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社会……他有些看不懂了。

她虽然谨小慎微，但做的不还是倒买倒卖的行当吗？不还是投机倒把吗，她怎么敢在这种公众场合大说特说呢？怎么这种倒买倒卖也成了所谓的国际桥梁呢……

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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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板。”郑斯南穿过人群走到唐麻子面前，看着他问：“您怎么站在这里？多多没告诉您座位在哪儿吗？”

“有点儿不习惯。”唐麻子叹了口气。

“其实和以前是一样的。”郑斯南轻声说道：“不过是拉个典型，工作汇报的时候有内容可讲。至于这个典型是谁、讲什么，都不重要。”

“你说的那些都不会有事？”唐麻子轻咳一声，略显不自在的问道：“倒买倒卖私下做做是没问题，拿到台面上来，有心人给你安个投机倒把的帽子，那可不是小事。”

“国家已经取消投机倒把罪了。而且我这也不是空帐转卖，都是拿钱买货再转卖的，最多是拿货的时候有个赊欠期。但有合同做保，都是交易的合法帐期。国有商场采购也这么做，现在国际卖场的帐期比我还长。都合法的。”郑斯南解释说道。

“法又不是我们定的，人家想怎么解释还不由得人家呀。”唐麻子虽然已经出来，但想到当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就说这投机倒把罪，说是取消了，但法条还在呢，到底还是法条比连个章都没盖的通知有效吧。”

“……也是，我回

去再翻一下合同，把漏洞都补上。”郑斯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唐麻子苍老的脸上再无以前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迟疑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解释现在的商业环境。

“嗯，得意时候莫忘形。”唐麻子点头。只是在抬头又看了一眼热闹的会场时，便感觉到自己这话的不合时宜，于是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将手里的钥匙递给郑斯南：“这是我南国里铺子的钥匙，交给你去打理吧。”

“您真的不再做点什么了吗？”郑斯南看着他掌心的钥匙，低声问道。

“再看看。”唐麻子说。

“好，铺子我先租着，您想到要做什么的话，和我说，我给您张罗。”郑斯南接过钥匙后，指了指会场：“您要过去坐坐吗？有好些个南国里的老板，都是熟人。”

“不过去了。”唐麻子顺着郑斯南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摇头说道：“那几个当年是什么货色你也知道，生意额连我的零头都没有，现在都人伍人六的，我不爱见他们。”

“好，那就不见。”郑斯南点头，打电话和伍多多说了一声后，将唐麻子送到门口。

“你还忙，就别送了。”站在会场门口，唐麻子看着郑斯南说道：“斯南，你优先聘用女员工、安置残障人士，这都很好。我对你现在唯有一句：别太张扬。你越做大，人就要越柔软，不要让人觉得你店大欺客。”

“你生

意小的时候，态度不好人家顶多是不高兴。你生意大了，人家不高兴就容易嫉妒、容易走极端，吃亏的还是你。”

“好，您说的话我记住了。”郑斯南点头。

“你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听，觉得没道理就不听。”唐麻子看了她一眼，勉强笑笑，摆了摆手让她别再送后转身就走了。

他心里清楚，郑斯南在他面前诚恳温顺，既没有刚才在台上的意气风发、也没有谈生意时候的泼辣利落，是她知道强者的锋芒最容易刺伤另一个曾经强大却已经无力翻盘的人。

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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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都知道。

看着唐麻子略显佝偻的背影，郑斯南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为他现在的无所作为，只为短短几年似乎就隔了一个时代的隔阂，那么有勇气有魄力的一个人，在时代变化之下，竞会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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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总、郑总——”郑斯南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会场已经有人在喊她。

她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快步回到会场。

“郑总，领导托我给你带句话。”市建办的秘书将郑斯南拉到一边。

“不敢不敢，您说。”郑斯南心里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回迁政策有变。

搬迁那年谈下来的条件，有好几条都没有落在纸面上，而当时的负责人后来升职了，虽然还是在商业口，但现官不如现管，谁知道新的负责人愿不愿意听旧人的话呢，也或许新人想做自己的政绩呢。

“您拿的几

个铺子地理位置很关键，要起到关键作用才是。”秘书一脸笑容地看着郑斯南。

“不好意思李秘，我多问一句，怕体会错了市里的意思。”郑斯南温声问道：“市里现在有什么关键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不过是领导的领导很关心南国里改造的初衷能不能实现。”小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哦……”郑斯南想了想后，点头应下：“我明白。”

“领导有个统一回迁的想法，又担心当初闹事的那些个商家整幺蛾子，所以请您这边多费心。”小李终于说出了关键点，但郑斯南却觉得为难。

那些人多恨她，不在南国里的铺子都恨不得给她砸了，这在南国里的铺子，还不知道会整出些什么事，她都在想怎么利用唐麻子的铺子把这事化解过去了。

所以这事她怎么费心都没有用。

郑斯南张了张嘴，看着李秘半晌后，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不能说商家们恨她，市里要热闹和平，商家恨她的话，就让她别凑这集体开业的热闹了。

她也不能说自己拿商家没办法，没办法就会让她让利，把当初没落在纸面的好处都让出去，反正得搞一出大家欢欢喜喜、对新市场充满希望的回迁戏码。

“嗯，就是这个意思，郑总多费心。”李秘扭头看了一眼主会场，微笑着说道：“开始了，郑总请回吧。”

“我就先过去了。”郑斯南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秘一

眼后，转身快步回到会场第一排的座位上。

后面会议还讲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听、再后面的自由交流酒会，她就提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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