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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天统的官,狗都不当。


一月没下雪,  但考官的冤情还是堪比窦娥。

  太子瞅瞅他爹,然后拿了十个[ji]蛋放到他爹眼跟前。

  这个举动格外让老皇帝震惊:“十个[ji]蛋?你是不想让你爹我吃别的东西了?”

  太子面上笑容浅浅:“我还差几座衣冠冢,爹你再剥几个[ji]蛋呗。”

  老皇帝明白过来了。瞥他,没好气道:“不剥了!”

  太子拽着椅子往他爹那边坐得更近一些,  嬉皮笑脸:“爹,  怎么不剥了啊!我琢磨了一下,十个[ji]蛋可能还不够,  再来十个呗。”

  老皇帝瞪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坐着,可能还想踹他一脚:“适可而止。”

  太子立刻闭嘴,  不再故意撩拨他爹了。反正他也达到了目标——他爹愿意放过那十个可怜的主副考官了。

  但是考官本人还不知道。

  某处民居,  礼部侍郎何必作为那五场会试其中一场的主考官,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尖,特别无奈:“陛下此刻恐怕正在大发雷霆,也不知道我等能否逃过此劫。”

  他那一场会试的副考官是一位翰林院待诏,  此刻情不自禁地开始为自己辩解:“那人的做法实在防不胜防。他坐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号房,哪怕对比所登记户籍的相貌也不会有差别,[jiao]卷时又是由兵弁去收取卷子,直接送去糊名,考官不得偷看——我们就算想警惕,  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礼部侍郎瞅他一眼,好像在看“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人”。

  “你说得有理。”礼部侍郎笑了一下,  说:“但陛下这是朝堂,  不是善堂。你做不了,  陛下自然要去找做得了的人。”

  翰林院待诏愣了愣,似是还有不服。

  礼部侍郎又笑了笑:“若是有一天大夏和其他国家起了战火,敌人用新战术大败我军,  我军统帅领着残兵败将回归,然后和陛下说:陛下,臣真的没想到敌人会用那般防不胜防的战术,臣便是想要警戒也无从下手——你说陛下会是什么反应?笑着说:无恙,爱卿也尽力了?”

  “这……我……”

  那位翰林院待诏从袖子里掏出汗巾,局促地擦了擦汗。

  礼部侍郎:“我们是考官,保证科举的公平是我等职责之一。没有发现考生替考,便是失职,万万没有将缘由归纳为考生作弊技艺高超,我们便没有过失的道理。”

  不管他们这些臣子认不认,反正陛下肯定不认这个道理。

  翰林院待诏目光紧张起来:“那……那可怎么办?”

  陛下不一定会砍了他们,但说不定会让他们告老还乡啊!

  他还是很珍惜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的。

  见礼部侍郎一副沉思的模样,翰林院待诏顿时留汗更多了,不敢再出声。屏住呼吸等礼部侍郎想到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太子了。”礼部侍郎慢慢地说:“请太子出面,护我们一护。太子的话,陛下哪怕不赞同,至少也能听进去。”

  翰林院待诏心一横:“我这就去东——”

  礼部侍郎:“你怎么去?让小白泽看到了,就在他发现有人作弊的那一刻,考场外的翰林院待诏突发奇想,去东宫找太子救命?”

  “那……”

  “等吧。等榜单张贴出来,考官能与外界接触了,许烟杪把抓到的作弊人员上告陛下,那时候,我们才能有所行动。”

  *

  但是许烟杪可以在那考生即将[jiao]卷时,作出行动。

  在这之前,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去巡视一下考场,完全没有规则,有时候去‘天’字号,有时候去‘地’字号,看似只是随心所[yu]。

  天字号第廿号那位考生从头到尾都在专心答题,没有看他一眼。

  反而是找代考的那一位,掏了至少七八次布袋子,吃了七八次姜片。

  【就这个心理素质,还找人代考呢。】

  许烟杪吐槽一句,至公楼上的考官们仗着他如今不在楼上,光明正大地点头认同。

  写完后,代考的那位考生也没有急着署名,看了下天[se],再耐心等着,等到有五六名考生申请[jiao]卷,他才举手。

  许烟杪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对负责他这个号房的兵弁说:“将人押走。”

  高贺也是‘天’字号的,早早[jiao]了卷子,正在号房里睡觉,养[jing]蓄锐下一场考试。听到动静,默默爬起来,双眼灼热地盯着这边。

  还煞有介事地掏出白馒头,假装自己在吃饭。

  不止是他,表弟都快把脑袋伸出号房了,西北风像小刀子那样剐脸,他也没有把脑袋缩回去。

  许烟杪把眼一扫。嚯,好多双眼睛在偷偷往这边看。

  兵弁为了不影响其他考生,抓人的时候将桌上[cao]稿卷成一团塞那考生嘴里,死死捏着他胳膊将人拖走。拖到至公楼上松开后,那考生拽出[kou]中[cao]稿,语气诧异:“诸位考官,敢问我是犯了什么事?”

  许烟杪直接把那张他已经填了姓名的卷子拿起来,平静地问:“你叫蒋邯?”

  那代考考生垂下目光,十分镇定:“是。”

  许烟杪:“将蒋邯的‘登记’取来。”

  每一个考生登记时,礼部都会用文字来描写考生的外形相貌。比如什么“男子某,高六尺五寸,年十九,黑[se]”。

  ——包含了[xing]别,身高,年龄,肤[se]。

  如果有特殊的地方,比如左边眉毛上有黑痣,就会说“左眉有痣”。

  那替考考生看着那兵弁转身下楼,突然间很郁闷地叹了一[kou]气:“虽说只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都十五年了,我还以为能一直稳稳瞒下去……”

  ……

  【搞定!抓到了!】

  贡院外,只能从许烟杪心声里知道情况的大夏君臣看上去不急不躁地等待,实际上,[jing]神已然极度紧绷。

  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举人到底是为什么宁可十五年替考,也不愿意当官。

  是长相太丑了,怕自己殿试过不去?

  又或者恃才傲物,想要炫技,表明自己才华横溢到每一次会试,都能稳稳考过?

  还是得罪了什么大官,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索[xing]拿这个来赚钱?

  如果是最后这个,恐怕朝野又是一通动[dang]。

  【不行,我好好奇,我要问一下他为什么要一直替考。】

  来了!

  大夏君臣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一起。

  片刻后,许烟杪的心声传来。

  【啊、哦——】

  老皇帝看着贡院方向,用手指把桌上的‘蛋壳冢’碾得咔咔响,用来发泄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许烟杪是怎么发出这么古怪的声音?

  “咔咔——”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啊!

  “咔咔——”

  太子瞅了一眼那稀碎的“衣冠冢”,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怪不得一直不愿意当官,原来是嫌弃老皇帝给的薪水少啊。】

  “哦!那可是他的损失了。”

  老皇帝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悠哉悠哉说着话,双手十指扣成碗,放在小腹上,神情很是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骄傲和得意。

  “朕两三年前就给朝廷里的官升高待遇了!虽然没有提高薪水,但朕给他们发了[rou]!一品官每个月给一十头羊!三品官每个月给十一头羊!四品官和五品官每个月九头羊!”

  “除了[rou],盐啊茶啊纸啊布料啊,都发的!他如果十五年前老老实实当官,说不准现在也能在朝中当个六品、七品的官了!哼!目光短浅——太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太子低下头吃[ji]蛋。

  襄阳公主毫不留情揭穿:“爹!给你当官还要熬过十五年,然后才能多拿点米面和[rou]……”

  【天统的官,狗都不当。】

  老皇帝:?

  襄阳公主愣了一下:“这话不是我说的。”

  【这人还挺大胆。破罐破摔了是吗?反正也不指望被放过了,索[xing]有什么说什么——笑死,兵部尚书脸都绿了。这是骂谁是狗啊。】

  【诶?好像我也在给老皇帝当官?】

  【那……汪?】

  老皇帝气急败坏:“你‘汪’个屁啊!”

  太子差点被[ji]蛋呛死,恍惚地瞭见自己太[nai]。“太[nai]”带着慈爱的笑容,一掌帮他把[ji]蛋拍出来。

  “咳咳咳——”

  一小块蛋白滚到桌面上,太子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那样趴在那儿。然后听到许烟杪心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活儿一次能赚多少,我问问。】

  【哇!】

  【一次一万两,包过,不过就退钱。】

  【那确实比县令的薪水高,县令一个月就十贯钱。】

  许烟杪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但那替考的考生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考上之后,当了地方官,还要受上官的气。”他诚恳地说:“如果想做个好官,还要和当地豪强斗智斗勇。如果当贪官,还得时刻担心自己脑袋。不管当什么官,都要处理好和同僚的关系,和上官的关系,就算老老实实,也有可能被党争[bo]及,天降横祸。相对而言,每三年考一次会试,一次拿万两白银,够我舒舒服服过三年,还能有多余的银子贮藏起来,并且不用担心贪污被抓。”

  【啊这……】

  兵部尚书低声:“万两白银,何止能舒舒服服过三年啊……”

  “对了。”考生:“举人还有功名在身,寻常地方官员也不会特意欺压我。”

  许烟杪:“……”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违法犯罪,而且对‘名落孙山’那个人不公平,这个特别的工作,真的很吸引咸鱼啊。只需要每三年辛苦十来天就可以了。】

  【可恶。心动。】

  兵部尚书不懂真心动和[kou]嗨的区别,一听到这话,顿时惊恐地看向许烟杪。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瞎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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