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昊和子君端起酒杯走到干部桌旁，依次向队长、指导员、司务长等干部敬酒，以此表达对他们这些年宽容与照料自己的感激之情。

指导员喝了朱昊敬的酒之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称赞道：刚才你召集退伍老兵起立后所说的那番动情的即兴演讲，还有指挥大家唱军歌的举动，非常出色，这表明你不知不觉中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名基层初级指挥员的素养。明年进入军校后继续努力学习，基层指挥员领导艺术的门道多着呢！

朱昊不停的点头称是，

子君则赶忙客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指导员平日里言传身教的好，不然他这个愣头青哪懂什么领导艺术？指导员又抿了一口酒说道：“凌参谋啊！朱昊能有你这样各方面都出色的爱人，真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哎，我说，你们俩啥时候在我眼皮底下好上的？咱们在一个中队工作，我咋都没发现？看来你们俩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朱昊有点尴尬，挠挠头，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了，大概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嘿嘿！

“说啥呢！谁是王八谁是绿豆啊！你才是呢！”

子君轻轻拍打了一下朱昊的肩膀，娇嗔地笑骂道。她微笑着对指导员说：“指导员您别听他乱说，这家伙就爱胡说八道，当时啊，我在教导队蹲点的时候认识他，就觉得这个兵点有意思，长得还端正，不像普通战士，除了一腔热血，还多了几分军人少有的书生气，教导队的训练那么艰苦，他还有闲情吟诗作对，为了讨我欢心还给我写情诗赞美我呢，哈哈！

朱昊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队长趁着酒劲开玩笑说：“不管怎样，朱昊啊，以后对咱们凌参谋好点，要是欺负她，不管你们俩打架谁厉害，我估计半个福州支队的男干部都想踹死你，谁让你摘走了我们福州支队的一枝花呢。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朱昊赶紧端着酒杯拉着子君回到了自己那桌。

这顿告别晚餐在热烈、惆怅又不舍的氛围中一直持续到夜里九点多。很多老兵怀里揣着没喝完的酒，跑到楼上的娱乐影音室去看电影、唱卡拉  OK  了。今天没有熄灯哨，大家可以尽情玩乐，通宵达旦。

朱昊感觉自己今天喝得有点多，有点胸闷，便悄悄走到食堂外面透气。

刚离开热气腾腾、温暖如春的食堂走到外面，一阵寒风吹来，人感觉舒服了些，但紧接着一阵酒意上涌，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朱昊快步冲到杂物池旁，“哇哦哇哦”地吐了起来。大概是好多年都没这样放开量喝这么多、这么快的酒了，特别是在今天这离别的情绪氛围之下，就算他酒量向来不错，军人的身体素质也很好，也禁不住今天这样狂饮，于是就吐了。

正当他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一只装着温水的杯子递了过来，子君的声音传来：“漱漱口吧，去我房里擦把脸，别在这儿让战士们看到英明神武的二班长这狼狈样，丢不丢脸啊！”

朱昊接过杯子，用温水漱了漱口，刚想向子君道歉今天不该喝这么多，她已从军装胸前的口袋掏出一盒纯牛奶，插上吸管递了过来：“喝吧，我放进开水里加热了一下，现在温度正好。你喝一点牛奶，胃会舒服些，不然半夜又该胃疼了。喝完了去我房间再喝点橙汁解解酒，走吧。”

子君扶着朱昊，两人相拥着往楼上走去。清冷的冬夜里，酒醉后的朱昊半靠在子君身上，却依然觉得如沐春风。

来到子君的房中，子君把热水瓶里的热水倒进脸盆，待稍微凉了一些就放进自己的毛巾浸湿后拧干，亲自给朱昊擦脸，又拿出自己的洁面乳，在双手上揉搓出泡沫后轻柔地涂抹在朱昊黝黑粗糙的脸上缓缓揉抹着。

朱昊只感觉一双滑嫩温热的小手在自己脸上移动，舒服极了，他的心不禁有些痴迷，直勾勾地望着子君那轻柔的身体，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朱昊一把抓住子君的手，动情地念出一首白居易写的诗给子君听：“我意真苦事，与君心结婚。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子君听了，一阵娇羞的红晕浮上脸颊，轻轻抽回手推了一把朱昊：“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到看到笑话！”

朱昊站起身来，理了理军装说道：“那我就上去跟战友们玩了，今天晚上一定很热闹。”

子君又拧了一把毛巾，仔细地为他把脸上的洁面乳擦干净，最后给他均匀地抹上面霜，这才趴在他的肩头，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摩挲了一下，又嗅了一下，这才满意地说：“唔，不错，挺香挺嫩滑的，去吧，不过玩归玩，酒就别再喝了哦。”

“得令嘞！”朱昊抱拳施了一礼，笑嘻嘻地走出了房间。

朱昊回到班里，从柜子里拿出几包好烟塞进口袋，又抓了几包零食，快步走到顶楼的影音室。推开门，只见里面烟雾缭绕，正播放着精彩的动作电影。从来不敢在这里边看电影边抽烟的老兵们竟然也放开了，大大方方地抽起了烟，有的还拿出刚才在聚餐时没喝完塞进口袋里带走的酒瓶子不时地喝上两口，那模样仿佛已经回到家乡成为普通老百姓那般自由自在。

朱昊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是找了个角落坐下，也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着，看着不不明所以的电影情节。

不知过了多久，朱昊在这样的环境里觉得头晕脑胀，有些无趣，便悄然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了顶楼的平台上。

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靠着铁栏杆抬头看漫天的星月如画，望着远处整个城市的灯火辉煌，再看看脚底下中队里的漆黑一片，心里不禁感叹，是啊，人民群众就该生活在灯火通明、温暖幸福的世界里啊！而作为国家和人民守护者的军人们哪怕身处黑暗之中也要坚守使命，为了守护光明，即便身处黑暗又如何？这不正是军人存在的意义吗？

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朱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白酒，默默地喝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流进胃里，寒冷的冬夜身体里有了一股热乎的感觉。

朱昊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栏杆，举目眺望远方家乡的方向，缓缓地吟出了一首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一件军大衣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子君的声音传来：“里面找不到你，就知道你在这里坐着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感慨，还抽了这么多烟？

朱昊轻轻推开那军大衣说道：“这里风大寒冷，还是你穿着吧，别冻坏了，我没事。

继续对子君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离别在即，想起这些年来在部队的点点滴滴，自是心生诸多感慨，有万分不舍。

子君挨着他坐下，把军大衣平均裹住两个人，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陪着他一起抬头仰望星空，以一种充满眷念的语气说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还记得吗？也是在这里，也是这样清冷的半夜，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为我吟诵了这句诗，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们相恋已经两年多了，也已经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订婚了，你也到了退伍的时候了。哎，我说，十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能这样拥抱在一起看星月吗  ？”

子君那少女的浪漫情怀又萌发了，问了朱昊这样一个温情又浪漫的问题。

朱昊用左手搂过子君的头贴近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子君抬起小脑袋，用那仿若夜空中繁星一般闪耀的大眼睛看着朱昊说道：“这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感觉好熟悉啊，好像是最近很火热的一部什么电视剧里男主对女主说的誓言吧，你不会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拿来哄我开心的吧？

朱昊解释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出自汉乐府民歌《上邪》，意思是：

上天呀！我渴望与你相知相爱，长存此心永不褪减。除非那巍巍群山消逝不见，除非滔滔江水干涸枯竭，除非凛凛寒冬雷声翻滚，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纷飞，除非天地相交聚合连接在一起，直到这样的事情全都发生时，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决绝。子君，你听听我的心跳声，你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今后自然将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我会用尽我一生所有的爱好好对待你，宠爱你。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走遍高山大海，走过春秋四季，走过花落花开，一直走到世界尽头，你说好吗？

子君已经热泪盈眶，趴在朱昊的身上用他的衣服磨蹭着眼睛擦拭泪水，呢喃地说着：“好啊，我们自然要像诗歌里说的那样一辈子不离不弃在一起的，老公，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也是最真挚的誓言，有你这样爱着我，我凌子君这辈子值了！

夜，更深了，星星和月亮仿佛也怕冷，悄悄地躲了起来回家去了，只有这楼顶上的一对深爱的情人紧紧依偎着，寒冷冬夜里心底的爱意化作身上的暖意，就这么不知不觉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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