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元正。

    元正即正旦，元，谓“始”，凡数之始称为“元”；“元日”意即“初始之日”。

    按照大明王朝的规矩，朝会分为大朝和常朝，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时举行，为礼节性的朝会；常朝分为朔望朝和日朝，其中朔望朝顾名思义，一般在农历初一、十五举行，亦属礼节性的朝会；日朝则是皇帝真正处理政务的朝会。

    今日乃是正月初一，正德二年的大朝会，是以在京朝臣、文武百官都必须参加，与外邦使者一起进宫进献贺表，祝皇帝陛下新年快乐，冬至大朝仪那就是冬至快乐，万寿圣节（皇帝生日）那就是生日快乐。

    刚刚三更天，整个京师帝都之中一片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汤侯啊汤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刘健暗自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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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正德朝堂大九卿，一下子就被替换掉了三人，而且新任都察院总宪张敷华还在小皇帝的授意之下夺得了侦缉之权，摇身一变直接就成了帝党！

    “把你们骨子里的狠劲，对准那些倭寇杂碎，把伱们满肚子的怨气火气，对准那些盗匪畜生！”

    陈宽、张永、刘瑾等一众内侍太监更是彻夜不眠，为今日的大朝仪做着准备。

    直到一旁侍立的大太监陈宽低声提醒了一句，朱厚照这才如梦初醒，随后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

    或许，汤侯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啊！

    聪明些的巨头，如老首辅刘健、天官马文升、总宪张敷华、英国公张懋等，大致已经猜到了汤昊此行的目的，但他们毕竟是站在权势巅峰之上，所以知道很多官员都不知道的内情。

    此外，这更是那位即位一年有余的大明小皇帝，展现他执政理念的重要日子！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国力空虚的大明，甚至连跪地乞降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刘健那苍老面容上，沟壑愈发深了些。

    究其原因，全都是因为中山侯汤昊这个莽夫刽子手在疯狂搞事情！

    而朱厚照在臣子献礼之后，也要虚情假意地表示感谢，以彰显“君臣相得”，一片其乐融融的假象！

    这句话对朝廷而言同样是如此。

    一直到了宫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那位传奇中山侯却是依旧没有现身！

    执掌九大衙门的大九卿，吏部尚书（大冢宰，天官大人）马文升、户部尚书（大司农）韩文、兵部尚书（大司马）许进、礼部尚书（大宗伯）韩文、刑部尚书（大司寇）闵珪、工部尚书（大司空）李善、通政使（大银台）张缙、大理寺卿（大廷尉）耿瑛、都察院都御史（大司宪，总宪）张敷华带着自己辖制衙门的官员安安静静地站立在宫门之外，而内阁首辅（元辅大人）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三位内阁大学士则是立于他们之前。

    赐座即是确立正德朝堂的政治格局！

    “都是六大营筛选出来的精锐！”

    满朝文武，纷纷穿上最华贵的朝服，有赐服的则穿上赐服，向着皇宫赶去。

    紧接着下一人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被小皇帝抓住机会逼迫其请辞致仕，甚至还不能返乡离京，就这么被圈禁在了京师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到清算。

    令行禁止，饱含了很多东西，平时不扰民、战时不溃逃、战后不抢功等等，新军将士操练至今，这些军令早就铭记于心，汤昊只是提前警告他们一番罢了。

    察言观色是群臣立足于朝堂的基本功！

    刘健目光扫视全场，一个个地观察着这些勋贵，最终得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包括英国公张懋在内，没一个可以统兵出战的。

    正德二年的第一天，前来朝见大明皇帝，道喜恭贺，又岂能空手而来？

    “你就不能晚点走吗？”

    刘健眼中闪烁着精光，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些勋贵。

    随即汤昊登上高台，一身铁甲，异常威武。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台下将士振臂高呼，以此回应他们的主帅。

    再之后就是前任都察院总宪屠勋，同样被逐出了朝堂，好在皇帝陛下给他留下了最后一丝体面，该给元老重臣的待遇一样没少。

    相比于小皇帝刚刚即位称帝的时候，这短短半年时间，大明朝堂之上发生了太多的争斗是非了。

    野人啊野人，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誉，结果你这家伙真是不来啊！

    终于，待得这些繁琐流程走完，已然到了巳时。

    仅仅只是这九大衙门的官员，都已经多达数百人。

    而说完这句话，汤昊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灯火通明的紫禁城。

    这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各部寺监官员可谓是精心策划、绞尽脑汁地准备了相当多的繁文缉节！

    时鼓三严，钟声响起！

    正德皇帝朱厚照来到奉天殿升座，大朝仪随即开始。

    因为今日是正德二年的大朝仪，乃是皇帝陛下将于奉天殿大会文武百官、王国诸侯和外国使臣的朝会，接受群臣等朝贺的重要日子！

    此刻宫门口处，文臣缙绅齐聚。

    “杀倭寇，杀盗匪，杀贪官，杀污吏，本侯重重有赏，都听明白了吗？”

    这其中开国功臣基本都被留在了南衙，坐镇留都。

    只是当他想起，野人今儿个不来，小皇帝嘴角的笑容又变成了苦笑。

    那他真是奔着倭寇去的？

    毕竟大朝仪要进行整整一天的时间，自然不可能仅让皇帝陛下一人坐着，即便年轻小伙子站一天都难受，更遑论马文升、张敷华等年迈老臣了！

    而且到了正午时分，还会由御膳房提供膳食，大家吃饱了继续议事，直到酉时还会举行大宴，皇帝陛下此宴嘉赏群臣，一起欣赏歌舞表演。

    所以赐座是必然的！

    但如何赐座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

    这不仅仅只是座位那么简单！

    最为关键的在于，从皇帝赐座便可看出，这位正德皇帝想要打压哪方势力，想要扶持哪方势力！

    眼瞅着宫门已开，群臣也不敢多想，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入宫。

    原本提督京军团营的惠安伯张伟等十二侯，直接被中山侯汤昊设局连根拔起，致使整个京军全都落入了他汤昊手中。

    大朝仪的地点在奉天殿！

    自从那位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后，就甘愿沦为小皇帝的鹰犬爪牙，一直都在疯狂地搞事情，时至今日这正德朝堂的局势早已全然大变。

    而他们之后便是以武定侯郭勋为首的一位位侯爷，至于伯爵及以下的勋戚，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们身后。

    但是今年的正德帝，已然今非昔比，除了京军在汤昊掌控之中，朝堂之上还多出了都察院这股势力，正在向着帝党逐渐蜕变，而且朱厚照还得到了司礼监的效忠，以陈宽为首的司礼监太监正在发挥司礼监的基本职能，制衡内阁制衡文臣缙绅！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哪有出征的时候，打击己军士气的嘛！

    六一.二二三.一四六.二二零

    小皇帝，不要让我失望啊！

    大明，能不能改变，就看你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不要跟他娘地放出去的土匪一样，若是被本侯得知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胆敢欺压劫掠百姓，本侯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听清楚了吗？”

    因为皇帝陛下即将亲自出言赐座！

    还剩下一些，就是永乐以后历代帝王册封的勋贵，这部分人数比较少，而且大都被外派到各地，镇守一方，所以并未回京。

    紧接着就是工部尚书曾鉴，突然就被李善给换掉了，被赶去南衙养老，毫无征兆。

    再加上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府詹事、翰林大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寺卿这些小九卿带领的官员，按次排列在宫门之外的官员已经超过了千人！

    大九卿与小九卿率领的官员，已经囊括了整个大明朝廷的文官，而此时宫门之外还缺少另外一种声音，武将勋戚！

    除了他们以外，大部分官员都还被蒙在鼓里，思索着此次汤昊出兵的真实意图。

    当然，为了安抚二人，汤昊承诺回京之后，会一起为他们请功。

    自家这位主帅，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是什么意思？

    中山侯不来参加大朝仪吗？

    群臣面面相觑，开始议论纷纷。

    靖难功臣有三十余位，这是如今京城勋贵的主要来源，比如说英国公爵位，比如说成国公爵位，还有这些大小侯伯，基本上都是传承于靖难勋贵。

    只是，所有文臣此刻都有些茫然，因为他们并没有从这阵营里面，见到那道“剃发除须”的魁梧身影——中山侯汤昊！

    眼前这些勋贵，清一色的废物。

    饶是常阔海看了，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自家侯爷比他壮实多了。

    “今日给朕撑撑场面，那多威风啊！”

    三军将士沉默不语，个个都低下了头。

    此刻，大明正德皇帝，正在享受着天下朝拜，享受着属于皇帝的特权。

    未过片刻，在文臣们的嗤笑声中，一辆辆马车在侍卫家丁的簇拥之下，从帝都的四面八方驶来。

    那位中山侯，说话虽然难听的话，但正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才会难听。

    手里面不提着点东西都不好意思！

    由礼部尚书张昇主持献礼仪式，来使与群臣依照职位品阶高低，依次进献礼品。

    只有保国公朱晖这种将门犬子纨绔废物，朝廷才不会重用他，更不会让他去镇守一方。

    更何况眼下大明局势不明、政局不稳，所以满朝文武都是心中忧虑。

    赐座即是确立各方势力的权势地位！

    这是一件极为严肃、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是大多数官员此时心中的忧虑所在！

    毕竟，这大朝仪，不只是有大小九卿这些廷臣，还有在京的所有官员，包括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等武将勋贵在内。

    “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令行禁止，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那今日这场大朝仪，这中山侯和小皇帝会不会借此机会一举荡平朝中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大肆提拔其心腹近臣？

    而且，传闻那位中山侯即将亲自领兵出征，前往沿海地区剿灭倭寇。

    “废话本侯也就不多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本侯奉陛下之命前往沿海剿倭！”

    “你们这一万人！”

    但直到此刻满朝文武却都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龙椅上的这位正德皇帝！

    因为他们洪武朝的帝都在南京，所以他们只能留在南京那边。

    去年的小皇帝，手里面只有四卫禁兵，而且算是自己人的只有八虎阉人。

    赐座即是论资排辈！

    但比较古怪的是，龙椅之上的小皇帝，望着最前面的第一个位置，却是怔怔出神，始终都没有开口。

    小皇帝喃喃自语，内心充满了不舍。

    一味打压武将勋贵，对大明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等到异族铁骑当真越过长城的时候，大明该拿什么去抵抗，让这些废物草包去统兵出战吗？

    而今日就到了检验满朝文武基本功的时候了。

    不过由于太祖高皇帝在洪武末年展开的大清洗，再加上这些年林林总总因为各种原因被除爵的，大明王朝现存的勋贵大约只有二三十余位。

    这么看起来的话，大明勋贵好像确实无人可用了啊！

    自晨至暮，散朝时已至昏夜，那更是常态！

    毕竟，这就是文臣缙绅一直坚守的礼法。

    大明开国至今，共有两次大规模地封爵事件，一次是开国封爵，一次是靖难封爵，实授的勋贵约有百位。

    经过一套复杂到了极致的繁文缛节后，便是群臣及各属国来使献上贺礼！

    今日是正德二年的第一天！

    相比于去年，他这个小皇帝参加大朝仪时，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惊惶模样，此刻的朱厚照明显从容了许多。

    六营主将他准备全部带走，而那一万将士也都是从六大营里面筛选出的精锐。

    事实上，文武百官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时候，朱厚照同样早早地穿上了金黄衮服，头戴青玄赤黄冕冠，坐于龙榻之上深思。

    而刘健之所以选择支持他，也正是因为如此。

    此刻，小皇帝心心念念的野人汤昊，正在东官厅校场调兵。

    这份从容，是来自于野人汤昊，来自于他朱厚照现在能够掌控的势力！

    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魏国公徐鹏举、成国公朱辅、魏国公徐俌等武将勋贵在文官的注视之下，施施然地下了马车。

    “该死的野人！”

    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仪，本质就是一场个人意志与五脏庙的恶战！

    至于三十六将，他留下了安国和杭雄二人，负责继续操练将士整饬营务，二人都是出身九边，所以练兵一事颇为精通，这一点是汤木等人比不了的。

    该做的，本侯都已经做了！

    凝视紫禁城半晌，汤昊随即重重地挥了挥手。

    “出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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