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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襄阳公主: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质疑别人!^……


数[ri]之后,  梁幼武科举舞弊一事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主考官许烟杪,副主考官黎黔,监管不力,  皆夺俸半年。”

  “其余考官则夺俸一年。”

  “帘内官吴松年通关节徇私取人,夺其国子监祭酒一职!秋后问斩!其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皆流放至辽宁上阳堡!”

  “举人梁幼武贿赂考官,  革其科举功名!秋后问斩!其父梁瑞教子不力,夺俸一年。其兄梁幼文同场会试,  或有舞弊之嫌。覆试!”

  ——至于威胁考官和那个账本的事情,  另外判决,  并不会公之于众。

  梁瑞得了结果,  眼中含泪地朝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皇恩浩[dang]!瑞——”

  “谢主隆恩!”

  梁幼文也随着一拜,而后心急如焚地问:“爹!弟他怎么会舞弊!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不会是误判!”

  “不会是误判。”梁瑞扯了扯嘴角,  一字一顿地说着话,隐约见了悲凉之意:“怎么会是……误判呢?”

  那可是白泽亲[kou]所言!锦衣卫亲眼所见!那个账本可还在皇帝桌案上摆着呢。

  梁幼文差点直接晕过去,  强撑着掐一把胳膊才晃晃悠悠站住:“爹,  那……那弟他怎么办,真的要秋后……秋后……吗?”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要覆试这事了。

  然后就看到他爹沉默着往外面走。

  梁幼文:“爹!你是要去牢里探望阿弟吗!”

  梁瑞沉默着点点头。

  “等我一下!我去给他烩个猪肝!牢饭难吃,  弟他喜欢吃猪肝!”

  *

  再见到梁幼武时,  对方躺在牢里稻[cao]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父兄来了,才艰难地爬起来,运用上半身的力道挪过去:“爹,哥,  你们来啦。”

  梁幼文特别紧张地扑到牢房栏杆上:“你的脚?”

  “无事,之前被锦衣卫擒拿是,拉伤了脚踝,养几[ri]应该能好。不好也没关系,  反正都要死了——”

  梁幼武看向梁瑞,咧嘴笑笑:“爹,你现在对我很失望吧?”

  梁瑞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平静:“是。”

  梁幼武顿时定在当场,神情微愣。

  梁瑞:“既然不想听,何必又去做。既然不想知,何必又去问。”

  梁光彩的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可梁幼武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份犀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听着他爹声音猛然一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私心,一些无辜的考官因此被罚!”

  “你知不知道,你的兄长,被迫参与覆试来证明自己不曾舞弊!科举本就是看时与命的事,便是我再次参考会试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榜上有名,更别说你兄长还曾经落榜过!”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账本里那些真实的证据,仓库里那些失踪的粮食,是混合着百姓耕种时的汗馊味,混合着那张干裂嘴唇上,牙齿撕下的白皮。

  知不知道,贪官贪污的,是老百姓的血汗。

  你知不知道——

  你这么做,暴露之后会丢了[xing]命!

  *

  梁瑞直直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悔恨。

  ——他全都知道!

  “唉……”梁瑞闭了闭眼,将眼泪压了压,低声道:“你过来。”

  梁幼武又是一怔,而后才慢慢挪动到牢门前:“……爹。”

  梁瑞半蹲着,从食篮里拿出一小碗烩好的猪肝,又摸出一双筷子:“我喂你。”

  一块又一块的烩猪肝喂进梁幼武嘴里。他吃得专注,甚至还有些开心。

  “吃吧……”梁瑞眼眶微红:“好好吃一顿。吃完就……”等秋后问斩。

  话已经到了嘴边。

  一道耳[shu]的,明显不应该出现在牢房周围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好巧,走到这里就有瓜吃。居然赶上现场直播。】

  【唉……】

  【老梁怪惨的,白发……黑发人送黑发人啊这是。】

  梁瑞那虽然蹲着,却如山岳般沉稳的体态,突然颠了一下。

  ——梁幼武差点被筷子戳喉咙。

  他几乎以为他爹要大义灭亲,觉得与其秋后问斩,平添几个月提心吊胆,还不如让他一了百。

  梁瑞根本顾不上儿子了。

  他回想起同僚之间悄悄流传的“白泽攻略乙巳版”——现在有升级“丙午版”趋势。

  ‘通常小白泽出没在你周边,并且不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时,就要注意了。很大可能,他会带来一些你并不想知道,而且不想外传的消息!’

  梁瑞:“……”

  许烟杪有可能经常来大牢游玩吗?

  万一呢?万一他就癖好特殊……

  【可惜他也不知道,他一儿子一直觉得他偏心他大儿子,然后对大儿子积怨已久。】

  梁瑞的视线明显凝滞了。

  夹猪肝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梁幼武被这视线盯着,不动声[se],但神经已经紧绷起来,脑子也开始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就算是再机敏,也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八卦系统这样的东西,也想不到被听到心声这样奇妙的事情。

  而梁瑞还在竖着耳朵听。

  【唉……】

  【梁主事如果早点发现说不定还能说开,现在……可惜了。】

  梁瑞看了一儿子一眼,纵然听了白泽的话,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把碗和筷子递给梁幼文:“你喂一下你弟弟。”

  梁幼文连忙接过来,夹起猪肝喂给梁幼武,梁幼武笑道:“谢谢哥。”便也自然地接受兄长的投喂,似乎一派兄友弟恭。但梁瑞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否自己先入为主了,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许烟杪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怪不得小梁长得那么黑,原来是五岁开始就跟着老梁东奔西跑了。】

  【老梁去京师会试,得带着小梁,老梁殿试通过后当了年翰林院庶吉士,小梁也得留在京师,留了年。年后去了天门县担任知县,小梁七岁了,还得跟着去。】

  【天门县呆了七年,又转去文安县。】

  【文安县呆了七年,又回了国子监当典簿。】

  【当典簿第一年母亲去世,得回乡守孝,守孝年后又被派去青浦县当知县。】

  【基本上都是带大儿子在身边。】

  【那小儿子呢?】

  【哦!小儿子在去天门县前一年出生的,从小就比较聪慧,七岁那年梁主事给他找了一名大儒,送他去郃阳念书!然后带着大儿子去了文安县上任。】

  【都没怎么太阳底下跑来跑去,所以梁小一才那么白啊!】

  梁瑞依旧蹲在地上,看着大儿子小心地透过木栏缝隙,将烩猪肝喂给小儿子。耳边,是许烟杪谈及他家旧事的声音。

  他其实一直觉得亏欠了妻子与孩子。

  大儿子不得已跟着他东奔西跑,才稍稍安定下来就又要启程。小儿子更是七岁就去郃阳上学,妻子也跟着去了,由娘家她们照顾,聚少离多。

  【哦豁!所以就是这样,梁幼武才觉得他爹偏心他哥,带他哥走不带他。】

  梁瑞猛然睁大了眼。

  耳边,许烟杪困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对啊。那他怎么不觉得他娘偏心他?这不是正好一人一个吗?】

  【哦哦!梁小一觉得他娘照顾他和他爹偏心他哥,是两码事。他觉得他嫉妒他哥没毛病,就像他哥想的话,也可以嫉妒他。】

  【那政策呢?他应该也知道前些年是老皇帝的政策,老皇帝觉得县官带着家眷上任更能对百姓心怀怜悯。后来就觉得县官带着家眷容易顾小家不顾大家,又规定县官只能带一名家眷赴任。】

  【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老梁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带七岁小孩吧。】

  【啊……原来对于这件事他是这样想的啊,要不是他经常跑他外公坟前自言自语,估计我也不知道。】

  【等会……我知道也没用啊,我又不能跑去跟老梁说!】

  【然后要我跟他说,我天天没事就去蹲你岳父的坟,意外听到的?】

  【那也不成啊,梁瑞他岳父葬在老家呢。】

  一下把梁瑞干急眼了:你可以说是托梦啊!!!

  他现在懂,为什么同僚们都说,只要许郎愿意开[kou],多荒谬的理由他们都愿意相信了。

  现在他也愿意相信啊!

  不仅愿意相信,还愿意给你找合理的借[kou]——但是你倒是说啊!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烟杪没有在短时间内回放自己刚了解过的事情的习惯。他继续往下嘀嘀咕咕:【因为一直怀疑老梁偏心他哥,就一定要在这次科举里把他哥狠狠踩下去,让老梁亲眼见证自己的偏心是错误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怕他爹给他哥开小灶,所以就打上了作弊的主意?】

  【而且,觉得自己都作弊了,那就一定要当魁首?】

  【梁小一你还是想差了,你如果作弊成魁首又没有被人发现,老梁只会坚信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想让他后悔,你应该摆烂当咸鱼啊!这样子老梁说不定会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做错了!】

  【emmmm……《重生之我要当咸鱼》?】

  梁瑞瞳孔地震。

  【还是《我摆烂后我爹后悔莫及》?】

  好恶毒的话!好可怕的诅咒!

  梁瑞捂上了心[kou],那里,心跳骤快,呼吸都因此变得重如千钧。

  两个儿子发现父亲的变化,顿时紧张起来。

  “爹!”

  “爹你还好吗!”

  梁瑞喘了喘气:“锁儿,你可知文安县是什么样的地方?”

  突然被叫小名,梁幼武还愣了一下。听到这个问话,他没有想太多就回答:“知道。文安县地势洼下,堤堰不修却又面环水,一到秋季,滹沱、浊漳、永定水便开始沸腾,田地积水,无法耕种。”

  随后,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后来爹你去了文安县当知县,展宽水道,增筑堤坝,让得文安县那个沼泽地已有十一个[chun]秋未曾发过洪水了。”

  梁瑞却是面容严肃起来:“所以,你认为文安县那个地界,我若带七岁的你前去上任,是在为你好吗?”

  梁幼武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梁幼文疑惑的目光中,他仿佛应激那般,声音激动:“那你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去!为什么要——”

  梁瑞猛地打断他,简直惊痛[jiao]加:“你自小聪慧,我便为你寻了大儒教书,你哥他不是个读书脑袋,我便带在身边,希望他能多学一些实事,另寻一条出路。你们兄弟俩我都希望能好好的,若是只有一个过得好,另一个浑浑噩噩,我倒不如别把另一个生下来!”

  梁幼武的眼睛也红了:“不就是洪水和沼泽地吗!你也没问过我怕不怕啊!”

  梁瑞:“当年你才七岁!”

  梁幼武万分激动:“七岁怎么了!大哥他五岁的时候,你殿试之后,不也把他和娘接来京城?七岁的时候他能跟你上任天门县,我七岁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去文安县!”

  梁瑞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许烟杪看到的,他小儿子在外祖坟前的自言自语。

  ……

  许烟杪感觉到这是人家父子的争吵,已经不适合看下去了。

  他来这里是想看一下,敢拿账本威胁考官的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顺便散散心——

  【我整整半年的俸禄啊QAQ】

  【家里还养着一个厨子呢!!!】

  【还有我的猫猫!!!】

  没想到正好撞上梁瑞探监。

  “唉……哎?!”

  许烟杪低头,鞋边是好几块被人扔过来的冰块。

  还没等他抬头去找,又是一块冰块扔过来,比之前扔的距离短了一些。

  【哈!会这样玩的!我知道了!高襄!】

  ——虽然人家叫高胜仙,但他习惯叫高襄了。

  又是一个冰块扔过来。

  许烟杪还是有点提不起劲来,低头跟着冰块走,转了个弯,差点被魔音贯耳——

  “许神通!救命啊!!!”

  许烟杪愣了愣:“怎么了?”

  然后他看到了襄阳公主气鼓鼓的脸:“这次殿试结束,我爹要给我相看人家!好不容易和离了,我才不想那么快嫁人。”

  许烟杪想了一下,试图给朋友出主意:“那你是想自污,让这事不了了之?”

  “怎么可能!”

  襄阳公主理直气壮地说:“本公主能有什么问题!要有问题也肯定是他们有问题!”

  襄阳公主:“而且我可是我爹的女儿,得污成什么样子,他们才敢拒绝。”

  “那?”

  “你住在宫外,方便在外打听事情!我爹他不是想从那群进士家中寻找合适的,给我当驸马吗?”

  襄阳公主顷刻间换了一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许瑶海!许神通!许郎!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们家有什么龌龊事,让我爹息了那个念头!”

  随后,她拿出一张名单,咳嗽一声,暗示:“这是我爹给我相中的几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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