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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白皮书案


许敬宗的话让朝堂上传来一阵唏嘘,接着又是陷入了一阵对于徐有功的接二连三的攻击,翻来覆去无非还是,知法犯法,故意卖弄自己的徐无杖的名声,想要留下好名声……

徐有功也陷入短暂的沉默,等到武则天抬手,示意他说,他才是道:“臣刚好持相反意见,正因为知法,所以才更明——

律,不应只是冷冰条文!而是要为人而存,为义而存。

若非要说起来,还是以最初的案件梁惠识来做例,若是那些乡绅员外不阻挡救火,又或者他们阻碍后被绳之以法,梁惠识不会参与到这次的农夫圈地活动;

而农夫们,当你们深入了解他们的困境,见过他们那双满是疮痍的农耕手,就该寻找今后避免发生的合理解决方案,而不是今日简单地给予死罪……”

有些话,徐有功早就和武则过,至此刻与朝臣们讲出又是另一种感觉,因为武则天是内心支持他的,可许敬宗的观点就不同了——

“呵!笑话!你是在说,让大唐的律法好好反思?律法出错了?”

剑拔弩张的较量,不是一触即发,而是早就压着火儿。

“天后陛下,臣以为,此事既关乎律法的尊严,又牵动着朝堂乃至大唐每一个人对律法的态度,徐有功简直放肆!”

放肆之人,挺直脊背,从容沉静,不为所动的继续陈述:“非也,律法乃国家之基石,但太宗早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若水,律设之初衷便是是维护民之利,民之意,它是整个大唐的公正与和平,既非僵化之物,又非一味的遵循人情而不鼓礼法,天后陛下,臣以为,执法者需以人为本,灵活运用律法,方能实现真正的公正!以及——”

放肆就放肆了,徐有功索性放肆到底:“臣要状告,许敬宗再三诬告与臣,前有上回状告天后;中有他犬子写封信诬告;如今,三次!恳请天后陛下做主!不要让我等一心为了大唐的臣,伤心!”

都是找皇帝哭诉,找天后哭诉,徐有功可能以前不屑于做,但是要看对什么人,比如之前的石通天,他也是打得的,许敬宗之所以他不动手,是怕一拳给他送西天,他该死,徐有功不能死,他还要活,要活很久,很久。

徐有功经过这一段时间,这一段事,早已经剥下一层层的皮,蜕变了几次。

许敬宗面对徐有功的状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姿微微倾斜,仿佛猛虎盯着猎物一般,目光锐利而狠辣。他轻蔑地说道:“徐有功,你少拿那些幼稚的言辞来喷粪!老夫到了这个位置,还需要靠污蔑你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吗?”

徐有功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天后,面无表情,但正是这种毫无波澜的反应,更让人觉得气愤。

“那可难说的很,”他平静地说:“万一您觉得我比您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下官也确确实实为国为民做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值得您去嫉妒。更何况,下官还有很多优秀的地方,这也是您无法否认的事实。”

半死不活的腔比正常的声调更要恶心,许敬宗被徐有功的回答气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

“况且,臣能在这里,跟您当堂——当面——已经算是,在您心里,有些地位了,多谢大人赏识了。”

站起来的徐有功行礼,周到。

他个头比许敬宗高出不少,行礼后低头看许敬宗,许敬宗脸色降红,哪怕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但凡他反驳一句,就是在自己打脸!

许敬宗气哼哼地拂袖,转身继续道:“人情固然重要,但律法之威严岂能因此而受损?若人人以人情为借口,擅自曲解律法,国家秩序何在?徐有功,你少攀扯二三,你蔑视律法之行为,实应以死谢罪!枉你一直虚名!”

许敬宗怒斥时,环顾四周,眼神愤然,这群废物,一群废物,还是要他来!

然而徐有功根本不接招,微挑眉梢,仍旧平静应对——

“许大相公所言,过于偏颇,还是没有深入了解啊,隔行如隔山,正因为下官在司法处,才更知人情与律法非但不相悖,反而相辅相成。也只有人情与律法兼顾,方能使社会更加和谐。执法为民,何错之有?比如现下,我若一味的拉扯您就是污蔑我,您觉得……如何?”

许敬宗被驳得再次哑口无言,面色铁青。

他挥袖大怒:“一派胡言!天后陛下,徐有功他妖言惑众!公然藐视律法,理应处死!”

徐有功神色坦然的环视四周,声音铿锵有力:“若真有错,那白皮书,算什么!”

说话间,展开白皮和白皮以外的所有签名——

“差不多得了!许敬宗大人!所谓执法为民,岂能不讲人情!这——就是我带来的人情,你若是只在朝堂上用你那些不三不四的亲信们来跪下,一起污蔑于下官,那这朝堂呆着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武则天喝止,“徐有功!你放肆了!”

武则天的开口让朝堂上本就紧张到极点的气氛愈发的紧张,而当众人屏息以待时,武则天又放缓了声音道——

“徐爱卿,其实言之有理,所谓律法需有人情味,执法需为百姓子民,此乃太宗之治国理念……”

许敬宗闻听此言,面色大变,接着就跪下,“天后陛下,臣只是为了……”这搬出来太宗,许敬宗就怕了。

武则天抬手:“无妨,起来吧许爱卿,你只是为了维护律法,并无大错,而徐有功……你虽然是察觉了这些,可是想要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你浓墨重彩一笔,还需要在这尘俗中,再行打磨,这些白皮书很不错,但是……你以下犯上多次,是为不忠,为了查案与家中断绝关系,又属忤逆不孝……如此心态,哪怕你才华横溢,断案高超,本宫也无法容许你胡来放肆,还需再锤炼,什么时候你心态变了,再行给本宫上书,又或——长安需要你时,再行召来。”

武则天一句句说完,走下来,徐有功则是微微一笑直接俯首谢恩——

“臣,替天下万民,万农,领旨谢恩!臣这就辞官……”

这场辩论,至此,无疑是徐有功取得了胜利。

但崔玄听得有点烦,可心里也清楚,这事儿其实没有彻底落实下来,就算是说好了,也不会把田地全部解决,可能还是会变,天后陛下若就这样让徐有功走了……

“谁说你可以辞官了?”武则天声音忽然又冷了下来,徐有功一顿,抬起头,疑惑。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么?他都计划好了……

“周兴,你可还记得?”武则天问,徐有功猛然抬起头,倒是给这家伙忘了也不是忘了,而是这家伙留着制衡他爹给李治看毒病,徐有功心里就把他划出去了。

“此人去年进士及第,也是精通律法之人,今授河阳县令,你便临时做个县尉,协助与他将该地的刑案过往案件处理,至于之后,再行商议,诸位,可还有异议?”

徐有功听到河阳便略感不妙,这地儿,不太合适他去,太繁华,且历史悠久。

秦为河雍,汉置河阳,竹书纪年记周襄王去过河阳,春秋更记,天王狩猎都于河阳……

这么个处置,真的不是明贬实升么…

旁人也惊愕,但是不敢说话,因为许敬宗没说过徐有功。

更有一点是,许敬宗不想反武则天,只能说徐有功好命,朝堂上不少还有权贵心腹,都是以许敬宗为首,眼看许敬宗偃旗息鼓,纷纷也只能低头作罢!

徐有功抬头,看到武则天温柔和认可的目光,心跳迟了迟,这次是真谢恩,毕竟他是要长远走下去的人,是要长远活下去,要跟这群恶贼,混账斗到死的……

不止许敬宗,还有李素节!一个都逃不掉!

同堂的许敬宗闭眼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

同景的四皇子李素节也是长叹一口气,他已经休养好了,可是心也好累。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日看着自己的伤势恢复,也每日看朝中局势,可是……还是看不清!

看不清帝后,到底他的父皇是真病了,还是被控制了,又或者……还有更深的计谋?

他反正不敢乱来,不敢再对付武则天了,毕竟如果他的父皇李治都不是对手,他凭什么??

而同景下的李治,在回忆,在翻阅,这段时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倪秋什么都与他直言,他大抵是等不到徐有功活成药引子的。

人要死,都会忍不住回顾这一生。

李治翻阅着大唐的历史——

[贞观十一年,太宗令,民间多发展农业,提农耕术,推行均田制和租庸调制,轻徭薄赋,崇尚节俭,遣散宫女三千多人,下令免去四方珍贡,农业及民生欣欣向荣。

十一年二月,除京师外,全国各州县都置劝农使一员,招抚流亡回乡,授田给予耕作以安定民生。」

这是他的父皇李世民的;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河东道地震,晋州地震,累计死五千余人,群臣议论。又三日,二震,还是晋。免除二年的赋税徭役,又给宗室、元老功臣们加官进爵。十一月,晋州三震。冬无雪。]

这是他李治才上任时的。

太宗走的突然,他接任时就是接连的天灾人祸,冬天甚至没有雪…好容易挨到改元永徽,不想晋州…继续又震。

当年他虽为皇,却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只能对大臣们承认错误说:“朕登上大位之后,定是赏罚不公、政教不明,导致晋州等地多次发生地震。诸位爱卿,要上书,评论朕的过错,让朕及时整改。以祈求风调雨顺……”

这也是被载入史册的,可认错转变不了什么局面,晋州还是第五次地震。

灾害多,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能及时的解决,

天灾,人心齐可解,人心险恶,就难了。

一些畜生横生枝节,收敛兼并土地,粮食给不到位,让这天灾扩大了灾难,甚至早在太宗时期就已归附的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在这时,也反叛大唐,自称可汗;

同年,雍州、绛州、同州等九州发生干旱蝗虫灾害……齐州、定州等十六州爆发洪水……

若非霄族暗中出手解决不少问题,真挺不到永徽二年。

那半年没灾没害,李治终于有了喘息机会,想要解决内忧外患,然而……还没准备好,地震又来了。

晋州第六震时,李治都以为或许老天爷真在警示于他,警示他与原本是庶母的武则天…动了情!

照规定,新皇必须要在先皇死后,前往感业寺烧香。

那一年所有人都欺负他孤家寡人,甚至他年纪轻轻就要被长孙无忌强迫封太子!

什么情况才封太子?那是皇帝乐意了,才会封太子!可他不是,他是被逼封的王皇后中意的太子。

直到武则天的进宫,他才觉得自己是皇。

当然,这里有王皇后的功劳,她为了打压萧淑妃,想要武则天分走萧淑妃宠爱,而武则天入宫,起初也不过是他李治的一步棋子,可是在永徽二年,他发现武则天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武则天封为昭仪这年,李治找到机会如何摆脱长孙无忌,

这个所谓的长孙无忌,世人都以为是武则天杀的,实际上不是。

长孙无忌本是李治的亲舅,可他不仅欺负李治,更将李治同父异母的哥哥李恪打上了谋反的名。

当年,李治都不用审讯就知道李恪根本没有参与谋反,他是被冤枉的,可当他询问长孙无忌是否放人,长孙无忌只有一句——

“如果将来有人在以庶长子身份做文章,这就是对皇上的威胁!”

那是李治最后一次在舅舅面前露出孩子的怯弱,他哭说:“舅舅,吴王兄是我的兄长,我不能赦免他死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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