满箩筐山货准备拉去城里卖。”

如此，占老汉放下心来，“亏得大好。眼下春耕在即，若没个壮力，今岁的地，怕是要荒废。”

农人一年到头，想的尽是田地里的营生。他不知，赵家虽有五六亩良田，全年最大收入，来自山货买卖。

“那……虎儿上学塾的事，可有着落？看病花销去不少吧，银子可还够？我那里还有几两，你拿去应急。”

对他们来讲，小辈念书学字是头等大事，赵有才松了口，赵寅又不是个会反对的。家里一应事宜，大多由占喜来作主。于此，占老汉满心的欣慰，冲淡了赵寅身上的缺憾。

“银子够。遇着个好郎中，医病没花去多少。爹的意思是，先在临村秀才那里学识几个字，其他往后再看。”

“好，好，好。能识字好，能识字便好。”

识字，即有机会脱离贫困。不说日后飞黄腾达，本事在身，走出去，也叫人高看一眼。

“二叔他们不在家中？”

连整日窝在房中的占春杏也不在。

“昨晚归家快半夜了，今日又早早出的门。不知在闹什么，莫管他们。”

占喜一合计，把占老二昨日向赵有才借银子的事同他说了。

“这……他们还要不要脸。这叫亲家如何看待我，如何看你。不行……”占老汉举步快走进占老二房中，东翻西找，也没找着银子，一时急得他原地打转，“待他们归家，我定喊他们把银子还回去。”

“阿爷莫恼，二叔说是给福顺上学塾用的，不急着归还。”

“任他们两张嘴唇，上下翻飞，随意编排。你可会去盯好这笔银子的去向？先不说她为人如何，就是之前种种，唉……”占老汉自怀里掏出原本要给占喜的银子，“我手里头，只剩二两多，不若你先拿去还了亲家。余下的，等他们归家再送去。”

“阿爷的银子挣得辛苦，怎可任他们凭白无故得来。您收着，至于二叔二婶那里，爹自有法子。且放宽心。”

占老汉握着钱袋，一股脑地塞去占喜手心，倒叫一旁的赵寅看恼了，他稍稍用力隔开两人，把占喜揽在身侧，“银子我有，不要你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银子，赵寅有好多，他舍得拿出来给占喜用，不需旁人忧心。

“好姑爷，喜儿没白嫁你。”

知晓他护着占喜，占老汉不同他计较，沾上笑间的眉梢，越发和蔼慈爱。

“此事与阿爷无关，二叔留了借据在爹手里，不怕他们不还。”

儿子是什么品行，做老子的哪能不知。光是那几亩荒废了的上好良田，心中止不住地抽痛。

“今岁，姑爷可有气力，连同虎儿的那几亩地一同犁了？虽离杨树沟远了些，好歹置了车，来回也便捷。只需春耕夏耘过后，  待粮种下，料理的事也不多，只等秋收就成。你们若不得空，我也能帮着照看一二。每年都种成那幅样子，白白流失多少银子。”

占喜偏头看了赵寅一眼，犹豫道：“此事我要回去同爹商量商量，若寅哥身子不得力，便出些工钱，在村子里喊几个人帮着弄两日。”

身子大不如前，万事没了劲儿冲在前头，占老汉掀掀唇，同意占喜的办法，“也好。”

“您要去山坳？地翻出来要种甚，粮种买了不曾？”

“无非红薯花生那些，容易储藏的。先慢慢翻出来，下种还需过段时日才成。”

“快晌午了，我给您做个晌饭，咱吃了再去地里。”

出门前，占喜给自己留了余地，说可能会下半晌再归家。待征得赵有才的同意，便早早烙好几张肉饼，放在锅里温着。吃时，只需再添把柴热热即可。不讲究的，直接拿了吃也行。

搜刮一圈，灶间除了颗干瘪的白菜，哪里还有其食物。好在还有粗粮面在，加水揉了，蒸几个窝头省时省力。

白菜切碎清炒。占喜奇迹的在碗柜里找来半碗猪油渣，倒进去小半，和着一道炒了。虽没鲜肉香，聊胜于无吧。

就这，她还是收着手的，若在赵家，就是将大半碗猪油渣全倒白菜里头，也不无可能。在占家，她要是这么做了，不必等到入夜，她方桂兰定然风风火火地赶去杨树沟兴师问罪，回头再捞些好东西走人。

“开饭啦。”

祖孙三人围坐桌前，好不热闹，就连平日里无肉不欢的赵寅，今日也吃了好几个糙口的窝窝头。

那盘白菜，他用得不多，知他不喜，也没按着人多夹上几筷。

“今日你们来得急，没时间准备，姑爷定吃不惯。”

占老汉握着筷子，窘然地捻捻指尖。

“阿爷莫多想，他嘴可刁了。在家也不爱吃白菜，说它涩口极难下咽。挑三捡四的不说，公爹从来不惯着他。”

赵寅挑眉看了占喜两眼，在娇人警告的眼神中，轻快地‘嗯’了声，算是同意了对他的对义。

占虎乐得见他吃排头，捂住嘴巴，嘿嘿直笑。

赵寅一眼瞪去，他丝毫不惧威严，同礼回之。

末了，两人皆气不过，齐齐哼声，转首避开。

“虎儿，不可无礼。”

“哦。”

不管是占老汉的意正言词，还是占虎的垂头丧气，正合了赵寅心意。原本饱足的肚腹，生生又叫他多塞了几个窝头下去。

刚过晌午，占喜几人还在歇息闲谈，他非要扛着锄头去山坳。在地里尽情挥洒足足一个时辰，才消磨掉那满满的胀感。

占老汉看着两亩旱地，翻弄得比那良田还要细碎，瞬时心花怒放。心里不觉待赵寅，又多了几分好感。

三人走时，占老汉依依不舍地拉着赵寅的手，不停地赞他，“好孩子，好姑爷。这把子力气，天生的庄稼好手。那几亩地交给你伺候，定能长出好稻米来。如此，我也对得起喜儿他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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