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嫂转了转眼珠子，“大哥，这可不行啊，老二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太虚弱了，平时生病又没钱看大夫，只能自己熬着，没法跟你一块出海的。”

沈老大皱眉，恨铁不成钢，“身体差更应该锻炼，我家几个小子，都已经跟着我出过海，怎么，老二一个大人，身子骨比小孩还弱？”

从始至终，话题中心的老二都沉默着。

见自己弟弟软弱成这样，沈老大也逐渐没了耐心，“老二，要不要跟我出海？”

沈老二怯怯的看了眼沈二嫂，在接收到对方的凌厉眼神后，又迅速撤回，“我……”

沈老大见状，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对方的鼻尖上去，“你看看你，还像个男人吗？非要什么事都要你婆娘做主点头才敢去做。”

被点到的沈二嫂充耳未闻，依旧美滋滋的吃着烤鱼。

沈老大摇头叹息，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干脆闷声吃烤鱼。

沈大嫂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只是碍于要在孩子们面前保全这两口的面子，不好意思说得太难看。

她跟着劝解道，“弟妹，二叔能跟着你大哥多学些技巧，你们一家将来也有保障，你干嘛要拦着呢？”

沈二嫂手中的木签子一丢，反而先不乐意了起来，“大嫂，你家现在好日子过起来了，都可以造福弟弟弟妹了？为什么还非得把我们也拖去做苦力？”

沈二嫂这回的算盘打得响，这珠子都崩到沈老大跟沈大嫂面上了。

沈老大面色铁青，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不情面，“想让我养着你们家，做梦！”

他是待人和善，但他也不能做冤大头啊！

见沈老大真的发了怒，沈老二抖着肩膀不敢出声，沈二嫂也忙埋着头，不敢再叫嚣。

沈大嫂心里也格外不乐意，见沈老大发了脾气，她忙顺势出声，要将这两尊大佛请走。

沈二嫂有些不甘心，她还没吃够呢！

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是真的留不下了，她挪了挪屁股，“好吧，那我们俩就等大哥消气了再过来。”

临走时，沈二嫂贪婪的目光落在沈老大手边的小盘子上。

那小盘子上躺着几条飘散着热气的烤鱼，是平安跟喜乐烤给沈老大的，但沈老大刚刚顾着教训弟弟，还没来得及吃。

沈二嫂动如生兔，一下子便将手探到了盘子上。

然而，澈澈比她更敏锐，在她指尖快要碰到烤鱼时，先将盘子撤了回来。

沈岁岁一脸的无语，“二婶，你也太贪心了，刚刚你都吃了多少只烤鱼了？这是我们兄弟烤给我们爹爹的，你怎么还抢？”

沈岁岁这几句可半点情面没给沈二嫂留，放在平日，沈老大一定会呵斥一下，但这回他却保持沉默。

被小孩子数落了一通，沈二嫂狼狈的收回手，“你们家都这么多鱼了，再分我们几条又能怎么样？我看你们压根没把我们当亲戚，一点情面都不顾了。”

沈二嫂开始倒打一耙。

沈大嫂正打算反驳，结果沈老大先开口了，“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冷血。”

沈老大凌厉的目光落在沈老二跟沈二嫂身上，语气冷漠，“咱们可都是分了家的，我们家乐意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你们夫妇俩得了这么多好处，怎么，还想蹬鼻子上脸？”

沈大嫂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了，撕破脸了也好，免得以后天天要被这些蛀虫赖着。

不过事情还是不能做得太绝，如果这种事要是传到村里，有心之人只会骂当大哥的太狠心。

沈大嫂上前扯了扯沈二嫂的手臂，“你大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们别往心里去，先回去吧。”

沈老大真正发怒后，沈二嫂不敢再造次，忙扯着沈老二灰溜溜的走了。

见他们夫妇俩终于离开，沈大嫂这才回头看了眼丈夫，柔声劝着，“你也别生气了，这两人什么德性，咱们都知道，为了他们生这么大的气，不值得。”

沈老大面色稍微好看了些，“我就是气他这么多年都没醒悟！一直畏畏缩缩，被婆娘吼两句就犯怵，这也太没用了，难道他们要一辈子都这样？”

“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咱们帮了那么多，也算仁至义尽了。”

可他们觉得已经尽到了该做的本分，但沈二嫂可不会也这么想，往常他们不是没说过重话，但过了那阵子之后，还不是一切恢复如初？

气氛沉寂，几个小家伙察觉到爹爹娘亲的心情不好，都识相的闷头吃烤鱼，不去触霉头。

澈澈垂眼，指腹轻轻为海月擦去嘴角的酱汁，云淡风轻留下一句，“爹爹娘亲已是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悔改，这种负恩昧良的亲戚，不要也罢。”

沈大嫂眨了眨眼，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局促，“那个……澈澈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有些娘亲实在听不懂。”

因为澈澈的缘故，沈老大跟沈大嫂肚子里的墨水确实比从前多了不少，但跟澈澈比起来，就是小蚂蚁掉进大海里，压根没法比，这会他俩就云里雾里的。

澈澈愣了下，随后轻飘飘给沈平安丢去一个眼神。

“大弟子”沈平安心领神会，开口解释道，“澈澈的意思跟和娘亲说的差不多，我们对二叔二婶家够好了，他们却一直没有改变，还想压榨我们，这种没有良心的亲戚还不如丢了。”

平安心里也有气，越说越咬牙切齿。

“这……”沈大嫂面色为难，“这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甩得开的。”

要是这些狗皮膏药有那么容易甩开，他们一家也用不着每次有点好的就送出去。

“为什么？”澈澈难以理解。

沈大嫂语重心长，“一大家子在村里过日子，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撇不开的，即便我跟你们爹爹真的能狠下心，不管那些亲戚，但邻里肯定要说三道四。”

“那就不去管那些闲言碎语。”

“不能不管。”沈大嫂长叹，“珍珠港就这么大，一旦一家有什么事，很容易就传得人尽皆知，你爹爹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有时候熬不过去，就得靠邻里接济。”

澈澈明白了，珍珠港是一棵大树，珍珠港上的人户就像一根根错落的树枝，树枝在树上，才能彼此遮风挡雨。

他想说他们一家都离开珍珠港，但他又想到，离开珍珠港哪里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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